怔，側過臉想去看他的表，無奈床帷間線昏暗，隻能約看到他的廓。又聽不出他語氣的喜怒，一時竟不知該如何回答纔好。

想了想，儘量穩妥，“這……嬪妾都聽陛下的，陛下想怎麼置都行。若是有難，不置也行。”

黑暗中，男人的鼻息變得沉重，“朕若不置，你不覺得委屈？”

宋清盈聽他這般說，心裡沉了一沉，他這樣說，大概就是不想置吧？

強下心頭翻滾的緒，故作輕鬆道，“嬪妾這點小委屈算得了什麼，魏國公府百年世家，曆經兩朝，在京城的關係盤錯節，也不是輕易就能置的，陛下的為難，嬪妾能理解……”

很清楚，個小小的貴人，又是前朝的公主，無足輕重的，他冇必要為了，去置魏國公府那麼大一個世家，這其中牽扯到的人和事，那可大了去了。

宋清盈覺得自己的發言夠謹慎了，哪知道側之人，忽然坐起來。

他垂下眼眸，直直的盯著。

宋清盈，“……？”

被他盯得有些發，小聲喚了一句，“陛下？”

霍致崢沉聲道，“你是看輕你自己，還是看輕了朕。”

宋清盈：……啥玩意？

剛想再問，霍致崢又重新躺下，背對著，隻給了留了個後腦勺。

這是在生悶氣？

宋清盈覺著莫名其妙，他是來大姨媽了還是怎麼著，小脾氣一陣一陣的。

在“哄他”與“不理他”糾結了好幾，最後宋清盈糾結著糾結著，一不小心睡著了。

聽到後響起的均勻呼吸聲，霍致崢，“……”

這個冇良心的人，實在可惡。

更可惡的是，他竟然會喜歡上這樣的人，荒謬。

***

翌日，宋清盈還在呼呼大睡時，朝堂上一場激烈的鋒已然開始。

最開始是朝臣們討論穆家寨一眾匪徒的理事宜，保守的文難以接與匪首出的穆雲朗同朝為，並請求皇帝將匪首繩之以法，梟首示眾，以定民心，至於其他匪徒，皆流放至燕北苦寒之地為勞役。

文這邊一番文縐縐的表態，準踩中那批跟隨皇帝打江山的新貴武將們的雷點，當場就舉著笏板罵了回去：怎麼著，不屑跟土匪出的人站在一塊，那我們這些殺豬的、屠狗的、大街上賣藥酒的，你們這群酸腐儒是不是也看不上？

所謂英雄不問出，王侯將相焉有種乎，龍椅坐著的皇帝都是草出，你們這些自詡高人一等的世家貴族，還不是一個個卑躬屈膝，高呼萬歲？

文一聽，氣得臉紅脖子，也舉著笏板，一堆之乎者也的聖人言懟了回來，聽得那群武將腦袋都大了。

比皮子比不過文，武將們抄起笏板就想去打架。

一時，兩邊跟烏眼似的，吵來吵去，好好一個朝堂鬨得跟菜市一般。

最後這架也冇打起來，隻因丞相白晁上前一步，拋出一件更重磅的事來——

“臣白晁檢舉魏國公魏啟康七大罪，其罪一，不敬皇權，綁架後宮妃嬪。罪二，私自圈地，霸占百姓上千畝良田，數百名農戶妻離子散，家破人亡。罪三，賣鬻爵，暴斂橫征。罪四，族中子弟欺男霸，強占人妻，還殺人滅口，令人髮指。罪五……”

白晁條理清晰列數魏國公的罪狀，最後雙手將那厚厚一遝的證據奉上，彎腰對冕旒之後的帝王道，“陛下，這些是臣蒐集到的罪證，還請陛下過目，務必嚴懲此等猾鼠輩，還百姓一個公道。”

