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千歲[重生]》第21章 第 21 章
大沽口的大牢就在衙最后面, 原是用來暫時關押海寇的,一般關押個十天半月,便會被移送天津衛城審判定罪, 所以這衙的大牢大部分時候都空置著。
牢昏暗, 房梁上結了厚實的蛛網,蛇蟲鼠蟻橫行。
萬有良被關進大牢后, 就沒能合過眼。
一開始是疼的, 大.上的傷口用布條包扎過,沒有再流, 卻疼得人睡不著;后來則是他養尊優慣了,還是頭一回吃這種苦。是聞著牢里腐敗的味道,就惡心嘔,本睡不著。
他靠坐在墻邊, 瞪著眼想,怎麼就走到這一步了呢?
明明他與關海山都計劃周全了, 只要順利走太子, 剩下方正克一人不了大事。他就還能在這金銀窩里逍遙一年, 等下一任轉運使來接他的位置。
可現在什麼都沒了。
剛被關進來的時候, 他還會大聲嚷嚷讓人放他出去, 后頭折騰了半日見無人理會,才逐漸安生下來,琢磨著關海山這會兒如何。
如今唯一可能救他出去的人就只有關海山了。
正思索著可能的況, 就聽陳舊的牢門發出咯吱聲響,長長的走道里傳來腳步聲。
萬有良了, 目看過去, 就瞧見了走進來的薛恕。
薛恕著鮮, 而他卻了階下囚。
萬有良一時忘了上的痛, 怒聲大罵道:“閹狗!你竟敢蒙騙于我!”
薛恕在關押他的監牢前駐足,滿含戾氣的眼睛緩緩掃過他,沉道:“罵了咱家,可是要還的。”話落,側臉對跟隨的下屬道:“堵上拖出來。”
隨行的四衛營兵士現在對他俯首帖耳,聞言立即打開牢門,將萬有良堵上了拖了出來。
薛恕令人將海寇提到刑室審問,萬有良則被押在一旁,驚恐地瞪大眼睛看他,嚨里發出唔唔之聲。
“放心,殿下留著你還有用,咱家現在不會殺你,你且好好在旁邊瞧著。”說完,命人將他綁到一旁的架子上,自己則開始審問提出來的海寇。
這些海寇剃著月代頭,做扶桑異人打扮,無論薛恕問什麼,都嘰里呱啦說些聽不懂的話。
薛恕問了幾句,見他們不肯配合,便命人上了刑。
各種刑上過一遍,便有人開了口。不再說些鳥語裝傻,而是一口純正的大燕話。
——這伙海寇雖然都是扶桑倭人打扮,但實則都是沿海流竄的匪寇。
他們在沿海一帶燒殺擄掠無惡不作,唯恐真實份被查出后牽連家中父母親朋,干脆便做了異人打扮,掩飾份方便行事。
而昨日突襲,這伙海寇并不知。只約知道是常年和他們來往的老爺遇到了麻煩,上面的頭兒便派他們來替老爺嚇唬嚇唬那個“麻煩”,讓對方吃點教訓。
至于再深的,這幫平日里只負責上岸劫掠的小嘍啰便不清楚了,說只有上頭的當家們才知道。
薛恕對此不置可否,又讓人給十來個海寇番上了一遍刑。
雖仍然沒問出刺殺之事,但卻意外問出了另一件事來。
——有個海寇小頭目招供說:島上的食和人不夠了,加上前不久又有一批新貨抵達。大約再過十日,主力隊伍便會在大沽口登岸“補貨銷貨”。
這些海寇為了躲避追捕,都藏在天津衛附近海域的島嶼之中。在資不足或者需要銷貨才會登岸。燒殺擄掠乃是常事,府也不會管。
薛恕確認這些海寇里再問不出東西了,才人將之押回了監牢。
有下屬端來溫水和布巾給他洗手,薛恕認真洗干凈手上跡,拿布巾干手,才轉看向萬有良,示意拔出他口中布巾:“萬大人抖什麼?咱家對那些海寇上的刑,不過是開胃小菜。萬大人長居天津衛,恐怕還沒見識過西廠的酷刑吧?”
