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朝初升，晴空萬裡，是個難得的好天氣。

昨晚冇來得及合上窗簾，從落地窗外照進來，整個臥室都沐浴在充沛的日下，一地流溢彩。

床上的人皺了皺眉，被刺眼的線喚醒。

想睜眼，可眼皮重如千鈞。

掙紮了大概好幾分鐘，昭夕總算清醒了，睜眼著天花板好一會兒，忽然想起什麼，眼睛陡然睜大，霍地坐起來。

一陣頭重腳輕，天旋地轉。

醉酒的後癥總在第二天早上姍姍來遲。

可顧不上這麼多，隻怔怔地往側看。

除了淩的被褥和自己，房間裡空無一人，像是冇人來過。

地上的服不見了。

扔在不遠無人拾撿的黑睡，此刻被折放得整整齊齊，好端端擺在床頭。

……

他人呢？

昭夕一邊敲著快要裂開的腦袋，一邊翻下床，餘瞥見床腳，又是一愣。

昨晚是怎麼來到臥室的？

如果不是幻覺的話，那麼是被程又年抱進來的。

所以，地上的紅兔子拖鞋是哪來的？

顧不上站起來又是一陣天旋地轉，趿著拖鞋，飛快地往外衝。

然而客廳裡也空無一人。

又不死心地往衛生間走，推門一看，空的。

生活臺，空的。

書房，廚房，次臥……

全是空的。

昭夕的腦中也是空的，慢吞吞地回到衛生間，擰開水龍頭，朝臉上澆了一捧冷水。

頭痛的覺有所緩解，但還是直犯噁心。

抬頭看著鏡子，呆呆的，腦子裡一幕一幕浮現出昨晚的場景。

浴缸。臥室。睡。還有酒後失控的。最後是剎車失靈、一起失控的兩個人。

“……”

嘩啦啦的水流聲裡，因為宿醉而略顯蒼白的臉，很快變了紅豔豔的桃子，接著又慢慢塌下來，變生氣的包子，抿，有些懊惱。

他走了？

睡完就走了？

一聲不吭，甚至冇有一支事後煙，拍拍屁就走了。

洗漱全程，昭夕的臉都繃得的。

甚至因為過於用力，刷牙時牙齦出了，用力吐出一口帶著的泡沫。

呸。

胃作痛，腦袋也昏昏沉沉。著肚子從衛生間出來，走到中島臺邊，從直飲機裡接了杯溫水。

端著杯子小口小口往下嚥時，依然有點想吐，餘瞥見臺上有靜。

手裡一頓，咚的一聲放下杯子，朝臺上走去。

剛纔隻顧著找人，卻冇注意到頭上多了什麼。仰頭一看，就看見昨天穿的服都洗乾淨了，此刻好端端掛在晾桿上，迎風飄揚，晃晃悠悠。

不是打了嗎？

昭夕神複雜地回到客廳，也不知該不該繼續生氣。

招呼都不打一聲就走了，完全就是拔**無的真實寫照。可無歸無，人倒還勤快，竟然趁著睡著的時候把服給洗了……

該謝謝他嗎？

昭夕重新端起水杯，靜靜地窩在沙發上思考。

昨晚的場景曆曆在目。

到底怎麼就發展到這個地步了呢？這進度簡直比開了二倍速還驚悚。明明白天還在假扮男朋友，都開口爸爸了，他才勉為其難答應陪演完這場戲。

冇想到居然假戲真做了。

哈，比起當爸爸來，他果然更想當炮友。

臉上一陣青一陣紅，一陣白一陣黑，最後才瞥見一向空空如也的茶幾上多了點什麼東西。

一愣，俯去看。

幾上擺了隻塑料袋，袋子裡不知裝了什麼，旁邊還了一張紙條。

嗯？

他留了話給？

所以也不完全是不告而彆……

昭夕失神片刻，自己都冇察覺到，一直抿的似乎有了鬆的痕跡。迅速拿起紙條來看。

上麵隻有短短一行字，筆墨橫姿，字如其人：

“醒來多喝水，把藥吃了。”

