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不吃？”

“不吃。”

“空腹不會？”

“……會。”

冇見連視線都不太敢往食上瞄嗎？

昭夕鎮定地麻痹自己，眼前的食並非食，甲之糖，乙之砒霜。

側頭看窗外，過氤氳不清的玻璃窗，約瞥見街對麵排著長長的隊伍。

剛好小姑娘又來送串了，好奇地問：“對麵在排什麼隊啊？”

“哦，上個月新開了一家炒酸店，味道很好。我三不五時也會去買一杯，就是一整天生意都太好了，好難排隊的。”

昭夕眼睛一亮，戴上墨鏡，又從包裡拿口罩，“我去買那個。”

酸是個好東西，促進消化又不長胖。

剛起，還冇來得及走，就被程又年拉住了手腕。

一頓，疑回頭，他已經飛快地鬆了手。

……真會折騰。

程又年掃了眼單薄的大，完全不抗凍的，和腳上那雙恨不能向天再借十厘米的高跟鞋。

“我去買。”

咦……

“不用了，你吃東西啊，不然回來都涼了。”昭夕下意識拒絕。

“坐下吧。”程又年起，套上大，淡淡地說，“不然被拍照傳上了網，明天的頭條就該是你家破產，大明星流落街頭買酸了。”

那道背影乾脆利落消失在門口，如風一般。

昭夕難得地走起神來。

小姑娘彎起角，一臉羨慕地說：“你男朋友好好啊。”

“……是嗎。”

“是呀，長得也很好看，一點也不像之前的那些。”

昭夕頓時回過神來，“之前那些？……之前的怎麼了？”

“之前的也不是不好看，但是總覺得，大男人還塗脂抹畫眉什麼的，有點娘啦。”小姑娘亮晶晶的眼神還在尾隨程又年，一路抵達街對麵，“這一個就很好，純天然的英俊，還男友力max。”

昭夕驀然失笑，也不知該不該打斷的好幻想。

“這一個對你很好，一定要百年好合哦！”小姑娘還在笑地送祝福。

昭夕的目也落在街對麵，半晌，索也不去解釋，“好的。”

隔著車水馬龍，那個影排在隊伍的最末尾，其餘顧客多是年紀輕輕的小姑娘，偶有。

他一冷調的大，個子也高，鶴立群似的，不。

兩個站在隊伍前列的孩子頻頻回頭看他，竊竊私語。冇一會兒，其中一個就走到了他的旁，拿出手機說了些什麼。

程又年不為所，搖搖頭，孩鎩羽而歸。

隔這麼遠，昭夕看不清孩的表，但想也知道，大概是一臉失。

撇，角卻不由自主上揚。

嘁，果然是行走的荷爾蒙，隨時隨地都在散發奇怪的吸引力。

買個炒酸也有人加微信。

*

程又年回來時，一桌燒烤的確涼了。

他踏進店門，邊有白霧溢位，外麵的天寒地凍可見一斑。

“你的炒酸。”他把裝在塑料袋裡的明杯子放在麵前，重新落座。

昭夕接了過來，解開袋子。

明顯愣了愣。

當然吃過炒酸，各種口味都嘗試過。

草莓的，梨的，哈瓜的，還有其他花裡胡哨的品種，比如奧利奧水果味，比如雀巢脆脆鯊味。

但眼前這一杯……

白生生的酸片裡混合著紅豆與瓜子，彩豔麗的芒果點綴其中，還冇有開，就能聞到榴蓮的香氣。

微微一頓，抬眼，“芒果榴蓮味？”

程又年顯然冇有買過這種小生喜歡的零食，隻說：“排在我後麵的人提醒我，多加一點錢可以挑兩種水果。”

昭夕不不慢地拆開勺子，“哦，所以你就選了這兩種？”

程又年默了默，“有什麼問題嗎？”

“冇問題。”

當然冇問題。

隻是訝異於下午在水果店裡，他問起爺爺吃的水果時，自以為是地給自己喜歡的水果排了個序，誰知道……

他還記得。

昭夕一勺一勺吃著那杯炒酸。

那家店生意火的確是有緣由的，酸口很好，酸甜適中，在暖氣十足的店裡吃上一口，渾的孔都在吶喊：爽。

某一刻，程又年的手機響了，因擺在桌麵的緣故，下意識掃了眼，就看清了螢幕上的來電人姓名：徐薇。

的。

程又年看見名字後，微微一頓，也冇有刻意迴避，就這樣當著的麵接起了電話。

“喂。”

有八卦？

昭夕不由自主豎起了耳朵。

一聽聲音，果然是個人。

徐薇的好像在問他，這會兒在不在家。

程又年神淡淡的，“在外麵。”

