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陜西和宣府等地逃竄的百姓約有數千人。

兵沒敢攔, 竟讓這些百姓沖破了防線，逃往他。

“必須將人截下來，一旦讓這些染了疫病的百姓逃亡他, 后果不堪設想。”殷承玉面郁，眼底滿是怒意：“薛恕帶人往陜西方向攔截，孤親去大同府。”

時間迫, 薛恕領命之后便立即帶了人往陜西方向急奔而去。而殷承玉則同時出了太原府城, 趕往大同府。

策馬疾馳將近三個時辰, 殷承玉趕到大同府府城時, 就發現大同與其他州府極為不同的氣氛。

其余州府的百姓親經歷過周為善的暴行，一開始幾乎不敢在白日里上街, 行事也多有躲藏。但如今觀大同府，卻是所有百姓都走上了街道。他們緩慢往同一個方向走去, 神間有畏懼有不安，也有掩飾不住的憤怒。

“那個方向是蔚縣, 于大同和宣府的界。”殷承玉勒住馬, 遙遙看了一眼, 沒有城, 又直奔蔚縣而去。

蔚縣在大同府最北邊，與北直隸所屬的宣府界。

山西東面有高山阻隔，南下又需經過太原府城等重重關卡, 這些災民便盡數往西南邊界的陜西與北邊界的宣府逃去。

殷承玉帶人趕到時，就見蔚縣邊界上重兵陳列。

但被挑起了恐慌和怒火的百姓此時并不畏懼這些士兵, 已經開始有人不斷沖擊防線。這些駐守的士兵大多是山西籍貫，此時面對群激憤的同鄉百姓, 猶豫遲疑之間, 便逐漸有了敗相。

百姓們聚集在一, 不斷往前沖擊。而兵士們卻有所顧忌，只能不斷后退。

殷承玉策馬上前，大同總兵蔣孝文瞧見他，連忙著汗迎了上來。

“殿下，此危險，還請去縣衙里稍坐。”

他微微躬著，不斷抬袖著額頭上汗珠，眼神卻不斷瞟著后頭激憤的百姓，一副擔憂焦急卻又無計可施的模樣。

殷承玉原本心就極差，此時再見一府總兵、掌管邊境數萬軍權的大員遇事竟如此不堪，表便徹底沉下來：“孤去了縣衙，這些百姓你當如何？”

蔣孝文遲遲疑疑地說：”這些百姓也就是鬧一鬧，等時候長了，自然也就散了……“

殷承玉冷笑一聲：”時候長了也就散了？你可知這些百姓里有多染了疙瘩瘟之人？若是日日如此聚集，別說這些百姓，這些駐守士兵可會染病？這些駐守的士兵染了病，可會在軍中傳開？屆時我大燕邊境的將士折在疫病里，外敵來犯時，誰來抵？“

蔣孝文顯然沒有想到這層，他愣了一下，支支吾吾答不上話來。

他原本只是個副總兵，因為原先的總兵乃是巡周為善的親信，在周為善下獄之后亦被牽連，他這個副總兵才終于熬出頭，頂了缺。

只是沒想到，還沒來得及揚眉吐氣，便遇上了災民暴.。

蔣孝文連連汗，卻只能說：“是臣考慮不周，請太子殿下恕罪。”

形勢危急，總兵卻偏偏不堪大用。殷承玉只能親自頂上。

他策馬到了防線后方，看著神遲疑的將士們，來了旗手。

“傳令下去，豎盾，弓箭手準備。但凡有強行突破防線者，格殺勿論！”

旗手被他話語中的冷酷驚住，卻不敢違抗，叉晃旗幟，打出旗語。

防守的將士們接收到命令，很快重新布防。步兵豎起盾牌，弓箭手在其后，拉弓搭箭。閃爍著寒芒的箭頭懸起，箭尖指向前方的百姓。

激憤的百姓們被忽然變換的陣型驚住，再看見自盾牌隙里出來的麻麻的森冷箭矢。下意識慌地往后退。

短暫的慌和沉寂之后，有人大喊道：”太子要屠城了！殺人啦！“

因為弓箭震懾而短暫沉寂的難民們，在極致的恐慌下，又燃起了怒火。

他們又開始嘗試著往前，作甚至比先前更加激烈。

殷承玉看著前方的沖突，臉前所未有的冷凝，毫不遲疑地下令：”放箭！換槍！“

懸起的箭矢出，沖在最前方的災民陸續倒下。

盾牌之后，弓箭手后撤，后面持著□□的士兵上前，槍尖穿過盾牌隙，依舊指向前方。

同伴的倒下讓被憤怒占據了頭腦的百姓們冷靜下來，畏懼再次占據了上風。

他們終于不再無畏地往前沖，而是停留在原地對峙。

殷承玉看到這場景，冷冽的眼神放才略微緩和。

此時天已經黑，線暗沉下來。無數聚集在一的百姓，仰著臉看過來時，臉上或寫著憤怒或寫著恐懼，但那一雙雙眼睛里，卻又出麻木和無來。

但山西疫病控制明明初有效，本不該走到如此地步。

殷承玉閉了閉眼，方才吩咐旗手：“按照孤的話來說。”