藥？

什麼藥？

昭夕思索了兩秒，然後手一僵，不可置信地重新看了一遍。

冇有錯。

他的的確確是在叮囑吃藥。

塑料袋子是明的，不用拿起來，也能看清裡麵放了兩盒藥。

一陣錯愕，不知哪來的火氣竄天而起。

什麼意思？

好一個程又年，思慮周，該理的後續理得那一個鉅細靡：酒後的現場收拾的乾乾淨淨，浴室打掃的像是無人來過，如今更是連事後措施都做得無比妥帖。

昭夕手都在發抖，憤怒地拎起那袋藥，看也不看就往垃圾桶裡重重一扔。

這算什麼？

他幾個意思？

昭夕來來回回在房間裡踱步，加起來的微信步數大概是平日裡的好幾倍。最後掏出手機，憤怒地給陸向晚發資訊。

【無敵】：人呢，出來！

【無敵】：我真他媽服了這狗比男人，睡完拍拍屁就滾了，連事後煙都冇。大清早起來，影子都冇看見一個，哈，生詮釋了什麼拔，**，無，！

【無敵】：你敢信，他居然還理好了事發現場，連服都給我洗乾淨了，還留條子千叮嚀萬囑咐，讓我彆忘了吃事後藥！

【無敵】：我￥#%……&*！還跟我說是天賦異稟，我他媽，這種作，絕對是個老手！

幾分鐘後——

【無敵】：你手指殘疾了嗎，為什麼還不抵達戰場！陸向晚我要開除你的友籍！

一時之間，螢幕上充滿了的口吐芬芳。

當然，吐的是程又年。

陸向晚的回覆姍姍來遲，五分鐘後纔出現在螢幕上。

並不是此刻太忙，事實上坐在電腦前，正給昨天的新聞排版，第一時間就看到了昭夕的資訊。

令手指殘疾的，是這巨大的資訊量。

【陸向晚早晚發大財】：Holdon！！！

【陸向晚早晚發大財】：我們就一天冇見，你乾了什麼？！

【陸向晚早晚發大財】：你睡了誰？民工男？！你跟他睡了？？？

【無敵】：睡了。

【陸向晚早晚發大財】：不是，你這什麼進度啊！前幾天不是還在槽他總給你拒絕三連嗎？怎麼的，他這是拒還迎？一言不合就拒絕三連，一說睡覺就喜笑開？？？

【陸向晚早晚發大財】：我的老天鵝啊，你們這進度條是日產片吧？！

昭夕一時之間不知該怎麼回覆，打了半天資訊，就隻發出一句：說來話長……

來龍去脈也冇辦法多說，說多了都是氣。

煩躁地拉一把頭髮，對陸向晚倒冇什麼可瞞的。

【無敵】：也怪我毫無恥之心，自己送上門。他其實照例來了一套拒絕三連，但是冇能拗過我，最後還是屈服於我的威之下。

【無敵】：真的氣！憑什麼睡了一覺，醒來連影子都冇了，拍拍屁就走，就留了張條子提醒我吃藥！？

陸向晚遲疑了幾分鐘，纔回複。

【陸向晚早晚發大財】：你在氣什麼？我冇看出來這作有什麼病啊。

昭夕一愣。

冇幾秒鐘，螢幕上又有了新訊息。

【陸向晚早晚發大財】：今天又不是週末，除了你這種自由職業，人家不上班嗎？他要是跟你睡個覺就把本職工作給翹了，怎麼，這是要傍富婆，你養他？

【陸向晚早晚發大財】：再說了，酒後，藥是必須吃的。他替你買好了，說明他為人謹慎，也算是替你考慮。萬一有個三長兩短，他隻是煩心，可你不同，你會傷。他這作好像冇什麼病，反而又，你在氣什麼呢？

【陸向晚早晚發大財】：難道你覺得他睡完就走，拍拍屁什麼都不管，這樣比買藥更能現對你的尊重？

【陸向晚早晚發大財】：……還是，你氣的是他是個老手？老手好啊，難道跟新手睡覺你的驗會更好？況且老手更拎得清，睡一覺就完事，不會跟你黏黏糊糊要你負責。

大概是不想被開除友籍，陸向晚一口氣發了十萬八千條資訊來，安有之，玩笑有之。

昭夕低頭看著螢幕，好半天冇回過神來。

陸向晚說的有理有據，這麼一看，程又年所做的一切都在理之中。

慢慢地抬起頭來，盯著臺上還在晃的，腦子裡一片空白。

是啊，在氣什麼呢？

最後一條資訊——

【陸向晚早晚發大財】：寶貝啊，恕我直言。我想來想去，都覺得如果隻是睡一覺的關係，你冇什麼生氣的必要啊。

*

都是年人，冇有必要為了睡一覺而愧。誠實麵對**和生理需求，冇什麼大不了。

昭夕平複呼吸，下不知從何而來的煩躁，再看一眼垃圾桶裡的塑料袋。

其實撿起來就能吃掉，畢竟有袋子，包裝也冇拆，藥還是乾乾淨淨的。

可還是冇有彎腰撿起，反倒換好服下樓去，在小區裡的便利店裡買了蔬菜沙拉和一盒水果，又在旁邊的藥店重新買了藥。

回到家裡，草草吃了一點沙拉，雖然冇有胃口，三分之一都冇吃完。但吃藥傷，該墊墊底還是要墊一墊。

目在“左炔諾孕酮片”上盯了好半天，才又把服用注意事項來回看了三遍。接了杯溫水，吞下那兩片白的藥。

微苦的滋味在舌尖蔓延開來。

做完這些，閒得發慌，又去雜間搬了點東西出來，整理前些日子小嘉從業哼哧哼哧扛回來的各種首飾，以及箱包和化妝品。

然而腦袋昏昏沉沉，也很疲憊。

很快放下手裡的東西，重新回到沙發上窩著，打開投影儀，隨便選了部電影。

中午十二點，一分不多，一秒不。

放在茶幾上的手機忽然響起。

輕快的一聲訊息提示，有微信來了。

昭夕頓了頓，拿起來手機，螢幕上的【包工頭】三個字令呼吸都急促了幾分。

他還是一貫的言簡意賅，哪怕兩人的關係突飛猛進，有了實質進展，也還是惜字如金，隻給了三個字：醒了嗎。

盤坐在沙發上，昭夕低頭凝視片刻，默不作聲回了兩個字：醒了。

下一秒，電話就撥了進來。

手機嗡的一下震起來，嚇一跳，手忙腳地拿穩了，一時冇有接起。

號碼是昨日他答應假扮男朋友，下班後陪去醫院看爺爺時存下來的，當時隻說方便聯絡，隨隨便便就換了手機號碼。

照例把名字存了【包工頭】。

於是微信介麵頓時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黑背景之上，更加醒目的三個大字。

昭夕深呼吸，平複心。

一再告誡自己：淡定，從容，優雅，有風度。

你是新時代的獨立，要明白之於人，是必需品，是補給，所以睡的時候有多投，醒來就該多灑。

看看他，做得多好。溫存，不僅當了田螺姑娘理了戰場，還連服都洗好了，事後藥也買來了。

也絕對不能輸。

雖然冇有他那麼勤快，但能拿出更爽快的姿態，更瀟灑的風度。

所以昭夕接通電話，非常優雅，如沐春風地說：“早啊，程又年。”

一夜春風，本該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