店在放電影，不知對麵又說了什麼，昭夕聽不真切，隻能抬頭打量程又年。

“現在？”他好像有些意外，“現在有事，暫時回不去，不好意思。”

“羅正澤不在嗎？……可能在玩電腦，戴著耳機，冇聽見敲門聲。你打他電話試試。”

“冇事。謝謝你跑一趟，也替我謝謝徐老師和師母。”

三言兩語，掛了電話。

程又年抬頭，就看見昭夕似笑非笑著他。

“……怎麼了？”

比學習，昭夕自認比不過宋迢迢，但論察言觀的本領，和人世故的瞭然，從小就是一把好手。

家中的況擺在那，見慣了登門送禮、有求於人的貴客。浸潤在名利場中，也看遍了趨炎附勢、阿諛奉承的人。

不融，那是因為有選擇的權利。

隻聽程又年的話，也能把對話補全得七七八八。

不知想到了什麼，饒有興致地湊過來，“程又年，你是單吧？”

“是。”

“那乾嘛這麼不近人，一點機會也不給？”

“？”

昭夕朝擱在桌上的手機努努下，“人家在追你，怎麼這個態度？”

他微微一怔，似乎有些好笑，靠在椅背上，“你又知道了？”

“都說我的貌和智慧五五開了啊。”得意洋洋的笑，“聽個大概，就知道十有**是這麼回事。”

程又年失笑，點頭道：“是有兩把刷子。”

看刨究底的樣子，他還是解釋了一句：“我老師的兒。中秋時去老師家裡拜訪，見了一麵。今天巧師母包了餃子，老師說我和羅正澤兩個大男人，日子過得糙，就讓給我們送來了。”

“醉翁之意不在酒啊。”昭夕點評。

程又年不置可否。

敲敲桌子，八卦道：“……是孩兒不好看？”

“不是。”

“那為什麼拒人於千裡之外啊？”

“好看就該接嗎？”程又年抬眼，淡淡地著。

眼前這個人的邏輯跟尋常人不一樣。

昭夕翻了個白眼，點點頭，“也是，畢竟好看我這樣，你也一樣見麵就送了個拒絕三連。”

程又年：“……”

店的投影儀上，電影仍在播。昭夕進門時看了一眼，認出來是放的一部喜劇，很有年頭的港片。

漂亮的人風萬種，長長的捲髮迎風飛揚。

靠在沿海的欄桿上，眼如，衝麵前的男人說：“你們男的不都好這一口？”

……不，有的男人就不好這一口。

昭夕瞥了眼程又年，閒閒地掃了眼還剩不的燒烤，“是接著吃，還是現在回去？”

“再等等吧。”程又年低頭看錶，“羅正澤過分熱，徐薇一時半會兒可能走不了。”

餘瞥見幕布上的人拎了瓶啤酒，在海風裡豪爽地咬開瓶蓋，仰頭咕嚕一口。

昭夕心，忍不住提議：“那，要不喝兩口？”

程又年先是一怔，隨即也瞥見了幕布上的畫麵，輕哂兩聲，“不怕卡路裡超標了？”

“……偶爾喝喝，冇有關係。”理直氣壯地給自己找理由，“再說了，我這一週都冇吃晚飯，一頓酒，就當犒勞自己了。”

抬手衝前臺的小姑娘招招，“麻煩來點啤酒。”

漂亮人果然麻煩，喝酒也要看值。

程又年靜靜地看，在一堆啤酒裡猶豫不決好半天，最後選了白熊。

圓乎乎的瓶子憨態可掬，倒的確有幾分可。

大概因為的份，服務員也是豪氣十足，一搬就搬來了一整件啤酒。

看了剛纔電影裡的那一幕，昭夕的作勁上頭，明明小姑娘拿了開瓶來，乾脆利落地拒絕了，“不用。”

然後學著那演員的那樣子，把酒湊到邊，張口瀟灑一咬。

咯嘣。

一聲脆響。

下一秒，臉驟變。

程又年：“怎麼了？”

放下酒瓶，捂著痛苦地小聲哼哼起來。

他的目落在酒瓶上，瞥見了白瓶蓋上的一跡，頓悟。

“……”

磕到了。

最後的最後，還是程又年忍笑接過酒瓶，用開瓶一一替打開。

“反派死於裝。”

“您也好意思說我啊？”

到底誰纔是王來著？

昭夕緩過勁來，鬆開捂住臉的手，麵上滾燙，暗暗罵了句：“破電影。”

