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關小廚娘》第35章 馬(捉蟲)

姜言意現在有點慌, 指不定人家小只是吵了個架,封朔轉頭就找自己也只是為了氣他喜歡的那個姑娘。

能被他這等天潢貴胄喜歡上的,肯定也是是個樣樣拔尖的世家

自己怕不是得被當那等趁虛而的惡毒配?若是被記恨上了, 絕對得吃不了兜著走!

一瞬間姜言意頭都大了,覺得自己有必要跟封朔解釋清楚,不然到時候想連夜扛著房子跑都來不及。

姜言意走到店門口看了看, 發現長街上已經沒了封朔的影, 想到他離開前說一會兒還會回來, 姜言意也就暫且將此事放到一邊, 把碗筷一收拾,回后院去繼續那盆蒜頭。

紫皮大蒜被剝掉了兩層皮, 整個放到清水中泡了將近一天, 蒜頭的辣味已經去了不

把蒜頭撈起來, 擺到簸箕上晾干水分。

一會兒裝壇倒鹽水就行。

蒜頭腌上個三天基本上就能把辣味排干凈, 到時候得重新裝壇糖制。要想做出的糖蒜好吃,這最后一步糖制是關鍵, 比較傳統的是用紅糖,但姜言意覺得用紅糖腌出來的太深了, 沒有白糖腌出來的好看。

之前買了不干桂花,還想著到時候腌制的時候加點桂花進去, 這樣做出來的糖蒜能有一淡淡的桂花香。

在院子里搗鼓, 店鋪外邊有人吆喝一聲:“掌柜的在嗎, 您在瓷窯訂做的碗給您送來了!”

姜言意趕上在一旁劈柴的秋葵:“走, 咱們取碗去。”

火鍋店要想做出自己的特,味道肯定是重中之重, 但打造一套市面上買不到的碗也能讓客人眼前一亮。

細節上多花點心思總是沒錯的。

這樣懂行的人曉得你家鍋子是真的好吃, 不懂行的也會覺得, 這地方別致,有格調。

姜言意帶著秋葵從后院出去,前邊連著的就是店鋪。

*

鋪子外面停了一輛牛車,一位六旬老叟站在牛車旁,正在準備搬放在車上的瓷碗瓷盤。

從牛車上還下來一人,穿天青的長褂,容貌俊秀,滿書卷氣,不是陸臨遠又是誰。

他將長袖卷起一截,看起來文弱的人,袖來手臂倒是不顯瘦弱,他溫和道:“老人家,我幫您搬些。”

老叟忙道:“公子載我一程已是激不盡,怎好再麻煩公子。”

陸臨遠謙和一笑:“不麻煩,送您過來也是順路罷了。”

說這話時,他手上已拿起一摞梨花形狀的小碗,小瓷窯做出來的東西,算不上有多致,但勝在塑形別致,他夸贊道:“貴窯這打模子的師傅好手藝。”

老叟見他雖也是個讀書人的打扮,但不似那些個自命不凡、不屑同他們這些白丁言談的,又生了幾分好,笑呵呵道:“模子不是瓷窯的師傅做的,是這鋪子掌柜自己的。”

陸臨遠聽老叟這麼一說,對這鋪子的掌柜又好奇了幾分,二人步上門口的三級石階,恰好到姜言意和秋葵從里邊的院子里出來。

看到姜言意,陸臨遠眉頭下意識一皺,然而老叟已經熱絡跟姜言意打起了招呼:“姜掌柜,東西老朽都給您送來了,您瞧瞧。”

姜掌柜?

這些瓷碗瓷盤是訂做的?

陸臨遠眼中閃過一詫異,不由得打量起這店鋪來。

店面打掃得很干凈,里面桌椅板凳陳列整齊,布景算不上真有多雅致,但附庸風雅絕對是夠了的。

姜言意看到陸臨遠也是一愣,上次不愉快的談話還歷歷在目呢。

但老叟一說碗盤的事,又把注意力拉了回來,只當沒看到陸臨遠這個人,跟老叟一同清點訂做的瓷,發現沒有損壞的也沒有件的,便結清了價錢。

“勞您大老遠的跑一趟給我送過來。”姜言意給老叟倒了碗茶水。

那日招待封朔連茶水都沒一杯,事后姜言意就去買了不花茶,名貴肯定談不上多名貴,但勝在泡開了好看,味道也還尚可,用來開店時給客人當茶水也挑不出錯。

老叟接過茶水道了謝,又說:“瓷窯那地方偏得很,攔了半天也不見有個牛車騾車路過,幸好這位公子心善,載了老朽一程,不然今日指不定何時才能給掌柜的您送來。”

