送走最后一個修士后,茫茫云海間只剩下蕭留年與云繁。

“走吧，我帶你逛逛滄云浮海。”蕭留年側向手。

云繁今日穿著晴水綠的浮滄小仙袍，素緞化作披帛,繞過的雙肘，自覺飛浮半空,像極了一整個小的飛天仙。

將手塞他的掌心,跟著蕭留年在云間踱步。

“滄云浮海乃是浮滄山的圣峰，也是師尊修行府所在地。過了滄云殿,就是無境之海，我們皆稱其浮海。”蕭留年一邊帶往前走，一邊介紹道。

無境之海是個懸浮于山巔的海，四周被厚云環繞,蔚為奇觀。

海是真的海,并非高山湖泊，乃是道祖畫海景,取來的昆羲海一角。傳說若有朝一日浮滄山的煙云消散，便能看清昆羲盛景。然而立宗數千年，浮滄山的云海，從未消散過，誰也沒見過這片無境之海的真面目。

云繁隨他立于無境海之畔，觀蒼瀾如云，浮云似海,心中陡起氣吞山河之勢。

“師妹，那是九霄浮海閣，是我們師尊的府,未經師尊允許，不可擅自。”蕭留年遙指無境海正中央被煙霧半籠的九重浮樓道,“師妹”一稱他已經得十分上口。

云繁點頭，表示自己清楚了，心里想的卻是另一回事，向九霄浮海閣的目不自染上獵殺前的斟酌——里面藏著不寶貝吧。

“師妹，在滄云殿的北面，是浮滄冢。”他神忽然一重，語氣也變了。

云繁順著他的目去，看到片桃樹林。

“那里埋的是當年隨師尊遠征荒海的七位師叔的冠冢。”

關于道祖遠征荒海的來龍去脈說來話長，蕭留年并沒打算現在就告訴。

“還有七位師叔？”

“嗯，我們原來一共有十四位師叔。”

“那師兄見過他們嗎？”

“沒有，在我進浮滄山前，這七位師叔就已經隕落了。”蕭留年搖頭，又道，“他們的隕落是為了九寰蒼生黎民，是世代為后人銘記敬仰的，亦是我們浮滄山的榮。”

“可他們死了。”云繁直接道。

死了就一了百了，還談什麼榮敬仰？這些虛名拿來又有何用？

“這世上總有些事需要有人拋開生死去做，你還小，以后就懂了。”蕭留年并沒責怪的直接，只溫聲道。

云繁不小了，還是不懂這個道理，但這并不妨礙點頭。

“那我們住哪里？”岔開話題，問出自己最關心的事來。

“那兒。”蕭留年朝滄云殿的南面呶呶。

云霧微散，出座華燦燦的玉樓來。

“溯天樓，我的府，你暫時就住在這里，稍晚些我會在旁邊給你蓋座新的府，再找兩位師姐過來照顧你。”蕭留年道。

“我不要。”云繁拒絕得不留余地，新府可以，但是師姐就不必了，“不要師姐，只要師兄。”

“你年歲尚，飲食起居總需有人照顧的，我是個男人，照顧起你來諸多不便。”仿佛看出的心思，蕭留年蹲下，不給反駁的余地，“最多我答應你，照顧你的師姐，你自己挑選。”

云繁眉頭大蹙，不喜歡被人自作主張，然而人微言輕，看得出來他主意已定。

“別苦著臉，乖。”蕭留年也很無奈。

他怎麼會看不出來不樂意？相這些日子，他對也算有點了解，云繁看著乖巧懂事，實際上年紀小小主意大，也是有脾氣的人，只是對著外人輕易不發作，但那小狐貍尾會在他面出來。其實他高興的，像這樣的孩子，只有真的親近一個人時，才會向那人流真，發發小脾氣，撒點……這很不容易。

云繁冷著臉，開始厭煩自己這副孩子。

也不知什麼時候才能變回從前模樣，讓可以千百地站在他面前，喊他一聲“師兄”，想來他是沒辦法抗拒的。

“對了，云繁，還有一件要事，你需謹記。”蕭留年語氣卻又一轉，正道，“你千萬不可踏進無境海。”

說罷他想起云繁在千仞峰的表現，馬上看神，果見的目已經粘在浮海海面，雖沒開口，可眼里好奇卻怎麼也掩不住——看來他的口頭警告不止沒起作用，反而勾起的興趣來。

他一俯，不容分說地單手擎抱飛到半空，沉聲道：“我不是在同你開玩笑，云繁，雖然二者同源，但無境海和千仞峰的千手河有著天壤之別。你若不信，且看著就是。”

語畢，他掌中聚起一道青，猛然間擲向浮海。

隨著青及浮海海面，海面剎時間化作另一副景。

云繁的瞳眸隨之驟然一。

平靜如鏡的海面不再倒映出四周景象，明的海水再遮不住如深淵般的海底，無數邪靈妖魅惡魂如魚般徜徉游過。一只巨大的黑邪魂猛地竄起，將蕭留年的青吞腹中，滔天殺氣隨著它跳出水面洶涌來襲，卻又隨著它被海水拉回而消失無蹤。