程又年想笑，但又剋製住了，畢竟是暴躁導演，嘲笑的下場大概能拍出一部r級電影。

說好隻喝一點酒，但喝酒這回事，隻有開始，冇有結束。

不然怎麼會有不醉不歸這個詞？

老闆也很懂事，彷彿聽見了昭夕罵的那句“破電影”，亦或是本尊親自駕臨小店，為表敬意，他居然終止了那部港片的播放，轉頭放起了《木蘭》。

昭夕聽到電影開場的音樂，就霍地抬起頭來，隻見老闆坐在前臺，遙遙地衝招手示意。

也笑了，抬頭，定定地看著螢幕上的自己，眼裡若有。

程又年以為要慨些什麼，誰知道咕嚕咕嚕灌了一大瓶酒，得意洋洋地撥出口氣：“啊，二十歲的我可真漂亮！”

“……”

“所以，三十歲的你就不漂亮了？”

“誰三十歲了？！”昭夕重重強調，“我二十七，二十七好嗎！”

“那也是奔三的人了。”

“？”昭夕立馬反問，“那你多大了？”

“二十九。”

“嗬，馬上三十了啊。”昭夕反相譏，“而立之年還是個老，嘖。”

“彼此彼此。”

“……”昭夕一噎，“我們倆能一樣？我這是桃花遍地，任我采擷，但我眼高，看不上。你那是冇得選。”

程又年不不慢笑了，“哦，那你厲害了。”

“……”

完全聽不出他在誇。

昭夕索把目投向幕布，話不投機，還是看電影吧。

“大反派馬上要出來了。”

“嗯。”

“他那妝化的嚇人的，臉慘白。當時我們在劇組，看見他就繞道。”心有餘悸地劇。

“頭髮也有特。”

“對。”昭夕給予肯定，話音剛落，忽然意識到什麼，倏地轉過頭來著他。

他說什麼？

嗯。

頭髮也有特。

明明大反派還冇有出場，他怎麼會知道？

……

昭夕看他好幾秒鐘，直到大反派真的出現時，才一字一句問道：“你看過《木蘭》？”

“嗯。”

空氣中凝滯好幾秒鐘。

慢慢地瞇起眼來。

“看過《木蘭》，卻不認識我？”

室，電影的聲音很大，後廚依然嘈雜，客人們用著餐、說說話，喧喧嚷嚷的人間煙火。

昭夕定定地看著眼前的男人。

半晌，他的目從螢幕下移，與在半空相遇。

程又年點頭：“認識。”

*

昭夕好半天都說不出話來。

“那在酒店，在片場，為什麼說不認識？”

“那種況下，如果我說認識，大概會被強拉著去簽什麼保協議。”程又年著，“多一事不如一事，索說不認識了。”

昭夕都驚了，竟不知該從何說起。

“那，那既然認識我，為什麼還那麼不待見我？”

程又年喝了口酒，垂眸道：“隻是覺得既然是兩個世界的人，本來就冇什麼集，也不必多費舌。是滿麵笑容，還是不茍言笑，又有什麼差彆。”

怎麼就冇差彆了？

“那現在難道不是坐在一起喝酒吃了？”

他笑笑，“是出乎我意料的。”

他是那樣安靜地坐在對麵，永遠雲淡風輕的樣子。

昭夕彷彿忽然意識到，他的確一直都在拒於千裡之外。他們之所以走到今天，同坐一桌吃喝酒，完全是因為的強主導。

在塔裡木時，是上趕著去黃線裡找人當群演。

和林述一的緋聞澄清後，他也本不願自己做了好事，是守在門口拉他和羅正澤來吃飯，又在地下停車場問出了真相。

同坐一班飛機，是刻意為之。

如今能在在一起吃飯，也是不顧他的意願，強拉著他扮演男友。

……

酒上頭，人會更快意恩仇。

多話平時顧忌傲氣和自尊，是不會輕易說出口的，但此刻也都暢通無阻。

昭夕緩緩放下酒瓶。

“那要是今後我不給你添麻煩了，你就打算和我形同陌路了？”

程又年沉默一瞬，抬眼看時，眼神是安靜的。

“也找不到繼續產生集的理由吧。”

酒忽然就不好喝了。

一桌冷菜，到底還有什麼留下來的必要？

昭夕把又開了的兩瓶酒仰頭喝，心道，果然男人都一樣，給臉不要臉，以為兩人相談甚歡算朋友了，結果擱他這，全是被迫接。

總覺得連這頓飯都是死乞白賴來的。

哈，說出去誰信啊？

以後誰再熱臉冷屁，誰就是孫子！

喝。喝完就走人。

不再理他，隻一個勁喝酒，專心看自己的電影。

程又年的視線也落在大螢幕上，結果一不留神，就忽略了對麵的人一瓶接一瓶下肚的酒。

等他回過神來，再看桌麵，空瓶子已堆了不。

他詫異地阻止，“喝點。”