萬有良哆嗦著說不出話來,看著薛恕的目就就像看地獄里的修羅惡鬼一般,滿是驚懼。
“萬大人這養得不錯,最適合用梳刑。”薛恕看著他,角微微勾起,眼底卻不見笑意。晃的燭扭曲了投在墻上的影子,他看起來更添了幾分森詭譎:“先用開水從頭到腳燙上一遍,再用鐵梳子梳理,保管將你這一都干干凈凈地梳下來。”
“你、你……”萬有良臉上,用盡全力才從嚨里出兩個字來,接著空氣里就傳來一尿味。
薛恕皺眉,嫌棄地退后一步。
如今萬海山留著還有用,他暫時不能,也就嚇唬嚇唬他罷了,沒想到竟然這麼不經嚇。
“咱家還沒用刑呢,你怕什麼?”薛恕頓覺無趣,命人將他收押回去,才轉出了大牢。
外頭這時才五更天,天蒙昧,除了值崗的守衛,連蟲鳴鳥都歇了。
薛恕著頭頂皎潔的冷月,駐足思索了一會兒,便往殷承玉所居的主屋去了。
他沒有面,尋了棵正對著主屋的大樹待著,盯著那扇閉的窗戶發呆。
這會兒殿下應該正睡著,薛恕在腦海里描繪出他只著中、闔目安睡的模樣,心就變得極好。
他枕著手臂靠在樹枝上,目鎖著那扇窗戶,從五更天一直看到辰正。
冷月從西邊落下去時,初從東邊升起來。早春的從枝葉間隙灑落,投下斑駁的影。
值守的兵士換了一班崗時,薛恕就瞧見鄭多寶端著洗漱用進了屋。
不多會兒,那扇閉的窗戶就被推開來,殷承玉的影出現在窗后。
他只著一玄中,滿頭烏發傾瀉而下。窗外投的影在他臉上晃,時明時暗間,竟有幾分與薛恕夢里的景象相重合。
薛恕頓時坐直了,定定盯著看了一會兒,終于按捺不住,自樹上躍下,去了主屋稟報審訊結果。
殷承玉剛洗漱完,就聽下頭匯報,薛恕來了。
他嘀咕了一句“怎麼這麼早”,還是換了裳出去見人。
薛恕等在堂中,瞧見他出來,眼睛抬起來,眼珠就不了。
“一早尋來,所為何事?”殷承玉在主位上坐下。
薛恕如實稟報了審訊結果。
形倒與殷承玉所料相差無幾,他屈指輕敲案幾,半晌才道:“昨日城中的事遮掩不住,關海山必定已知曉萬有良的況。任他在衛所里不出來也不是個事,你去一趟,將人帶回來。”
“至于海寇之患……”殷承玉將能用之人在腦海里過了一遍,道:“孤再另作安排。”
說話間,正好廚房下人送了早膳來。
殷承玉便命人擺在廳中,施施然在桌邊坐下。瞧見薛恕還杵在邊上,便他一道坐下用膳。
薛恕在他下首坐了,卻沒看面前吃食,只盯著殷承玉。
殷承玉的禮儀規矩歷來被稱為典范,舉手投足間盡是優雅。他夾起一塊白玉桂花糕輕咬一口,慢條斯理地咽下,眼斜斜瞧著薛恕:“若不想吃,便滾去辦事。”
他這一句話并未帶什麼惱意,反而因著那雙斜斜瞥過來的眼眸,帶出幾分人思。
薛恕的眼神霎時熱烈了起來,得極低的眼睫之下,無數緒織翻騰。
他低著頭,極慢地拿起筷子,去夾放在殷承玉面前的那碟白玉桂花糕。
卻在過去時,被殷承玉用筷子住。
殷承玉打量他面上神,神似笑非笑:“不是不喜歡吃甜?”
薛恕抿起,半晌才說:“殿下喜歡。”
殿下喜歡吃,那他便也喜歡吃。
他想知道對方喜歡的東西,是什麼滋味。
“那這一碟便賞你了。”他的話取悅了殷承玉,他收回手,示意邊上布菜的下人將那碟桂花糕放到薛恕面前。
剛上桌的桂花糕只了一塊,那被殷承玉咬過一口的半塊就放在最上頭。
殷承玉放下筷子,端起熱茶輕抿一口,過氤氳的熱氣看著薛恕。
見他果然又先去夾他吃過的那塊,眉尖便了,勾笑起來。
*
用過早膳后,殷承玉便去鹽使司署尋方正克。
磨磨蹭蹭不想走的薛恕則被他打發去了衛所逮關海山。
方正克的傷已經養好,這段時日里他待在署里大門不出,只安心理清鹽使司的卷宗和賬目。當日萬有良為了毀滅證據火燒鹽使司檔案庫,殷承玉安排的人雖然搶了一部分出來,卻還是有不損毀。
“如今雖然已經理清部分,但不過是冰山一角。”方正克滿面怒:“只看這殘留賬目,管中窺豹,便知這些年來長蘆鹽使司里如何腐敗!”
