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園正絞盡腦，背后的黑大鐵門“嘎吱”一聲，沉重關上了。接著，后的應燈也應聲而熄。四周瞬暗，唯獨門口亮著一盞泛黃陳舊還不怎麼亮的路燈，昏蒙地照著面前這個高大的男人，他的廓變得模糊不清，那雙眼睛卻清明如后彎月。

向園忽然明白，他其實什麼都懂，竟也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圓這個謊。

恰在這時，后忽然響起一道清亮的聲：“徐燕時？”

兩人俱是一愣，徐燕時回頭，向園也探著腦袋往外看。只見樓棟的臺階底下，站著一個“s”型人，頭發簡單地挽在脖子，穿著淺低領的修和。淺駝羊絨大掖在臂間，像是剛從車上下來，風塵仆仆，氣質卻又煉。

向園沒見過，以為是這里的住戶，結果那人踩著高跟款款走到兩人面前，不懷好意地掃了眼向園，目輕佻地“好心”提醒：“小妹妹，我告訴你啊，這個男人，離過婚。還帶著個七八歲的小孩，都快三十了，至今還窩在這筒子樓里。真的，他沒錢的，你打他主意，真還不如去找門衛李大爺，人在市區還有兩套房呢。”

“……”

向園懵了，什麼鬼？徐燕時離過婚？七八歲小孩？不會是說徐禮吧？

正要辯駁，那不是他弟弟嗎？腦袋瓜里猛地閃過一個大膽的想法，也不是沒有人把親生兒子偽裝弟弟，為了好找下一任吧。

向園將信將疑地掃了眼徐燕時，有點同，又有點說不出的難，這麼好的一個人，怎麼說離婚就離婚呢？

結果，徐燕時冷冷瞥了一眼，“你是傻子嗎？”

啊？

“陳書，前裝事業部副經理。”

徐燕時介紹得很簡單，又用下點了點向園，對陳書道：“向園。”

連部門都懶得介紹。但顯然，陳書是知道，大大方方地沖出手，微微一笑：“原來是你啊，前段時間我都在北京出差，今天剛回來。我聽他們說過你，小姑娘不得了啊，一來就把這幾個男人治得服服帖帖的。”

“還行吧，”向園很謙虛地出手，兩人差不多齊高，只不過因為陳書穿了高跟鞋，看起來比略高些，但向園的氣場完全不輸，眉眼一彎：“姐姐也很漂亮。”

三人一同上樓。

陳書跟徐燕時走在前面，向園跟在后面，聽他們閑聊。徐燕時對陳書的態度好像沒有那種高高在上的冷。兩人似乎對彼此都很悉。

陳書的高跟鞋在樓道里噔噔噔格外清脆，說得全是生活里細碎不曾聽過的瑣事：“環城公寓年底那邊揭盤，帶電梯的，我有人，要不要托人幫你找找關系拿個部價？”

“再說。”徐燕時單手兜往上走。

同樣是托關系，怎麼到這就跟踩地雷似的，徐燕時你是狗吧？

陳書點點頭，一路跟上，“干嘛，還想著回北京啊？不過我幫你打聽了，陳珊那邊的意思，最遲明年肯定得把你弄回去，而且，我聽總部那邊的意思也是，這邊撐不過明年底。分公司一關，陳珊肯定有理由把你弄回去了，但是我個人覺得，你就算去總部，也不會比現在好多。我聽到點風聲……”

說到這，徐燕時瞥了一眼，忽然很地問：“你不？”

向園跟在后面默默腹誹，你怎麼不問問我不？

陳書卻鬼使神差地忽然領悟那一眼，徐燕時似乎在警告，不要在向園面前說這麼多，畢竟人家也是剛進公司躊躇滿志認真工作的新人。

陳書咳了聲，“倒是有點了，算了，上去再說。”

……

結果等進了門，向園被迎面撲來的高冷給嚇了一大跳，氣壯山河一聲吼——

“媳婦兒！！！！你回來啦！！”