“萍水相逢，這位先生你管的真多。”

“……”

看那不講理的樣子，目測已經喝多了。

程又年也有了些許酒意，但神誌還是清明的。他攔下了再拿酒的舉，朝前臺招手，“結賬。”

離開時，眼前的人已明顯上了頭，麵緋紅，眼睛亮得不像話。

“能站起來嗎？”

“怎麼不能？”

蹭的一下站起，腳下直打晃，很快又一屁坐了回去。

程又年一陣頭疼，囑咐：“先把墨鏡口罩戴上。”

“我不。”倔

“大穿好。”

“我不。”

“我們該走了。”

“就不。”

“……”

好一隻倔強的酒鬼。

喝醉了也這麼能折騰。

程又年定定地看片刻，點頭，“那你彆戴墨鏡口罩。”

“憑什麼！”

他不讓戴，那偏要戴。

程又年如願以償看醉醺醺地出口罩和墨鏡，隻是歪歪扭扭，總也戴不好。

已經有顧客朝這一桌投來目，他隻能起擋住視線，手接過口罩，在耳後掛好，又把合麵部的地方整理一遍。

他的手有些涼，到的皮，隻覺一陣灼意，指尖滾燙。

他微微一怔，隨即打開墨鏡，很輕地替戴上。

“走。”

“偏不！”

“……”他回過神來，立刻改口，“那你就在這，哪也彆去。”

“嘿，不讓我走，那我偏要走！”

酒鬼醉醺醺地站起來。

程又年：“……”

著這個毫無自知之明的人，他總算知道那麼多奇怪的熱搜是哪來的了。

為公眾人，平常就這幅樣子？

不上熱搜，誰上熱搜？

太突突直跳，邊長長地溢位一口歎息。

下一秒，他手穿過的手臂，環住的腰。

“低頭，彆出聲。”

“你乾什麼？”

“送你回家。”他衝前臺比了個彆做聲的手勢，費勁地把弄出串吧，往停車場架，“不想上熱搜就老實點。”

不知是不是熱搜二字唬住了，昭夕冇再掙紮，瞬間老實不。

程又年辛辛苦苦把人往前架，無奈腳蝦走不。

他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閉了閉眼，認栽，下一秒，蹲下來，把的雙臂往脖子上一繞，“抓了。”

“啊？——啊！”

昭夕還冇反應過來，雙腳忽的騰空，就被人揹了起來。

一路走到停車場，背上的人居然拿出了騎馬的架勢，雙往他腰上一夾，裡響亮地吼了聲：“駕——”

以為在拍騎馬戲？

程又年忍辱負重，把放下來，靠在車邊，“站直了。”

剛鬆手，下一秒，就歪歪扭扭在地上。

低頭看片刻，他麵無表說：“我要是稍微聰明點，就該把你現在的樣子拍視頻，賣給狗仔。”

可居高臨下俯視一會兒，他到底冇有拿出手機，認命地蹲下來，問：“車鑰匙在哪？”

“包裡。”得意洋洋地拍拍兩邊的大口袋，“猜猜在哪邊？”

“……”

不猜。

兩邊兜都找了一遍，他如願以償拿到了車鑰匙。費勁地把人塞進車裡，他也坐了進去，拿出手機代駕。

“你住哪。”

側的人倒在座位上，哼哼唧唧，頭痛裂的樣子。

他頓了頓，又說：“你要是不說，我就把你送地安門了。”

地安門三個字，功喚醒昭夕殘存的條件反。

“彆，彆去地安門。”驚慌失措地擺手，大著舌頭說，“去國貿！”

等像個失憶的人一樣，牙膏一般報出公寓地址，程又年總算下單功。

代駕是個年輕小哥，在十分鐘趕到戰場。看見帕拉梅拉的第一秒，目驚豔，連聲說：“老闆好車啊。”

大概是好奇什麼樣的人會開這麼好的車，他頻頻往後座的兩人麵上看。

程又年有所察覺，默不作聲將昭夕的頭往車窗的方向摁了摁，不讓他看到正臉。

車行一路，他倒是清醒，隻聽咚的一聲，旁邊的腦袋砸在車窗上，嗷嗚一聲，竟然還睡了過去。

“……”

程又年第無數次吐出口氣，頭很疼。

倒不是因為酒，純粹是因為這棘手的狀況。

自作孽不可活。

一時心，後患無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