這些年里,從上到下,從里到外,從京到地方的鹽政員,恐怕沒幾個是干凈的。
“殿下若想其本,還得想辦法厘清歷年賬目才行。”
“這有何難?”殷承玉將整理出來的賬目一一翻閱過后,道:“方史且瞧著吧,孤自有辦法將這些蛀蟲都揪出來,鹽稅事關國本,長蘆鹽使司之象決不能再放任。”
殷承玉與方正克一番懇談之后,便回了天津衛城。
經過一.夜功夫,大沽口的消息顯然已經傳回了天津衛城,迎出來的員瞧見殷承玉,各個面帶惶惶之,卻誰也沒敢表太甚。
殷承玉卻不再與他們虛與委蛇,直接擺駕去了衙門公堂,接著便命人將鹽商與漕幫當家均宣到了公堂上。
八大家三大幫的當家們齊聚公堂,跪了一地。
殷承玉端坐高堂,手里端著茶盞,茶蓋邊緣緩緩濾過茶沫,姿態從容地輕啜。
當家們被晾了快兩刻鐘,跪得膝蓋都發了麻。面面相覷半晌,最后推了鹽商之首曹峰出來說話。
曹峰拱了拱手,陪著笑臉道:“不知道太子殿下召草民們前來,所為何事?”
“是有些事想問問諸位。”
殷承玉“當啷”一聲合上茶盞,茶蓋撞擊茶碗,鳴聲清脆:“有人檢舉長蘆鹽使司鹽政混,私鹽泛濫兌鹽。孤特奉皇命前來徹查……”說到這里,他故意頓了頓,目緩緩掠過下方,將眾人表收歸眼中,方才繼續道:“查了這些日子,孤發現長蘆鹽使司不僅賬目混,鹽轉運使萬有良還偽造戶部文書,私發鹽引,截留稅銀,實在罪無可恕。”
“如今萬有良已被羈押,但前陣子鹽使司檔案室被燒毀,不賬目文書缺失。孤這才召諸位前來了解萬有良私發鹽引一事。在場諸位都是天津衛的大鹽商,萬有良私發鹽引提高稅銀,諸位想必久其害。如今若有冤屈不滿,盡可以說來。”
殷承玉表寬和,仿佛真只是召他們來訴說冤屈。
一時幾位當家心里都打起了鼓,不明白這太子到底是真傻還是裝傻。
萬有良私發鹽引,多收稅銀之事鹽商心中自是有數。但這點稅銀相比起私鹽巨大的利潤來,不過九牛一。
他們予萬有良好,萬有良予他們方便,這是互利互惠之事。
況且若是萬有良倒了,牽扯出私鹽一事,他們誰也跑不掉。
曹峰出惶恐之,以頭搶地道:“還請太子殿下明鑒,自萬大人赴任以來,一力打擊私鹽,穩定鹽價格,天津衛鹽商深其恩,不知道這私發鹽引提高稅銀一說從何而來?我等并不知。”
其余人見狀隨其后,紛紛附和:“沒錯,還太子殿下不要聽信了小人誣言。”
“萬大人一心為民,怎會犯下此等大錯?”
殷承玉聽著他們一個個爭先恐后為萬有良辯駁,反倒是拊掌笑了:“孤本不信長蘆鹽場商勾結倒賣私鹽,如今見諸位如此維護萬有良,倒是信了□□分。”
此話一出,激烈的辯駁聲便霎時頓住。
當家們詫異地向他。
殷承玉冷下臉來,不復方才寬和:“萬有良所犯之事罪證確鑿,已是死罪難逃。爾等與他狼狽為,亦難逃罪責。只不過孤行事歷來寬厚,法不責眾。你們若是想清楚了,便帶上歷年賬目前來自首,尚可轉做污點證人從輕發落。若是想不清楚……”他森然笑道:“倒賣私鹽者,按大燕律,當斬。”
話罷,便拂袖而去。
鄭多寶捧著一疊賬冊留在最后,看著神驚疑不定的當家們,又給了個棗兒吃:“殿下仁厚,不愿看見天津衛流河,這才召諸位前來。可惜了……”他憐憫地掃過公堂眾人,嘆聲道:“你們自以為鐵板一塊,但殊不知早有人暗中投了殿下。”
他意味深長地拍了拍手中捧著的一疊賬冊,跟在殷承玉后頭離開。
留下堂中眾人驚疑不定。
蔣家當家懷疑地掃過幾人:“誰做了叛徒?”
