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道曙自云川的星頂上灑落時，虞南棠也睜開眼睛。

運氣一個小周天，的真氣果然如夏淮說的那樣，雖然微弱卻也順暢，并沒到阻滯，丹田也一如既往的平靜，積蓄的那點靈氣無增無減，無波無瀾，一切都和去北境之前一般無二。

那昨日從土里吸收了什麼？吸收的那些東西又去了哪里？

虞南棠想著想著，一掀裳，出小腹。

白的小腹平坦，不必吸氣就呈現漂亮的理線條，這是多年修煉的結果，昨天的圖騰曇花一現般消失了，像是的幻覺。

但知道，那不是幻覺。

依舊沒有頭緒的南棠有點心煩，頭一低，就又對上那雙豆大的眼。靈耳兔球般團在盤膝的雙足上，長耳懶懶搭拉著，似乎睡了久，被的作驚醒，目剛從的小腹向。

虞南棠笑了，這倒是個聰明的家伙，知道找最舒坦的地方窩著。

“我聽說靈耳兔生機警靈敏，最是懼人，你怎麼不怕我？”理好裳，將靈耳兔抱起，納懷中。

這麼親人的靈耳兔可很見。

靈智未開的小畜牲當然不可能回答的問題，虞南棠也只是隨口慨，但兔子的目格外平靜，似乎沒有類的好奇懵懂與警醒懼怕，清醒得不像兔子。

敢這是只老持重的兔子？

“如果我未生心魔就好了，就可以收留你，可惜……”虞南棠喜歡所有粘人的小，對這只靈耳兔亦不例外，只是想想自己那不定期發作的心魔，也不知哪天就走火魔狂大發，收養兔子的心思就滅了。

“等你傷好了，我就把你放回山林，可好？”盡管沒有答案，也還是邊問邊撓起兔子的下。

兔子似乎覺舒適，微微瞇了眼。

“讓我看看你的傷。”想起兔子后上的傷，又拉出兔子檢查。

包扎妥當的白繃帶上出黑沉的污，看得南棠蹙眉。給兔子用的是宗門治外傷的良藥，照理來說，它的傷不可能再流，怎麼還會滲出？

“怎麼回事？”詫異地要解開繃帶檢查，可兔子卻不肯配合，它蹬蹬，竟從懷中掙，三兩下跳到背后。

南棠剛想去逮兔子，門外卻忽然傳來聲清冽音。

“師姐，螢雪求見。”

六師妹來了。

————

真是稀客。

自打與江止結為道搬進云川起，六師妹就再沒踏足這里。

門派盛傳螢雪與江止兩相悅，卻被生生拆散，但南棠真沒看出這二人有私，也許江止對螢雪確有些另眼相看，然而螢雪……

六師妹是個謎一樣的人。

南棠猜不。

殿門無聲無息被風掃開，線里走進來個姿容絕代的白修：赤足，右踝上系著串金鈴，金鈴無聲。

這便是最晚進師門的螢雪，他們的師尊臨踏山前十年收的關門弟子。來之后，”驚才絕艷”這四個字易主，從江止手里落到上。

螢雪生得貌——在修仙界這種人輩出的地方，還能人驚艷的，其姿容可想而知。

還是個天賦異稟的修：修士靈循五行而生，卻并非越多越好，因為太過雜爻的靈反而很難修行，是修仙界公認的廢柴，螢雪卻是其中的反例。選了一條逆天的仙途，只用了短短四十載，修為便到金丹圓滿，這個令人咋舌的修行速度，門派上下除了江止之外，再無人可敵。

都是同一個師父，差距隔山隔海隔了整個云川。

南棠被自己的同門遠遠拋在最后。

“五師姐。”螢雪殿后，向南棠行了同門禮。

一只蝶跟在邊，又隨著的目盈盈飛殿中。

南棠站在殿中，已經整理好儀容。人間總有些莫名其妙的勝負心，哪怕知道螢雪的外貌甚遇到對手，也不想在螢雪面前呈現懶散邋遢的模樣。可相較于妥帖的打扮，螢雪卻顯得隨意得多。青的門派仙，高束的馬尾，平平無奇的裝束，無損驚人的。

“六師妹的傷可好些了？前幾日聽說你為追捕赤幽了重傷，我正想去探。”南棠說著言不由衷的客套話，目掃了掃那只蝶。

蝶在殿中緩緩而飛。

“勞師姐惦記，螢雪的只是小傷，是幾位師兄小題大做了，如今已無大礙。”螢雪道，“倒是我沒打招呼就將師姐的髓筍給用了，著實不該，今日特來道歉。”

這話南棠不聽，和自己的境遇一對比，簡直像來炫耀似的，但看螢雪的神又不似如此，南棠只能繼續客套：“師妹言重，都是同門，互助互救自是應該。”想了想，又道，“師妹喝茶嗎？青霜如何？”

來者是客，還是要招待的。

螢雪的目似正放眼全殿，聽到“青霜”時才將眼神收回，盯著桌上那盞冒著霜氣的茶道：“師姐還記得我喜飲青霜？”

