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有頭齊肩的淺金微卷長發, 一雙鹿目，茶瞳眸，勝雪, 紅如瑰，形袖珍卻也勻襯, 上穿了件藤草編的小服，現在服的下擺正被他攥在手里。

看得出來, 他很張。

“老師……是個人……”葉歌很小聲地道, 生怕自己大點聲, 氣息就把小年吹跑。

“是不是什麼妖幻化的？”商九也跟著道。

陸卓川最直接, 出食指向年。年退了半步，拾起碎珠片對準陸卓川的手指就是一劃, 陸卓川趕手——再晚片刻，只怕手指頭就給劃破了。

還兇的！

南棠萬萬沒想到猴窟一顆珠子里還能蹦出個人來，絞盡腦也沒能想出這是何, 只能道：“你們別鬧，仔細嚇到他。”

話音還沒落地, 一只虎掌了過去, 又想他。年看著這“巨大”的掌，想起自己的珠殼就是被這虎掌給拍碎的，他漂亮的臉蛋一皺，握著碎片忽然跳起。

這一跳大出眾人意外, 他的形靈巧, 彈跳力十足, 先是跳到小虎腳背上, 將碎片用力往下一, 小虎便用另一只虎掌去抓他, 但他作很靈敏，在虎掌落下前又向上躍起，小虎的虎掌落空，年卻已跳到他腦門上，先前的珠殼碎片被留在老虎腳背上，他空手狠狠揪起小虎額前的……

幾咎虎自小虎眼前飄落，小虎“嗷”的一聲怒吼，虎掌又往自己頭上招呼——他覺得自己像在拍跳蚤。

雖然沒有痛，但是被腳拔，他不可忍。

年立時就從他額上跳落，趁著他發怒的時機，尋個空隙沖了出去，小虎怎肯善罷干休，又吼了兩聲，追著他就在窄小的猴里跑起來。

南棠等人目瞪口呆地看著繞著六人追跑的這一人一虎。

到底是小虎更勝一籌，繞著追了兩圈就把年到石壁前，虎一咧，抬起虎掌。

年抿抿，小鹿眼迅速泛起水霧，看著出虎掌的那尖爪，尖爪上一點寒閃過，仿佛要扎他的。

他閉上眼……

“好了，小乖！都說別鬧了，你又嚇他！”一道略帶無奈的溫和聲響起。

年睜開一邊眼，看到原本至眼前的虎爪被一雙白皙的手給握住，那只手按下虎掌后，又按著老虎的臉把老虎往外推了推，然后到他面前。

“別怕，他沒有惡意，和你鬧著玩的，我們沒有惡意。”南棠聲道，也不管他聽不聽懂。

年看了看一旁虎視眈眈、齜牙咧的小虎，猶豫片刻，小心翼翼爬到南棠掌心中。

“老師，他聽懂你的話了？”

“好可啊！”

“這到底是什麼？”

……

幾個人圍到南棠邊，七八舌道。

年極不習慣這樣的圍觀，又飛快順著南棠的手臂往上跑，眨眼間跑到肩頭，然后往領一鉆，竟進肩頭的領里，只出張臉，再手把南棠的長發往四周一蓋，徹底遮擋住自己的形。

幾人一陣沉默后，再度討論起來。

“他可能害了。”

“我們別吵他了。”

“讓他藏著吧……”

……

年在南棠肩頭，一點靜也沒有，看樣子是不愿面了，南棠也不他，從地上撿起碎掉的珠殼，道：“我帶他去找南山師兄問問來歷，這里給你們。再過兩日就是試煉之期，你們這兩天就好好打座保存實力。”

眾皆應諾，向南棠行禮道別。

“走了。”南棠一聲輕喝，朝外邁去。

小虎憋了悶氣跟在后，沒兩步，南棠后頸的發忽然像簾子般被人拔開，年出臉來，朝著地上小虎吐舌挑釁。

略略略！

小虎一陣氣結，沒忍住又吼了聲。

南棠連頭也沒轉，只輕拍自己肩頭，溫道：“別怕。”然后喝道，“小乖！別兇他！”