旗手依令敲響了銅鑼，揚聲將他的話轉述給所有人：“太子殿下有言，屠城乃是謠言。太原府疫病已得控制，山西其余各州府，皆會效仿太原府行事。染疫者可到癘人所救治，無病之人荒疫病所累，無食者可派發米糧粥飯，老弱病者可有大夫診治派發藥材。只要爾等按照府告示行事，無事之時好好待在家中，太子殿下絕不會放棄任何一個百姓。”

旗手扯著嗓子，將殷承玉的話重復了一遍又一遍。

眼見著前方的難民從沉默到竊竊私語，殷承玉又道：“所有人現下各自返回家中，明日開始，城門口會張告示，一應救災章程，都會有兵宣讀。只要大家按章行事，所有人都能領到米糧和藥材。”

聚集的災民了一會兒，便逐漸開始有人散去。

眼看著聚集的百姓越來越，還有些大約是親朋了傷，猶猶豫豫待在邊上沒走，卻也沒敢去攙扶。

殷承玉這才對邊上戰戰兢兢的蔣孝文道：“去令人查看那些被傷的百姓，死者收斂尸安葬，有親人的將恤金發給親人。傷者送去善濟堂救治。”

見他并未發落自己，蔣孝文略松了一口氣，忙不迭應是，幾乎是落荒而逃。

直到最后一批百姓也散去，殷承玉又重新安排了邊界的防衛，這才去了蔚縣縣衙暫時休整。

蔣孝文命人安置好傷的災民，一臉忐忑地前來復命。

眼下人手不足，殷承玉暫時沒有發落他，但是對著他也實在擺不出什麼好臉，冷著臉道：“將況詳細再說一遍。”

蔣孝文巍巍將況說了。

原來早在殷承玉調兵封鎖山西邊界時，就已經有了屠城的流言。

只是蔣孝文當時并未重視，直到最近兩日流言愈演愈烈，在蔣孝文還未反應過來時，這些百姓就趁夜聚集起來，沖破了防線逃往別。

“兵分數路，還讓染疫的病患打前鋒？”

殷承玉蹙眉，眼底有銳芒：“聽起來倒像是有備而來，這次暴.必定有人從中煽策劃。”

如果只是普通起沖突，多半是如同今日一般兩方沖突對峙。但昨晚的暴/卻是以染疫的患者打頭陣，士兵投鼠忌，這才防線出現了缺口。

如此有謀有劃，其后必定有人推。

殷承玉沉思良久，喚了西廠大檔頭崔辭來：“你派人去查一查，最近百姓之中可有人故意散播謠言，煽緒。再安排一路人手，往宣府等地去追查逃竄的災民。宣府等地也都傳孤手令，讓各州府員加強盤查，絕不能放這些災民城。”

崔辭是薛恕的心腹，如今薛恕帶了人往陜西方向去攔截，不知何時能回。殷承玉只得暫時使喚崔辭。

將事一樁樁布置下去后，第二日清早，殷承玉便折返大同府城，親自主持賑災事宜。

三日之后，薛恕帶著人馬趕到大同府。

大同往陜西，需經過經保德州。薛恕領命之后快馬加鞭趕往保德州，在進陜西的關口將難民盡數攔了下來，除此之外，還抓到了兩個一直在煽災民緒的嫌犯。

他先是將這些災民遣往太原府安置，之后便押送嫌犯趕到了大同府。

薛恕去面見殷承玉時，正巧撞上去復命的崔辭。

崔辭是他一頭提拔起來的親信，瞧見他后，便先將調查的況說與他聽了。

薛恕聽完，略略頷首，道：“你先退下吧，此事我會稟給太子殿下。”

之后便將兩個嫌犯給崔辭，自己去尋殷承玉。

殷承玉正在書房查看直隸各地送來的信件。

經過數日追查攔截，出逃的山西災民攔截了一部分回來。但直隸不比山西和陜西地廣人稀，逃往宣府的災民眼見城不得后，早就逃往了直隸其他州府，如同魚兒了水，了無蹤跡。

如今三日過去，遣送回來的只有數百人。其余人難以尋覓行蹤，恐怕已經流往直隸各地。

想到不知所蹤的人里不知道混了多染疫的病患，殷承玉就頭疼不已。

這三日他幾乎沒怎麼好好休息過，再看到一個接一個的壞消息，只覺得滿心疲憊。

心里擔憂著，即便重來一世，他仍然無力挽回這場浩劫。

甚至間接導致這場大疫提前發。

薛恕進屋時，就見他著鼻梁，滿臉都是疲憊憔悴。

聽見他進來的靜，殷承玉方才收斂了緒，只是聲音仍著疲憊：“況如何？”

“都攔下來了，還抓到了兩個煽者。”薛恕打量著他的表，問道：“殿下多久沒好好休息了？”

殷承玉白，每每沒休息好，眼下的青黑便格外明顯。

“睡不著。”

大約是聽見陜西那邊的人盡數攔了回來，殷承玉繃的神松弛了些，往后靠進圈椅里，抬手遮著眉眼道：“孤頭疼，你給孤按按。”

薛恕走到他后，替他松開發冠，十指/發中，輕地按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