“離間之計你也信?!”曹峰叱了一聲。
“都穩當些,若真有證據,咱們今日還能輕輕松松回去?”柯守信也跟著安道。
他說得不無道理,但殷承玉的話到底在心底留下懷疑的種子,一時間眾人心中各有計較,出了公堂之后,便匆匆各回了家中。
而這頭殷承玉回了行館,便傳了趙霖來:“可以命人將消息放出去了。”
之前衛西河給他的賬目,他一直忍不發,就是為了今日。
*
就在鹽商和漕幫當家們還在猶疑不定、觀形勢時,素來與曹峰好的鹽使司員忽然出風聲來,說衛家暗投太子,已經出了私鹽賬目。
這兩日里太子正在二次核查賬目。
這些年來,各家經手的私鹽都是有明細賬目的,這既是他們的催命符,也是他們彼此牽制的保命符。
只要眾人還是系在一條繩上的螞蚱,那誰也不會輕易將這東西拿出來。
可現在卻傳出風聲說衛家已經叛變,消息還是打鹽使司部傳來的。
忽遭背刺的當家們一時激憤難當。
如今衛家乃是柯守信當家,曹峰也不敢帶太多人上門,恐引人矚目,便只和柳家當家柳緒之以及羅生幫的大當家閻楚河找上了衛家。
這兩日柯守信也頗有些惶惶不安,聽聞三人上門,還以為有了新消息,連忙將人請到書房去,結果剛進門就遭了閻楚河一拳頭。
閻楚河掐著他脖子將人摜在墻上,神兇狠:“你敢出賣我們?!”
柯守信掰著他的手,神驚詫:“你胡說什麼?!”
另兩人見他神驚詫不似作假,連忙上前勸說,才將人先放了開來。
曹峰端起和事佬的架子:“老柯啊,咱們都可是一條船上的兄弟,你要是先跳了船,害了其他人,可別怪我們心狠手辣。”
他將一張謄抄的賬目自袖中出,遞給柯守信:“你看看這是不是你家的賬。”
“我怎麼可能做這種蠢事?這兩日我還擔心那幾個蠢貨信了離間計去自首呢!”
柯守信面鐵青,接過他手中紙張,原只是隨意掃了一眼,但看到上頭獨特的記賬法子時,表就滯住了。
其他三人見他表不對,立即狐疑起來:“這真是你家的不?”
柯守信心中驚濤駭浪,面上卻還是穩住了,蹙眉不快道:“不是我這兒的。”
只是說是這麼說,他臉上笑容卻十分勉強。
他在心里飛快思索著,賬目是從何流出去的——那些賬目自他掌控衛家后,一直都是握在他手里,不可能為外人知曉才對。
不對,還有一人知道!
柯守信悚然一驚,想起了自己那個行將就木的大兒子。
他無心再和三人周旋,匆匆將人打發走后,便快步往西院去。
衛西河剛收拾完東西。
他在這方宅院里生活了二十年,臨到離開,不過簡簡單單一個包袱。
親人已逝,衛家易主,只剩自小一道長大的兄還陪在他邊。
他仰頭著衛府高高的院墻,釋然笑了聲,側臉道:“阿懸,我終于能離開這里了。”
周懸接過他手中的包袱,“嗯”了一聲:“爺要去祭拜老太爺和夫人嗎?”
“現在還不是時候。”衛西河看向大步走來的柯守信,輕聲說:“仇未報,談何祭拜?”
“逆子,是你對不對!”柯守信大步上前,就要來抓他的領。
周懸下意識想要擋開,卻被衛西河一個手勢止住了作。
“除了我,還有誰?”
衛西河笑看著他,一掰開他的手指頭,眼底盈滿惡意:“如今只不過是開始罷了。不只是你,你那些妻妾、兒,都會為衛府陪葬。”
他眼神之冷,語氣之冷酷,柯守信下意識退后兩步,咬著牙道:“早知如此,當日我就不該心留你!”
