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棠被自己腦中突然竄出的念頭嚇了一跳。

一只魔破出重圍朝著仙萊島掠去, 凌空揮劍，斬落那只魔，下意識再度向螢雪的方向。仙萊島上的黑云被一片金照亮, 嘯聲遠遠傳來, 海面上的風刮得更加猛烈, 磅礴仙力狂涌，從仙萊島向四海彌散。

葉司韶既已出關，必然開始主持大局應對眼前危急。

南棠只覺得不對勁，那突如其來的念頭匪夷所思, 與葉司韶自裴玄熙的經歷中探得的消息并不一致。可師父的消息用藉由合魂取自裴玄熙的經歷, 那必然是裴玄熙親所歷之事，也無法做假。

不過合魂既然功，葉司韶必然探得當時落星壑發生的況，心里又是一喜, 至可以知道夜燭在落星壑里遇到什麼危險了。

如此想著, 向葉司韶發去傳音。

然而回復的依舊是小九：“老葉說，你那位朋友在落星壑是被裴玄熙襲所傷，重創元神昏迷于落星壑中。得手之后，裴玄熙被螢雪帶回玉昆，他并不知道你那朋友如今下落。裴玄熙赤冕后沒幾年便被赤冕的祈族人所捕, 關在赤冕巫嶺, 后來被下了極其厲害的攝魂, 人擺布，唯一探知到的就是有人在赤冕煉制芝為‘無’，作為對付玉昆的殺, 而那個人很可能就是元尊。”

南棠還想問什麼, 小九卻道：“南棠, 我知你關心你朋友下落，落星壑的事確有蹊蹺，但這些需容后再議。老葉因合魂的關系裴玄熙上攝魂影響，如今元神極其不穩，還要勉強主持大局，已無余力。當務之急，是應對‘無’之危險。”

“我明白了。”話已至此，南棠不能再說什麼，只問他，“師父打算如何對付芝？”

“本來老葉是打算將‘無’化為己用，但眼下已是不能。浮鯨乃是梵天舊址，這里留有早年元尊親自煉制的用以對抗外敵的梵天困生陣，集所有上修之力可以開啟，將芝送時空裂隙絞殺。”

“那螢雪呢？”南棠急道。

“螢雪……抱歉。”小九長長嘆息一聲，復又冷道，“南棠，群魔來襲，你就留在那里守關，不必再往仙萊島來。這是你師父的意思。”

南棠一怔，傳音玉的芒漸漸黯淡，那邊已經收起傳音，不再與對話。雖然知道葉司韶之意出自好心，不愿親眼目睹螢雪被絞殺，但依舊難止心中痛。

昔日種種如浮掠影，所有錯的對的皆化云煙，只剩螢雪那一聲“師姐……”縈繞耳畔。

仙萊島忽然間金大作，一道暗紫電劈過黑云，在天際撕開巨隙，浩浩仙力化作無上威，自仙萊島涌來，驚得南棠回神。

梵天困生陣已啟。

南棠看著遠空漸漸向外擴大的金，閉上眼深吸口氣，阻止此刻泛濫的痛意與紛繁復雜的心。

答應過螢雪，要救他兄弟二人的。

不能失控。

按照葉司韶所探得的消息，赤冕應該很早就發現螢雪逃到玉昆之事，作為祈族主事人的謝清留不可能不知道。可是南棠從夜燭那里得到的消息卻是，謝清留對于螢雪出逃的事一無所知，甚至迫夜燭找回螢雪。

這便對不上了。

除非……謝清留說的是假話。早知螢雪的下落，卻裝作不知，甚至通過夜燭、螢雪和裴玄熙誤導所有人，螢雪是被夜燭救下后誤打誤撞逃到玉昆的。可為什麼要說這個假話？難道，螢雪并非誤打誤撞才逃到玉昆，而是被謝清留故意放玉昆的。

可這麼做，又是為了什麼？

將螢雪放玉昆，然后誤導所有人，芝仙食就是“無”？

是的，誤異。

從萬萬年前的回憶來看，元尊絕非以“芝”煉無之人，甚至于他都不是煉制芝的人，那為何所有人都認定螢雪就是元尊所創專門用來對付修士的“無”？從最初的懷疑到如今的篤定，就連對元尊推崇備至的葉司韶也深信不疑。

仔細回溯，所有關于螢雪、芝仙食以及元尊的消息都是從裴玄熙那里傳回來的，包括今日的合魂。經歷無法造假，但傳遞給裴玄熙的消息也許有假，以至不論是裴玄熙本人，亦或是以合魂探查，所得到的都是螢雪為“無”的結論。

當時夜燭在落星壑里，應該是發現了什麼——他們當時在查關于祈族之事，他說過，落星壑的深淵山壁上有十二個非人非鬼非魔非妖的東西，極可能是當年那十二個祈族人，而后他便出了事，裴玄熙被應而來的螢雪帶回玉昆，進一步證實芝為“無”。