向園一愣，徐燕時拎著東西，換了拖鞋，從后悠悠走過去，像是恍然才想起來：“哦，忘了說了，陳書是高冷朋友。”

向園很平淡地回哦了聲，關我什麼事。

高冷激得像一條大型金犬，掛在陳書上，死活不肯撒手，陳書被他勒得有點不過氣來，一掌狠狠拍在他腦門上，“你想勒死我換個新的是吧？我早知道你對應茵茵有想法了。”

高冷委屈拉地癟著看著：“我靠，你是魔鬼嗎？我喜歡應茵茵，我天打雷劈好不好？再說，今晚應茵茵跟李馳開房去了……我能撿李馳吃過的？”

“你也不是沒撿別人吃過的。”陳書翻了個大白眼，“那你神ashers呢？”

高冷：“ashers是條狗。”

向園：？？？男人果然是大豬蹄子。

陳書沒搭理他，瞇著眼睛問：“李馳真跟應茵茵開房去了？”

“不然，今晚聚會能了他，我們說老大親自下廚他義正言辭說不來。”

“看來我錯過了很多好戲啊。”陳書剛說完，看見尤智跟幾個同事從臺完煙回來，幾人一見回來三叉神經都興了，整整齊齊拿著手機在沙發上一字排開，幾雙眼睛散發出的芒齊齊地著陳書，“來書姐王者開一把。”

陳書王者段位很高，王者八十星，技部這幫男的除了尤智，還有李馳勉強能跟比之外，作完全碾這幫技男。

徐燕時就不知道了，因為他不玩。

高冷是個王者渣，當初對陳書熱絡起來也是發現王者技有點牛，被菜了五百遍之后終于俯首稱臣。

陳書閑著無事，就答應了，又隨口問一旁的向園：“你打不打？”

向園嗯了聲，“很久沒玩了。”

陳書出驚訝的表，“那要不要一起玩？”

“不了，你們玩吧，卸載很久了。”

陳書了然點點頭。其實尤智他們已經邀請過一次，向園都拒絕了，因為大號小號別人都知道，如果開ashers的號進去，估計要嚇死這幫人了。

高冷他們覺得向園的技應該菜的，不然也不會不敢跟他們玩了，高冷一遍盯著手機屏，心滿意足地看陳書走位，一遍同地安了向園兩句：“其實園姐，打得不好無所謂啦，玩游戲大家都是圖個開心嘛，對嗎？”

眾人：“滾！”

——

半小時后，開飯。

尤智他們關了手機，意猶未盡地走向餐桌，招呼陳書等會吃完飯繼續開黑。陳書笑著應了聲好，剛拉開凳子，一坐下。

所有人齊齊：“我靠，誰點的小龍蝦？”

高冷是知的，但他不敢說啊，而且他也是這里所有人里，唯一一個知道老大跟向園過去是同學的關系，他怕老大揍他，于是他安靜地坐下來，刨了幾口飯塞里。

向園弱弱舉手，“我……點的。”

所有人都出一種并不意外卻又覺得很新鮮的表。

尤智前所未有的嚴肅：“可以理解。雖然老大從來不買反季食。”

“為什麼？”

尤智說：“我來科普一下，一般人最好也不好買反季食吃，因為都是大棚養，屬于偽自然生長，應該多吃時令蔬菜，對好，反季食為了促進食的賣相，你都不知道無良商在里面打了多農藥。當然了，老大不買，我覺得主要還是因為貴。”

施天佑嘆了口氣，把碗里的香菜挑出來：“其實，每一種食，管他反季不反季呢，我們都應該尊重，但是香菜這種食，大概這輩子都無法獲得我的尊重。”

說話間，火鍋已經開了，沸沸騰騰冒著裊裊余煙。

結果，滿是煙霧的房間里，向園看見，徐燕時手里拎著一個小瓶罐子從廚房里出來。

他已經把外面的羽絨服給了，運服的拉鏈敞著，里面是一件簡單的白t恤，看起來非常居家。經過施天佑邊的時候，手在他后腦勺上捋了下，丟下一句：“沒關系，你已經做到了一半了。”