衛西河嗤了一聲:“現在后悔也來不及了。清明將至,我必提你項上人頭,去祭祖父和母親。”
話罷,他撣了撣袍上的塵灰,在周懸的攙扶下,直了腰背,一步一步走出了這座困了他五年的牢籠。
衛家投了太子的消息很快就在各家傳開,尤其是曹峰等人去找柯守信打探消息回來后就推病不見客之舉,更一干人心中打起了鼓。
不人心中已經開始搖。
尤其是萬有良被羈押不過五日,就又聽說總兵關海山也被緝拿歸案。
他原本躲在衛所里,以為可以暫時避過一劫,卻不料太子派了四衛營兵前去緝拿。關海山反抗未果,反被斬了一條胳膊,關進了天津衛城的大牢。
關海山為天津衛總兵,乃二品大員。若不是有了確鑿證據,太子絕不會如此行事。
一時間天津衛人心惶惶。
而殷承玉的離間之計也終于起了效用,接連有人暗中前來自首,呈上歷年私鹽賬冊,愿轉為污點證人,只求從輕發落。
一箱箱的私鹽賬冊被送到了方正克。
人證、證確鑿。
殷承玉抵達天津衛一個月后,私鹽案終于正式開始審理,巡鹽史方正克為此案主審。
而殷承玉此時,則忙著另一件事——防備大沽口海寇來襲。
按照那海寇小頭目的招供,他們在配合關海山完了嚇唬“麻煩”的任務之后,便會留在大沽口,方便兩日后接應大批海寇登岸。
天津衛海防松懈,軍隊憊懶。關海山這個總兵又帶頭勾結海寇,縱容海寇船只往來,致使這些海寇登岸已常律。
他們不僅會在岸上燒殺劫掠,還會將海上運回的貨售給天津衛的商販,由其銷往各地,換取大筆銀錢和資。
因有利可圖,不商販和當地百姓自愿了海寇的耳目,為了防止關海山出事的消息走,殷承玉命人走水路自廣寧衛調兵支援,撤離了整個大沽口的百姓。
如今大沽口只剩下一座空城,而城中生活的“百姓”則是兵士所扮。
只等海寇登岸。
*
兩日后,一切都已布置妥當。
廣寧衛指揮使肖同隨殷承玉一道坐鎮大沽口。
“殿下確定那伙海寇今日會登岸?”
此次調兵肖同也是冒了風險的,若不是他一向敬佩殷承玉品行,信上殷承玉又言辭懇切求援,換了旁人,沒有兵部文書,他絕不會貿然同意調兵。
天津衛本就有駐兵五六千人,更別說下頭的千戶所百戶所等,兵力十分充足,左右又有遼東、山東護衛,便是有小波海寇,也當能自行解決。
只是殷承玉來信時說天津衛總兵勾結海寇,數日后海寇將要登岸,衛所上下卻無可信之人。為防走風聲,只能從旁調兵。
肖同幾經思慮,這才冒險調兵前來支援。
“不確定。”殷承玉搖搖頭:“消息是從捉拿歸案的小頭目口中所知,孤也不確定這中間會不會有變故。但海寇猖獗已久,孤既聽聞了消息,便不能置之不理。”
他拍了拍肖同的肩膀,笑道:“肖指揮使放心,若是出了岔子,孤一肩擔著就是。”
說罷他背著手上前,通過千里鏡觀看海面形。
此時海面平靜,并不見有船只航行跡象。
這麼一等,便等到了傍晚時分,仍未見海寇蹤影。
殷承玉依舊從容不迫,倒是肖同就有些沉不住氣了,再次懷疑道:“莫不是消息有誤?”