“……”小虎看著年在頭發外的臉上咧開一個笑，滿口小白牙囂張無比。

他發誓，這個年絕對聽得懂人話，并且……心機深沉！

————

天微明，清晨的風依舊寒涼。

南山覺已經拿著鋤頭站在茅屋外翻土，土才剛剛調制妥當，他就聽到山盡峰的升降梯傳來一陣響。

會上山盡峰的只有嫣華和南棠，今日這麼早？

“師父！”

“師兄！”

兩個聲音同時響起，還伴著一聲虎吼……

南山覺抬頭，看著迫不及待從升降梯沖出來的嫣華和南棠，微微蹙眉。

山盡峰已經很久沒這麼熱鬧過了。

“你們大呼小什麼？”他沉聲道。

當初給們代的規矩都講到狗肚子里了？

南棠和這對師徒相久了，慢慢清了他們的，面對南山覺時便沒有初時那般拘謹小心。

南山覺就是看著臉臭嚇人，其實并沒外界傳言得那般乖僻，不去他霉頭其實好相，得了他的肯定后要向他請教些修行問題，他也不吝指點，而嫣華就更加咋呼了，從來沒怕過南山覺這個師父。

想，可能被嫣華帶壞了。

“師父，快幫師叔瞧瞧！”

“師兄，快看這是何？”

南棠手里捧著袖珍年，與嫣華一起飛奔到南山覺邊。

南山覺停下手里的作，看著南棠掌心中的年——年已經坐下，正雙手抱氣鼓鼓地模樣，他在南棠頭發下躲了整夜，正睡得迷迷糊糊，就被給鬧醒了，氣不太順。

“這是……”南山覺也是一怔。

“師兄，這是昨日在羊尾谷的猴里發現的，我們都不知道這是什麼。”

“師父，你快給看看！”

這麼小又這麼漂亮的年，誰見了不稀罕的，一大早被南棠起來的嫣華也不例外。

南山覺仔細看了幾眼，出一手指，年以為他要自己，馬上進警戒狀態，哪想南山覺的指尖綻起一抹白。

隨著白落在年上，南山覺微不可察地揚揚角：“小東西，現原形吧。”

白消彌后，南棠的掌心只剩下一只掌大小的金小猴，細長的尾豎在半空，上還裹著那件草藤編的小服。

“這是……”南棠大愕。

“你運氣不錯，這是狡猴，屬于異變類靈，極其罕見。他并不擅攻，通常會躲在強大的猴群中尋求庇護，你手上這只，應該有五百歲以上的齡。五百歲以上的狡猴可化人，通人語……”

南山覺的解釋讓南棠一愣，低頭看狡猴，狡猴上已閃起金，緩緩又變回了人形，瞧見南棠看自己，把臉一撇，鼻子哼了一聲。

“除此之外，此猴還擅尋蹤覓寶，他們的嗅覺與對靈氣的知比修士要強上百倍，不過，你們別高興太早……”看著南棠和嫣華臉上出現的興，南山覺毫不客氣地澆盆涼水，“那得等狡猴第二次褪形后才有可能，你這只才經過一次。要讓狡猴褪形很困難，需要耗費大量的天材地寶，他們需要吸納足夠的天地靈氣才能褪形。缺乏自保力，野外的狡猴，很能活到二褪。”

嫣華便有些失泄氣，南棠倒是捧著他道：“這麼艱難，他活到現在一定很不容易。”

狡猴茶的小鹿眼朝眨了眨，沒有出聲。

“我可以養他嗎？”南棠又問道。

“你考慮清楚。雖然他褪形艱難，但在外面也是有價無市的寶貝，那些以馭為主的修士或門派有法可以馴養狡猴，也有大能愿意砸錢養，都在收。賣掉狡猴可得一大筆仙幣，不賣的話你只能當尋常靈寵養著，除非有龐大的財力力可以將他飼養到二褪。”

南山覺冷冷地說出一個事實。

南棠還沒表達，狡猴忽然抱住的手指，無辜的眼可憐著，竟怯生生來了句：“姐姐，養我。”