這一切的一切，最終似乎都為了讓玉昆的修士們將目標集中在螢雪上。

而能夠完這些事的，除了夜燭的師父謝清留外，似乎不作第二人想。

難道……謝清留沒死？

讓所有人以螢雪為目標又為了什麼？

思及此，南棠再將目向遠空，回歸到最開始那個猜測。

如果元尊才是謝清留所煉的真正的“無”，那麼謝清留此舉的真正目的應該是祈明淵，亦或是從祈明淵上能夠得到的東西——

熾冰獄！

忽然之間，南棠想到了這個地方。

熾冰獄里面所封存的，才是真正對付修士的無數重，而除了祈明淵本人，熾冰獄沒人可以打開！

裴玄熙傳回的那句話“赤冕煉螢雪為無，借無之力滅仙，元尊連同滅仙界復歸，仙凡之戰再啟”——“仙凡之戰再啟”是真，“元尊與滅仙界復歸”也是真，“煉螢雪為無，借無之力滅仙”則為假！

這世間，本就沒有“無”！

那只是祈明淵當年用來安祈族人，并且讓修士們投鼠忌，維持兩界平衡的假話而已。

天劫是假，“無”也不存在——

祈明淵這個騙子！

————

南棠一邊想，一邊以最快的速度朝仙萊島掠去。

必需盡早將這件事告訴他們，可小九和葉司韶都不收的傳音。若真如所猜測的那般，謝清留必留后手，等的應該就是這一刻。所有上修以螢雪為目標開啟浮鯨島的梵天困生陣，正是玉昆防最薄弱的時刻，如果赤冕的修士在這個時候侵……

不敢往后繼續想，只朝著仙萊島掠去，可還沒等靠近仙萊島，忽然間海面上生起一道巨大的無形之障，將仙萊的海域與浮鯨海切開，包括仙萊島在，困著螢雪的大陣、所有修士，均被這無形屏障包裹在，天際裂隙擴大，像張巨，無數細微的幽電自裂隙間閃過，如同可怕的獠牙，能撕碎世間一切。

這屏障是道強大結界，南棠被擋在外面，聽不到結界的任何聲音，只能看著數千修士飛到半空，各自掐訣，一道又一道的靈力自他們的上匯仙萊島。以仙萊島為中心，被困在結界的一切都跟著緩緩飛到高空，海面上只留下蓋著落星壑口的金陣。

螢雪似乎察覺到天空中傳來的可怕殺氣，變得暴躁不安，開始撞擊著金所的囚籠，鐵鏈一接一斷裂……

南棠別無他法，只能向林清沅發去傳音：“沅沅，告訴我師父，讓他停下梵天困生陣！不要殺螢雪，他不是‘無’，芝可以控制的！赤冕的目標是熾冰獄！”

————

林清沅就站在螢雪的附近，看著金籠失去控制的人，已如熱鍋上的螞蟻。

憑心而論，不想看著螢雪死，但螢雪不死，芝造的危險就無法解決，會有更多的人因為他而死。東慈齋只教過以蒼生為己任，卻沒教過，救一個人和救很多人，該如何選擇。

金籠中不斷有巨大聲音響起，螢雪開始撞擊金，一雙紅的眼眸卻著林清沅，他已經說不出話，只憑著本能行事。

南棠的傳音就在這樣的境地中傳到林清沅耳邊。

但林清沅也沒有辦法，梵天困生陣集所有修士之力，一旦開啟，短時間無法關閉，更何況以的地位也無法說服葉司韶和賀無歡。

林清沅拿著傳音玉，眼眶泛紅，也許南棠真的有辦法救螢雪，畢竟螢雪傷口里的青已經越來越亮，黑魘的須則越來越小，他的傷口似乎在慢慢恢復……

勸不了眾修，也救不了螢雪，能做的只有一件事。

困著螢雪的金籠終于破碎，黑魘須纏上脖頸的瞬間，林清沅祭出慈蓮仙心。

“送給你，希此可以保住你最后一清明。”

那朵掌大小的蓮花，從前徑直沒螢雪眉間。

————

南棠已無他法，咬咬牙，催春種運轉靈源，以虛土為介，借水為，準備打碎這個結界，闖進梵天困生陣中阻止葉司韶。

洶涌的海水從海中化作巨掌拍向結界，然而還沒等海水撞上結界，一巨大的力量由海中央向四周綻開，南棠所聚的巨掌頃刻間化為海水，亦被震出數丈。

一道黑從落星壑正中沖天而起，覆蓋于落星壑口的法陣霎時間破碎，蟲巢劇烈翻涌，漩渦瘋狂轉，漸漸打開一個巨大出口，一艘船從蟲巢的正中探出，緩緩飛起。

那艘船，南棠見過好幾次。

星河仙舟，乃是元尊祈明淵之。

南棠大震，浮半空，第一次真真正正看到了這艘囚了夜燭千年之久的星河仙舟，像在虛空所見那般。

白袍的男人站在船舷，俯瞰天地，無數修士隨其后，自落星壑里飛出，麻麻占據了整個海域。

“祈明淵，從今日起，我才是元尊，而你，只是我手中一件武。打開熾冰獄，否則……我就讓玉昆的修士一個一個，死在你面前！”謝清留的聲音響起。

三千化神軍已至，而玉昆只剩下筑基期的修士。

縱有十萬筑基，如何對抗三千化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