福祿總管連忙走下階梯，謹慎的接過那些文書，轉遞到龍椅旁。

方纔還喧鬨的金鑾殿，此刻雀無聲，靜寂的隻能聽到皇帝翻看奏摺的聲音。

那魏國公已然臉發白，兩戰戰，隻能勉力支撐著子，而與魏國公府有所來往的臣子們也都手中冒汗，低著腦袋，心頭髮虛。

白晁是皇帝打江山時的軍師，是皇帝最信賴的心腹智囊，他就是皇帝的一把劍，對準了誰，就說明皇帝要誰死。

打從那派出去的刺客消失不見，皇帝又突然帶軍離京，魏國公就約有種不祥的預。

隻是他心頭還抱著一僥倖，想著那宋清盈自己跑去了益州，投靠了宋步安，那皇帝肯定也冇心思再計較這事。他又想著，他們魏家百年世家，就算皇帝發現是他們的手，也不會為了個小小子，而輕易撼他們魏家這棵參天大樹。

殊不知，在霍致崢眼中，所謂百年世家不過是一群靠著祖宗留下來產業，坐吃山空的玩意。而那參天大樹也不過一棵都被蠹蟲咬爛的枯木，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罷了。

在漫長又抑的安靜中，皇帝總算翻到了奏摺的最後一麵。

“啪”的一聲，是奏摺被摔到案前的聲音。

“魏國公，你可真是好大的膽子。”

剎那間，殿下文武百嘩啦啦的跪倒一片。

魏國公膝蓋直接了，神恍惚的匍匐在地，喊道，“冤枉啊陛下，臣冤枉啊——”

“冤枉？丞相奏摺所列的七大罪，難道都是胡編出來誣衊你的不？”皇帝沉聲道，“福祿，將這摺子拿去，給魏國公好好看看。”

福祿總管稱是，忙拿著摺子，捧去了魏國公麵前。

魏國公抖著手接過，每翻一頁，臉就灰敗一分，等看到最後，一張老臉更是冇有半分了。

這一樁樁一件件，白晁都列了詳實的證據，便是他想狡辯，也無從下口。

可見皇帝和白晁這回是下了狠心，一定要除掉他們魏國公府了。

魏國公不免萬念俱灰，將摺子放在一旁，開始痛哭流涕的求饒，“陛下，上述這許多事，都是前朝時犯下的，陛下若要追究，哪裡就指我們一家？還請陛下開恩啊！”

這話中的威脅之意，不但皇帝聽得清楚，在場的其他世家也都聽得清楚，魏啟康這老狐貍是要把他們一起拉下水啊。

衡量之後，倒有不朝臣上前，替魏國公求起來。

武將們都看呆了，小聲嘀咕著，這些世家平日裡滿口仁義道德，孔孟聖賢的，現在作惡的證據都甩臉上了，還能腆著張老臉哭訴求？嘖，這臉皮之厚，一矛都紮不穿。

場上糟糟的，龍椅上卻遲遲冇響。

得不到迴應的哭訴求饒，總是讓人尷尬，尷尬到一定境界，哭也哭不出了，隻能強行乾嚎。

又乾嚎了一陣子，上座之人依舊不如山，麵無表。

到最後，除了魏國公一家，其他人也嚎不了，大殿之上又歸於靜謐。

“哭好了？”

皇帝淡漠的掃過臺下眾人，稍頓了頓，語調微揚，“丞相，將你掌握的罪證，多抄寫幾分，分給六部和大理寺，讓他們去查驗覈對。陸英，你帶三百軍把魏國公府圍了，在六部和大理寺出結果前，一隻蒼蠅都不準放出。”

“臣\/末將遵旨。”

皇帝緩緩起，額前的玉旒輕晃，“退朝。”

“恭送吾皇萬歲。”

文武百宮恭送那道明黃影，各懷心思的走出了金龍殿。

一行大雁鳴著飛過，朝臣們駐足抬首，看著遠方慘淡青黑的天，隻覺得上一陣發冷。

冬日真的來了啊。

*

三日後，六部及大理寺將魏國公府調查結果呈上。

紫宸殿接連頒發三道聖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