說完，把手上的東西放到面前。

向園定睛，才瞧清楚，是已經打開的海鮮醬，還是最常吃的那個牌子。

所以他剛剛去超市買的是這個？

尤智撂下筷子，“小龍蝦，海鮮醬……可以的。”

徐燕時再次從廚房出來的時候，手里拿著自己的碗和筷子，桌子一圈滿了人，尤智正要給他挪位子，他直接著椅背一條坐進去，然后斜側著子去撈高冷面前的辣醬。

尤智平靜轉過來，“好的，又顯擺自己長。”

好的，我就裝作不知道你在。

當向園把筷子向小龍蝦的時候，尤智忽然對說：“不管怎麼說，很歡迎你加我們，盡管你來了之后，老大好像瘋了，但是我們不介意你讓他更瘋一點。”說到這，尤智四下看了眼其他幾位兄弟，“說起來，我們好像都沒見過他談，所以，很期待他是怎麼懟自己朋友的。”

向園：“尤智，你誤會了……我跟你們老大……”

徐燕時剛刨了兩口飯，微微抬頭，筷子還杵在碗里，聲音冷淡地：“我跟向園是高中同學，不是你們想的那種七八糟的關系，所以，給我閉吃飯。”

尤智立馬捧起飯碗，埋頭一陣風卷云殘狂掃：“好的。當我沒說。”

施天佑也捧起飯碗，夾了塊牛片放在火鍋里涮：“我說你倆看起來怎麼不像是剛認識的樣子，原來是高中同學啊，難怪老大會群里幫你懟應茵茵。”

向園筷子一頓，一臉茫然：“懟應茵茵？”

眾人震驚地一同放下碗筷，“啪”一聲齊齊的。

“你不知道？”

“不知道，我沒進群。”

“高冷和林卿卿呢？他倆有群啊。”

高冷：“誰沒事看群，你們又沒在群里艾特我。”

林卿卿理由同上。

吃完飯，尤智把整件事的前因后果給向園說了一遍，向園聽完，終于理清事的來龍去脈，也終于在尤智的手機上看到了相關的聊天記錄，只是有點疑，“這條是撤回了什麼？”

尤智：“微信轉賬兩百，截圖，保證高清無.碼。”

向園最近手頭，一不拔，“那不看了。”轉頭就走。

尤智無奈搖頭，哎，也是個窮鬼，老大這麼窮，再搭一個窮鬼，這倆以后怎麼過哦。

——

臺上，陳書穿著，靠著欄桿吞云吐霧，徐燕時則低頭抱臂倚著推拉門的門框。

向園記得，很多年前，跟徐燕時，也是這樣的關系。封俊那群兄弟里，就數他最不好說話，對誰都一副冷冰冰的樣子，但有時候向園找他幫忙，他還是會答應下來，盡管看起來很勉強，那時候，徐燕時跟封俊的關系是真的非常好，全校的人大概都知道。

向園忽然想起那天在會議室，他說他很久沒跟封俊聯系時的表。

不知道這些年，在他上發生了什麼，本來以為他只是不跟九班的人聯系，沒想到他連封俊也斷了聯系。

臺上有細碎上的說話聲傳來。

陳書吸了口煙，仰著頭慢慢吐了口：“我手里有個公司想挖你，雖然不比韋德這樣有懷的企業，是個剛起步的公司，老板很欣賞你，跟我提了好幾次，我這次去北京，他又找我談了一晚上，開出的條件非常不錯。我想你可以考慮下。”

“什麼條件？”徐燕時低頭盯著腳尖，聲音在黑夜里顯得格外清冷。

“社保五險這種，不用說了，職位技總監，年底薪六十萬，加項目提，外加在北京四環一套房子。”

陳書又想起來，加了句：“哦，如果你愿意的話，老板兒也說可以嫁給你讓你斗二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