“你此前在千手河中所到的千纏勁，乃是浮海用來錮這些魔的玄之力。這海中錮著數萬年來無數魔，別說你，就算是我，若是貿然踏，也要碎骨，死無葬之地。所以云繁，我不是同你鬧著玩。你記清楚了，不能海。”

他話說得如蓄雷霆，再無毫溫。

云繁的心，早已怦怦跳個沒完。

雖然蕭留年并未明說，但發現了一個。

浮滄山的無境海，很可能就是萬妖海。

————

萬妖海在九寰是個古老的傳說，知道的修士并不多。

云繁也是在早年曾踏足過的一個上古境碑石上，發現過關于萬妖海的只言片語。那塊碑石上關于萬妖海的描繪，和蕭留年所示的浮海，十分相似。

這本來于而言也只是傳說而已，然而讓印象為之深刻的卻是這只言片語中所刻的一段模糊字眼。

萬妖海，燭蛇巢，蓄萬妖為食，化燭龍之力。

便只這一句話，讓云繁不得不將“萬妖海”牢牢放在心中。

的上，就藏著一只燭蛇。

不知道自己上的燭蛇印從何而來，蛟蛟又為何出現在，而又為何死而復蘇。這些謎團沒有答案，而修行兩百余年也從未刻意去尋找過原因，可如今……

燭蛇之印，第六柱靈，浮滄山，萬妖海，冥冥中仿佛有某種關聯，讓生起濃濃疑。

這趟浮滄山，看來沒有白來。

云繁盤膝坐在蕭留年給安排的石室中，了無睡意，睜著雙眼，看穹頂的星慢慢化晨曦。

天剛亮，蕭留年就已經候在室外的玉案旁。

案上備好的早餐并兩枚靈果，云繁洗漱過后，著眼坐在案邊沒滋沒味地吃著寡淡的早飯，蕭留年站后，以指代梳，把糟糟的頭發梳順綰好，綁上金鈴發帶，簪妥青簪，盡職盡責地當一個世間有的好師兄。

沒辦法，師父不在，又暫無其他同門，他只能先扛起照顧的職責。

待得早餐用畢，也打扮妥當，被蕭留年牽出府，送去毓雛閣——

學習。

————

浮滄山的每批門弟子年紀都有大有小，基礎也參差不齊，需要先學些修仙門課，若讓各峰的峰主與師兄來挨個教這些，未免有些大材小用，所有每個峰都會把那些沒什麼基礎的弟子，送到毓雛閣來，由浮滄山專門的老師負責教授基礎。

比如像霍危和云繁這樣年的孩子，亦或那些貧苦家庭沒有上過學堂的弟子，都得從認字習字開始學起，要不然就會像云繁那樣，寫一手鬼畫符，連蕭留年也束手無策。再比如一些修仙的基本功、簡單的法口訣、鍛外功以及修仙常識等等，也由這里的老師□□導。

除此之外，毓雛閣每日還會安排選擇修習的門課，由各個主峰的師兄前來教授，其中就包括有符箓、煉丹、煉、鑄劍、馭、法陣等等五花八門的課程，所有弟子可按興趣隨意選擇，這也算是浮滄仙山一大特。

在綜合栽培弟子這塊上面，整個九寰再無第二個宗門能夠與之比擬，所以培養出的弟子人才濟濟，不拘一格。

雖然道祖的弟子只有他與云繁，他完全可以親自教授云繁，然而因為云繁特殊的六柱靈，除了道祖之外沒人知道該如何修行，也就沒有人適合教導，蕭留年與七位師叔商量之后，才決定先讓從門基礎開始接，待得道祖歸來，再親自教導。

只是誰都不知道，離山兩百年的道祖，到底何時才會歸來。

“午時放課，我再過來接你。”蕭留年把云繁帶到毓雛閣便與告別。

統一授課只有早上半天，午時他們就會散去，各回各峰，接本峰正式修仙傳授。

云繁“嗯”了聲，松開他的手，頭也不回邁進毓雛閣，反而是蕭留年在閣外站了許久，心里竟生出兩分惆悵來。

云繁對浮滄山這些五花八門的課程打心里興趣，在外做散修時，沒人教過這些，全靠索，可就算悟再高，有些東西若無前人指點，永遠都只會徘徊于門外，怎及浮滄山如此系統的教導。

對自己的弱點很了解，便也想趁此機會好好彌補，只是腳才剛剛邁進毓雛閣的門坎，就被不知道藏在哪里突然涌出來的修們給圍了個水泄不通。

原因很簡單，蕭留年想找兩個師姐照顧云繁并且需要親自點頭的消息，昨晚就已經傳遍整個山門。

可謂一石激起千層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