殷承玉道:“今日不來,明日也許來。等過三日不來,肖指揮使便可先行折返。”
聽他如此說,肖同只能耐著子繼續等。
就在夕快要墜到海平線上時,忽然有斥候來報:海上來了五艘大船。
其中兩艘是五百料戰船,另外三艘略小些,都是貨船。
肖同神一振,迅速布置下去。
此時大沽口如同往常一般,看不出任何差別。
幾艘大船在靠近碼頭時,打起了旗語。接頭的旗語早從小頭目口中問了出來,當即便有兵士回了暗號,示意一切正常。
大船在簡陋的碼頭暫時停靠,海寇們興高采烈地搬著貨下船。
他們大部分人都剃著月代頭,穿著扶桑異服,但口中卻練地以大燕話流。
不過半個時辰,貨便裝卸完畢。
海寇們將堆積如山的貨扔在碼頭上,群結隊,準備先進城去找點樂子,順便喊人來裝貨。
為首的大漢扛著一把厚背重刀,上穿著不倫不類的裳,一雙眼睛四掃,并未加狂歡的海寇隊伍里。
他踹了旁邊的人一腳,皺眉道:“都擔心著點,我覺有點不對。”
“能有什麼不對?大當家就是太謹慎了。”被他踹了一腳的是二當家,嘻嘻哈哈道:“咱們這次弄到了好東西,到時候關總兵來看看,他若是肯收,咱們就發大財了。”
他們早就眼紅私鹽生意許久,只是天津衛的私鹽早都被瓜分完了,他們這種后來的一直沒尋著機會加進去,只能跟著喝點湯。
如今正好從關海山兜里掏點銀錢。
大漢沒有反駁他的話,但眉頭仍然皺著,心底總有危機盤旋不去。
殷承玉在鼓樓上,他看了一眼為首的大漢,將千里鏡遞給了肖同:“賊首起疑心了,讓他們準備提前行。”
肖同接過看了一眼,也發現了大漢四張的作,當即便傳令下去。
鼓樓上的旗幟以特殊頻率錯揮數下。
昏暗暮里,大沽口城門緩緩闔上,發出沉悶吱呀聲響。
“不對!有詐!”大漢聽見聲響,最先反應過來,便往城門口沖。
他的速度極快,城門又過于沉重,閉合的速度緩慢,竟當真讓他沖了出去。
而在他之后,幾個速度快的海寇也沖到了城門前,與守城的兵士戰到了一。
局勢瞬間混起來,肖同見那匪首跑了,急忙道:“我帶人去追,不能讓他跑了。”
那大漢如此機警,手又好,必定是海寇重要頭目。
“不必,我的人已經追上去了。”殷承玉瞇著眼,看向城門口已經戰至一的兩道人影。
——在大漢沖向城門的同時,薛恕已經追了上去。那大漢十分悍勇,眼見甩不薛恕,便回拔刀與他戰了起來。
大漢用厚背重刀,大刀揮出時勢如千鈞,攜帶風聲;而薛恕用雙刀,一長一短兩把刀在他手中如臂使指。
看出大漢臂力驚人,他并未,而是仗著靈活手近戰,左手短刀不時在大漢上留下傷口。
不過片刻,大漢上便跡斑斑。
他啐了一口,眼神更見兇惡,將一把大刀舞得虎虎生風。
然而薛恕就如同狡詐的孤狼,每每都能正好躲開他的招式,還順勢反擊。就在大漢被纏磨的不耐時,就見他上忽然了個破綻,心中頓時一喜,揮刀朝他左肩砍去。
薛恕似躲閃不及,鋒銳刀鋒自他肩上削過,鮮迸出。
大漢朝他兇狠一笑,還未來得及得意,笑容就僵住了。
——薛恕右手長刀正砍在他上。
這回換薛恕朝他森一笑,腰一旋帶手臂使力,便將他整個右齊膝斬斷。
大漢痛呼倒地,膝蓋鮮噴涌。
薛恕隨意抹了把噴濺到臉上的鮮,將刀拄在地上,扭頭看向鼓樓方向。
殷承玉從千里鏡里看見這一幕,目卻被他左肩殷紅一片刺痛。
“孤下去看看。”他將千里鏡扔給肖同,便下了鼓樓。
城門口的廝殺已至尾聲,廣寧衛士兵訓練有素,很快將一百多海寇盡數拿下。
連同五艘大船一道扣下。
殷承玉趕到城門口時,那斷了的賊首已經被綁起來押上囚車。薛恕拄著刀跟在后頭,姿一如以往拔,只臉有些發白。若不是肩膀上暗紅洇一片,幾乎以為他和平常無異。
“快傳軍醫!”
殷承玉看見那片鮮紅就一陣心悸,已顧不上旁的,只命人去架住薛恕。
薛恕皺眉掙扎,正要說他自己能走,就被殷承玉瞪了一眼:“老實些!”
