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些難以置信地再挖了一勺放進里，彌漫在舌尖味蕾雖然很淡，但確是辛香咸辣。

封朔眉峰擰了擰，倒是把一旁親衛嚇得不輕，以為是飯菜不合他胃口。

卻又見他拿起烏木鑲銀箸嘗了其他菜品，紅燒魚、八珍鴨、鹵豬蹄……各有各滋味。

酸甜咸辣在味蕾上綻開，這樣覺十分陌生。

封朔握著烏木鑲銀箸，面上神莫辨：“這菜……”

親衛忙道：“屬下這就吩咐火頭營重做一份送來。”

封朔搖頭，又用銀勺挖了一塊豆腐腦：“這菜……味道尚可，豆腐腦做得不錯，賞。”

他味覺，似乎恢復了些。

他努力表現得平靜，不想人看出端倪。

但親衛已十分驚訝，他跟在封朔邊有些年頭了，從沒見過封朔賞過哪個廚子，這還是頭一次，他當即上了心。

封朔多吃了一口什麼，他都暗暗記下。

最后發現那碗豆腐腦被吃得干干凈凈，親衛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眼睛，主子用餐頓頓都會有一碗豆腐腦，但以往主子都是嘗一口就不會再了，今日這樣況從未有過。

親衛想著，有必要好好犒賞火頭營廚子，特別是做豆腐那個。

*

夜，營房外篝火點了起來。

各大營都已派人前來領完了飯菜，火頭營人也終于閑下來，三三兩兩在營房外空地上席地而坐。

姜言意今天只喝了半碗米粥，忙到現在早已得前后背。

分給們晚膳是青菜米羹配水煮芋頭，比起中午清得見底粥，這米羹確是粘稠了不。

軍營里，只有將軍們三餐才是米配幾個小菜。普通將士早上只有兩個蕎面窩窩頭配一碗米粥，中午才能吃上一頓米蒸飯，晚上則是青菜米羹。

廚房里煮多飯用多米和菜都是過了稱，要記賬，火頭營人也不敢腥。

姜言意端著粥碗找了個僻靜地方坐下。

米實在是難以下咽，不想起中午時候，營房里幾個人給了送飯兩個火頭軍好。

們使些銀錢難不就是為了這樣一碗米菜羹？

姜言意看了一眼坐在遠幾個人，春香也坐在那邊，們關系似乎不錯，不過幾人手上都沒有捧粥碗。

們見姜言意看著那邊，頭接耳不知嘀咕了些什麼，不一會兒春香也往姜言意這邊看過來。

跟劉不知何時又和好了，刻意拔高了打罵俏聲音，生怕姜言意聽不見一般，還遞給姜言意一個挑釁眼神。

姜言意這次白眼都懶得翻了，面無表喝自己米菜羹。

前突然罩下一片影，一個滿臉麻子軍漢在跟前坐下，咧笑開，出一口黃牙：“聽說你是新來營？”

他瞇瞇打量姜言意：“鬧著要尋死，還是個雛兒？”

姜言意惡心得全汗都豎起來了，直接端起粥碗起離開。

麻子臉卻擋住了路，笑道：“小娘子躲什麼？哥哥我又不吃人。”

周圍人都是一副看好戲姿態。

姜言意冷聲道：“大將軍有令，狎取樂者，軍法置！”

麻子臉笑了起來：“我就跟小娘子你談談心，哪算是狎取樂？”

眾人也是一陣哄笑。

姜言意心知這人有恃無恐，是料定了作為一個營，不可能告狀告到大將軍跟前去。

一個腳還怕穿鞋不，那就把事鬧大了看看！

抬手把一碗菜羹往麻子臉腦袋上一扣：“談你老母！”

麻子臉被燙得慘一聲，抹掉臉上菜羹后，做勢要打姜言意：“臭□□，給臉不要臉！”

“干什麼！”一聲沉喝止住了麻子臉。

前來是灶上一位小管事，跟李廚子差不多年紀，邊兩撇八字須，一派明相。

麻子臉立馬惡人先告狀，“趙頭兒，這人拿熱羹潑我，你瞧把我給燙得！”

趙頭兒瞥了他一眼：“行了，王麻子，收起你那點花花腸子。”

轉而看向姜言意，眼皮一耷，“大將軍那邊來人了，你跟我走一趟。”

姜言意心中一個咯噔，莫不是豆腐腦不合大將軍胃口？

回營房這一路都有人在看，面上神或是同或是憐憫，亦或是幸災樂禍，弄得愈發忐忑。

進了營房，就見一個著全甲旗牌站在中央，他生得虎背熊腰，臉上一道長疤顯得兇神惡煞，腰間配著一把大刀，愣是讓屋子里人大氣都不敢一聲。

李廚子和另外幾個灶上廚子十分拘謹地站在一旁。

姜言意一見這場面，心中更加不安。

勉強維持鎮定打了個招呼：“軍爺您我？”

旗牌覷一眼，嗓音跟洪鐘似：“豆腐腦是你做？”

姜言意心口跳得厲害，手心也沁出了汗，真是豆腐腦做得不合大將軍胃口要被砍頭了？

怕是要為史上死得最快穿書人士。

姜言意了干皮，緩緩開口：“是……是我做。”

旗牌一雙扇似大手向腰間——

那里只掛著一柄大刀。

要直接在火頭營砍頭嗎？

真不講究！

姜言意腳得快站不住，腦子里卻還天馬行空想著些有沒。

“你們菜做得好，大將軍有賞！”