居然真會說話。

地上的小虎看著南棠那副快被融化的神，都不必開口就已經猜到定是要飼養這只狡猴。

呵，貪圖的人！

————

離試煉只剩兩天，授課停止，所有弟子都閉門養蓄銳，南棠終于得到一點清閑時間。

天已黑，四野俱寂，冥思被晶石的淡照亮，小虎趴在墻下一不，目郁郁地盯著對面的南棠和狡猴。

狡猴年坐在石桌上，前堆了四五樣吃食，南棠坐在桌旁，腦袋支肘靠在桌上，一手著枚碧青的靈果送到年面前。

“小家伙，你要吃什麼？聚氣果要不要？”耐心很好地問他。

年搖搖頭，又換了一枚朱果問他：“那這個呢？”

“謝謝姐姐。”他這才小心翼翼接下果子道謝，聲音脆脆甜甜，很懂禮貌的模樣，和“猴子”這個族群完全搭不上聯系。

朱果對他來說頗大，他只能雙手捧著送到里啃，沒啃幾口，充沛的朱果水就順著他下頜滴落。南棠已經把頭枕著手臂趴在桌上看他，見狀用指腹包了條紗巾，到他下頜上輕輕拭。

“你有沒名字，沒有的話，我給你取一個吧？”南棠問他。

年抱著朱果搖了頭。

南棠想了想問他：“你小金子？”

“不好聽。”年果斷拒絕了。

“不好聽啊，那咱們換一個。”南棠聲音又輕又，耐十足。

墻角的小虎不知何時已經在后來來回回走了四五趟，期間踢翻過一次香爐，撞倒過一次葫蘆，然而這些響都沒能讓南棠回頭關注他，反而是把狡猴年的注意吸引過來。

年捧起朱果，借著朱果的遮擋沖著小虎挑眉斜眼、咧吐舌，得意的挑釁。

瞧那模樣，就跟被君王寵幸的妃那般囂張，還要在君王面前裝得純良無辜。偏偏虞南棠這個人，非常吃這套，完全看不出這只狡猾的潑猴真面目來。

小虎站在南棠后沖猴子呲牙——他再次肯定自己討厭這只心機深沉的猴子！

“有了，你銜寶吧。你能夠二褪，尋蹤覓寶得遇仙緣。”南棠總算想出個名字來。

“銜寶……”年喃喃重復一遍，用力點下頭，“好聽，喜歡。”

南棠笑開，出手指他的腦袋，正要再逗他玩，不妨后再度傳來“砰”一聲巨響，這次不轉頭都不行了。

小虎把花瓶推倒了。

“小乖……”南棠有些無奈。看出來了，他對新收養的銜寶很不喜歡。

小虎氣惱地坐下，前臂環，將腦袋扭開不看。

南棠去，小虎額頭上原本漂亮的“王”字黑紋右下腳因為被銜寶揪掉了一大塊，變得有點禿，看起來有點像個奇怪的“玉”字。

這銜寶下手可夠狠，一點不留。

小虎還不知道自己的腦門變了模樣，以他那驕傲的脾氣，要是知道不定怎麼跟鬧，南棠只能忍住笑，道：“也給你想個正經名字吧，什麼好……”

小虎一聽，便覺不能讓想名字。

取的名，不是乖就是寶，到他頭上可能變福祿壽喜……

他迅速跳到的寶架上，打翻了一幅畫卷出來。

畫落地后展開一半，出里面的容，是幅臨淵飛仙圖，小虎站在畫邊上，一掌按在這圖圖名的“淵”字上。

“淵？你想這個字？”南棠問道。

小虎“嗷”了一聲算是回應，腳掌還牢牢在字旁邊。

“也好，就你阿淵。”南棠笑著應了。

他心里這才舒坦一點，慢悠悠走到旁邊，往上一躍，蜷在了膝蓋上，下往桌沿一擱，整張虎臉擺到桌上對著銜寶。

潑猴，不就是裝，誰不會呀！

銜寶毫不客氣把手里啃得只剩一點的朱果扔出去，隨后躍到南棠肩頭，又進的領，用的頭發把自己一遮。

南棠眼見兩寶有打起來的趨勢，忙把阿淵一抱，道：“好了好了，我要運功了，都安靜點。”

夜里，南棠盤膝定，阿淵團在膝上，銜寶藏在肩上，滿室寂靜。

兩天時間晃眼就過去了，天浮澤的試煉終于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