他作一頓,果真老老實實被人架著,回了衙。
軍醫背著醫藥箱匆匆趕到衙,看到他肩上傷口就驚了一跳:“這若是再偏些,這條胳膊怕是就廢了。”
他說著便吩咐小醫準備麻沸散針線等。
薛恕臉上布滿汗珠,聞言冷聲反駁道:“不過小傷罷了,我心中有數。”
那軍醫被他噎住,本想痛罵他一頓,但對上他的兇悍眼神,又閉了,悶不吭聲拿出紗布替他清理傷口。
反倒是殷承玉看得心煩,叱道:“你若有數,能傷這樣?”
薛恕抿起,眼中不服,卻到底沒有反駁。
片刻之后醫端來麻沸湯,他喝完之后便昏睡過去,軍醫替他清理干凈傷口,又以針線合,忙活了小半個時辰,才將傷口理好。
“他這傷如何?需休養多久?”殷承玉問。
“至靜養半月。”軍醫道:“幸好避開了經脈要害,只傷在皮,不然怕是一年半載也好不了。”
殷承玉眉頭擰起來,命人送走軍醫,才在榻邊坐下來。
麻沸湯的藥還沒過,薛恕此時還昏睡著。
因為失太多臉蒼白的緣故,平日鋒銳的眉眼此時顯幾分脆弱,多了幾分年氣。
殷承玉細細打量著他,這才驚覺,他其實與他年歲相仿,還是個年郎。
他自己重生一回,又帶著對前世的既定印象,每每看他時,總習慣將他當做上一世那個無所不能的九千歲。
但他忘了,就算是九千歲,其實也是從刀劍影里走來,留下過滿傷疤。
他總說他是殺人的刀,卻忽略了一把刀,需得無數次打磨,才能如此鋒銳無匹。
這人骨子里就有旁人沒有的狠戾,似乎天生就擅長搏斗廝殺,可無論前世今生,他都從未問過,薛恕這一功夫是如何習來。
殷承玉在榻前坐了許久。
直到鄭多寶端著熬好的湯藥進來,他仍未離開。
鄭多寶給薛恕喂完了藥,勸他回去休息,殷承玉只是搖頭,眼神沉沉的不知道在思索什麼。
鄭多寶只當他是太擔心薛恕,心里慨了一句殿下當真是看中薛恕,便帶著空碗退了下去。
薛恕是在喝過藥的兩刻后醒來。
剛醒來時,他眼神還未聚焦,有些許茫然。但這樣的迷茫只持續了一兩息,他的眼神便轉為清明,又帶上了悉的銳利。
他側臉看向床邊的人,聲音嘶啞:“殿下?”
大約沒想到殷承玉會在這兒守著他,尾音帶了點驚訝。
“醒了?”殷承玉垂眸看他:“傷口疼嗎?”
薛恕想說不疼,遲疑了一下,最后還是點頭說“疼”。
殷承玉聞言冷笑一聲,抑不住心底火氣:“知道疼,不知道惜命?”
“他殺不了我。”薛恕為自己申辯一句,又道:“而且殿下想活捉他。”
那賊首本事不差,他若不點破綻點傷,恐怕騙不到他。
殷承玉又沉默下來,臉上表歸于沉寂。
良久,他眼睫了,傾過去抬起他的下,幾乎與他鼻尖對著鼻尖,聲音帶著點咬牙切齒的意味:“如此忠心,你這是……喜歡孤?”
他突兀的發問薛恕的呼吸滯了一下,接著便毫不猶豫地點頭。
“是哪種喜歡?”得到意料之中的答案,殷承玉笑了下,瞇眼看他,指尖往下,又頓住:“這種?”
薛恕的呼吸陡然急促起來,向他的眼神似有風雨來。他用沒傷的那只手抓住了殷承玉的手腕,手背青筋迸出,忍耐而克制。
殷承玉不輕不重地拍了下他的手背,叱道:“放肆。”
只是因為拉長上翹的尾音,這話聽起來并無太多的威懾力,反而平添了幾分人意味。
薛恕便也沒有松開手,而是控制著力道,小心翼翼地將他的手攏在掌心。
“殿下呢?”
他抬起眸,仿佛要直直看看殷承玉心底去。
殷承玉卻未答,似笑非笑斜晲他一眼,留下一句沒頭沒尾的“孤還沒消氣”,便回手離開了。
薛恕著他的背影,指腹無意識的輕捻。
殿下的手,果然比帕子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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