旗牌從腰封里出幾貫錢來。

李廚子分得兩貫，其他幾個主廚都各得一貫。

旗牌把最后一貫遞給姜言意：“大將軍說你豆腐腦做得不錯。”

圍觀人原以為是姜言意會罰，沒想到是得了賞，都出艷羨神來。如今不打仗了，他們這些雜軍一個月餉錢也才六百錢，一貫就是一千錢。

姜言意捧著那貫銅錢，一臉懵。

這是被賞賜了？

怎麼把架勢搞得像要砍頭一樣！

懵了好一會兒，才慢慢緩過神來。

李廚子以為是高興傻了，告誡道：“勿驕勿躁，好生做好每一道菜才是本事。”

姜言意點點頭，又向李廚子道了謝。

大將軍并不知做豆腐腦是自己，李廚子若是貪了這份功勞，也不得而知。

但李廚子并沒有，賞錢倒是其次，關鍵是這讓有了出頭機會，姜言意是真心激李廚子。

劉在一旁看著這一幕，眼中閃過些許不甘——

若不是他讓出這個機會，豈得到姜言意去做豆腐？

春香面上也不好看，自己今日在廚房丟了人，這新來倒是接二連三出風頭，回去以后還怎麼在一幫人中立足？看著姜言意眼神愈發不善。

姜言意把得賞錢收進袖子里，著袖口沉甸甸分量，心里莫名踏實。

因為這波賞賜，火頭軍們對客氣起來了，營房人們甚至也會友善地主跟搭話。

姜言意心微妙，想起以前聽過一句話：當你強大起來時候，邊全是好人，所有人都對你和悅①。

自己如今在這異世，倒是結結實實了一波何為世故。

先前粥倒掉了，正準備重新舀粥喝，營房里卻突然又忙了起來。

李廚子瞧了一圈沒看見劉，見姜言意站在粥桶旁，便：“那個誰，過來給我打個下手。”

姜言意以為是軍中要加餐，沒敢耽擱，趕去灶上了。

李廚子給一張單子：“你去找趙頭兒，把做這些菜需要食材過了稱拿過來，給他說一聲，錢我后面墊上。”

取食材過稱記賬姜言意知道，但墊錢什麼，就有些迷糊了。

秉著多做多看說問原則，取了單子直接去找趙頭兒。

趙頭兒看完單子后，爽快把食材拿給，過稱時隨口嘮叨了兩句：“如今西州大營變了天，老李這私灶后面不知還開不開得下去……”

姜言意一驚，原來李廚子現在做菜是賣給軍中將士。

難怪李廚子取食材要給錢。

從趙頭兒口中晦得知，前任大將軍在任時，因為軍中伙食不好，士兵得半夜跑出軍營到附近陣子上東西吃，惹得周邊百姓怨聲載道。

李廚子開這個私灶后，吃不飽或是嫌飯菜難吃將士就會到私灶來買吃食。前任大將軍對此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但李廚子每年都會把開私灶賺錢拿出一大筆去孝敬前任大將軍。

如今四海升平，國庫盈，朝廷也沒有短西州大營錢糧，西州大營兵天天吃米，顯然是上面人貪了。

貪這個人是誰，不言而喻。

姜言意拿了菜回灶上，按李廚子要求把菜都理好，手腳麻利，人又勤快，不管李廚子炒菜時要什麼，都能及時遞上來，甚至有些調料或工序李廚子忘了說，也能備好。

李廚子想起劉給他打下手時，經常手忙腳，不由得嘆氣。

今日私單做完后，飯菜都裝進了食盒里，沒過多久就有幾名將士過來提食盒。結了賬之后又給了李廚子一張新單子，那便是明日要做私單。

其中有個食盒是中午給火頭軍塞好人過來提走，姜言意這才明白們跟春香之前為何沒吃米粥。

其他人都下工回營了，但時辰還早，李廚子和另外幾個廚子今日得了賞錢，心中高興，便在營房外擺了桌子，溫上一壺小酒，簡單做了兩個下酒菜，吃酒嘮嗑嘮嗑。

姜言意到現在肚子還著，雖有錢了，但見李廚子和趙頭兒幾人吃著小酒聊得正酣，也識趣沒去打攪說自己想買吃食。

——李廚子他們做私單都是提前一天預訂。

自己雖能下廚，可取用食材還得讓趙頭兒過稱。進火頭營第一天就想著給自己開小灶，顯得沒規矩，

看了看之前粥桶，見里面還剩了些米菜羹，尚有余溫，便找了個碗舀了些，蹲到角落里小口小口喝著。

正在此時，外面來了兩個剛換崗下來哨兵。

夜寒重，其中一人著手臂問李廚子：“李頭兒，還有吃沒？”

李廚子幾人忙了一天，好不容易歇下來都有些皮懶，這個點他們也不開灶了，便回絕道：“早過飯點了，哪還有吃。”

“李頭兒，您手藝大伙兒都知道，您隨便弄點吃點給我們兄弟就。這一天下來就早上啃了兩個面饅頭，一會兒還要去換崗，實在是得不行。”哨兵把七八個銅板兒往桌上一放，跟同伴一起坐下了，顯然是買宵夜客。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李廚子知道他們這些站崗時常趕不上吃飯，二人跟他也相，實在是不好推拒。

但自己喝了幾杯小酒，有些微醺，不想彈，他扭頭就見姜言意正坐在角落里喝冷粥。

娃子生了一副好相貌，想來是這些日子吃了不苦，瘦得下都尖了，在燈下看著十分蒼白，頭上還裹著沁紗布，更顯得可憐。

他了惻之心，道：“這幾個銅板你收著，給兩位軍爺弄些管飽吃食來，給自己也做份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