語氣聽起來有些喜意，待見到南棠出微詫的神時，那點喜意轉眼消散。

不是南棠記得的喜好，而是這茶自己喜歡喝的，殿中常備而已，被螢雪這麼一提，才想起，螢雪也鐘青霜。

記不清多年以前，螢雪初門派，他們師兄妹六人，只有與螢雪是子，師尊便將螢雪給照顧，們同吃同睡同住了近三年時。

如今回憶起那段時，南棠還覺得不可思議。

————

與螢雪也曾經要好得像一個人般。

螢雪剛到重虛宮時正值傷重，師尊沒提過的來歷與遭遇，只說是個苦命的孩子。得南棠悉心照料半年才逐漸好轉，也放下戒心與同門漸漸悉。那時的螢雪極其依賴，走到哪里都要跟著，但凡得了什麼好東西，也都與分，二人相得親無間。

南棠以為自己有了個能心的小師妹，所以有人告訴，螢雪在其他人面前和在面前是兩副面孔時，并沒當一回事，直到有一日，親耳聽到螢雪背著與四師兄、五師兄說的話。

說：“三師兄，四師兄，我不喜歡你們與師姐在一起玩耍，你們別老找。”

那時，師兄妹幾人的關系還很好，三師兄宋詣和四師兄程嘉月和南棠門時間差不多，小時候淘氣都在一塊，常被他們帶著在山里瘋跑。

南棠不知道螢雪為何那樣說，只知道從那天起，宋詣與程嘉月果然不怎麼來找了，他們只帶螢雪玩兒。再后來，南棠邊親近的人似乎都被螢雪搶走，就連向來一視同仁的江止也偏了心，便疏遠了螢雪。

到與江止結修，螢雪與之間，再無半分誼。

螢雪似乎帶著無數面，隨時替換——在江止邊是可以并駕齊驅的堅韌修；在宋詣與程嘉月面前又是俏討喜的小師妹；在一眾師長跟前是乖順聰慧的門派擔當；在其他人眼中則是姿容絕代卻平易近人的同門……

毫無疑問，螢雪得到了全門派的寵，而這份寵給帶來了太多好。并非南棠嫉妒，而是據數年的觀察，螢雪修為進展神速，除了天賦的原因外，也與這些各得來的好不開干系。

唾手可得的丹藥、符箓、法寶，很大程度加快了的修行速度。

唯有在面前，螢雪仍是當年的模樣，有些冷漠，不太笑。

這盞青霜茶，是當年螢雪跟著時養出的喜好。

南棠給泡過三年的青霜茶。

————

“青髓筍是師姐沖結丹之，如今被我給用了，總要找個替代。”

螢雪抿了口茶，話題又轉回青髓筍。

“師兄已經答應幫我贏下五蓮墟斗法會的太清蓮，此功效比青髓筍更好，師妹不必為此擔憂。”南棠說道。

螢雪神與先前無異，對江止要贏太清蓮給南棠毫無波瀾，只道：“若能得太清蓮，倒比青髓筍更好，師姐自可寬心。”

二人間的話題不多，三言兩語話盡，南棠也不想沒話找話與客套，便端著茶淺淺啜飲。

“多謝師姐的茶，我就不叨擾師姐靜養，告辭。”螢雪起告辭。

“師妹也多保重，慢走不送。”南棠回禮，目送離殿，心中泛起嘀咕。

螢雪三十年都沒踏足過云川，今日來此卻只為道歉？

不信。

正懷疑著，眼角余忽見肩頭一抹赤紅，竟是螢雪帶來的蝶，不知幾時悄無聲息地落在自己肩上。

南棠心頭一——莫非道歉只是借口，這只蝶才是螢雪目的？

像在尋找什麼，而這樣東西必定至關重要，否則不會踏足這三十年沒踏過的云川。

南棠揮手趕開蝶，蝴蝶又輕飄飄飛起，眼見要落到冰桑樹上，桑樹下忽然躍起一道影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把蝴蝶一掌按在地面。

竟是藏在桑樹下的靈耳兔。

靈耳兔收回前爪，蝴蝶已經化作一灘水。兔子的前爪沾染了水，它嫌棄地看了兩眼，拉出一片冰桑落葉著爪子，可未等爪上的水被蹭干凈，就被人握耳攥起。

南棠的作也很快，手起落，青直接切斷縛在兔子后上的繃帶。

已經生蛆的腐爛傷口曝在眼前。

惡臭散出。

這并非活。

南棠大驚，將靈耳兔拋出。

靈耳兔輕巧地落到地上，它的已由白變淺黃，像是沾染了什麼末。

“凈犀，我殿上常熏之香，可掩氣息。”南棠邊說邊向墻角的香爐，香爐果然被掀開，蝶飛進來之前，靈耳兔就已經跳進去滾了一圈。

半瞇眼眸，如臨大敵，喝道：”螢雪要找的是你吧？你附靈耳兔，到底是何？”

兔子爪上的水，忽然間張口。

本來可非常的三瓣張詭異的大小，一道黑氣從兔子口中竄出，兔子應聲倒地，黑氣在兔子上空聚一團不斷變化形態的霧影。

半明的，煙灰的，霧影。

南棠倒退數步，左手扣出木棘符，右手扣著向門派示警求助用的靈。

打不過就跑，邊跑邊喊人！

偏生就在此時，殿外忽然又傳來聲音。

“師姐，我想起還有一事未問。”

螢雪折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