姜言意算是知曉了陸臨遠為何會出現在此客客氣氣跟他道了謝,生怕他又誤會什麼,倒茶都是的秋葵去倒。

陸臨遠瞧著這副生怕跟他扯上半點瓜葛的模樣,這幾天好不容易才平復下來的心,又多了幾分復雜。

他不記得上輩子的姜言意是哪般模樣了,只是想起,伴隨著升起來的就是習慣的厭惡。

但這一刻,他發現眼前這人和他習慣憎惡的那人,找不出半點吻合的地方。

手上的茶一直拿著,卻終是沒喝。

陸臨遠從和老叟的談話中,也約莫知曉要在這里開店。他不知這一世的姜言意的是得了什麼際遇,又是什麼,讓一個曾經十指不沾春水的千金小姐,在這邊陲之地開起了館子。

但這一切,又同他有什麼干系呢?

離開時,陸臨遠在店門口的臺階下沖著姜言意作了個揖:“陸某恭祝店家生意興隆。”

既已將過去都放下,自己又何必再將陳年往事掛在心上。

只是在店中那人盈盈一福,說出那句“多謝”的時候,他心底還是莫名的悵然了一瞬。

有風輕輕拂過他的面頰,仿佛是那個喜歡了他十多年的姑娘,在這一聲“多謝”后就再也不存在了。

***

封朔拉著滿滿一馬車挑細選的禮回來時,正好瞧見陸臨遠對著姜言意的鋪子作揖,而姜言意也回了他一禮。

那日在軍營,二人似乎還多有齟齬,怎的又突然冰釋前嫌了?

他近日瑣事纏,這二人究竟是何關系還沒查清楚,但遠遠瞧著,那郎才貌頗為登對的樣子,他莫名地覺得扎眼,臉也不大好看了。

“吁——”馬車在姜言意店鋪門口停下,封朔長一邁從車上下來。

“王爺!”陸臨遠一見到封朔,心底那點悵然瞬間所剩無幾,滿眼滿臉都是見了賢者的歡喜和崇拜。

所謂蓋世英雄,當如眼前人這般才是!

封朔冷淡點頭致意:“賢侄怎在此?”

陸臨遠忙道:“路上遇見一老翁,見他要去送瓷,又攔不到牛車,這才載了這老翁一程。”

在京城那等繁華之地是見不到牛車的,但關外馬匹皆被征到了軍中,百姓為了出行方便,代步就只能找牛車或是騾車。只有一些達貴人家中養了馬,出行才有馬車。

封朔瞥了一眼那前來送瓷的老叟,老叟被他這周氣勢所震懾,話都不敢多說一句,陸臨遠說完,他就只點了點頭,算是為陸臨遠的話作證。

得知他到此只是巧合,封朔臉這才好看了一點,他狀似無意問了句:“賢侄和這鋪子掌柜似有幾分相?”

陸臨遠不愿意崇敬之人發現自己騙過他,矢口否認此事:“哪里,臨遠是從這老翁口中得知這掌柜要在這里開店,這才恭賀了掌柜幾句。”

聽他這般解釋,封朔心中算是完全舒坦了,雖然依舊是一張不茍言笑的的臉,但莫名的人覺著和善了幾分。

他見陸臨遠牛車上還放著幾摞書和一些雜,順帶問了句:“賢侄可找到住所了?”

陸臨遠被貶西州,從吏目一職,掌文書,職從九品,對于一個世家嫡子來說,算是□□辱了。

但面上他并無怨天尤人之意,這個年紀能心就能豁達至此,撇開自己心中對他一些的偏見不談,封朔覺得此子算是個可造之材。

自那日軍營一別,陸臨遠就再也沒有過封朔的傳召,他原本還有些忐忑,如今封朔一主問起他居所的事,他只覺激萬分,忙答道:“就在都護府大街后面的石盤胡同。”

從石盤胡同到小廚娘這店鋪可用不了半柱香的時間。

雖說陸臨遠一再否認自己不認識那小廚娘,但封朔更相信自己的直覺。

他面上毫不顯,只道:“石盤胡同到衙門的路程遠了些,本王記得衙門在吉祥樓那邊有一片府宅,當有閑置才是,賢侄拿了我的令牌去吉祥樓那邊安置。”

“怎好因這等瑣事麻煩王爺……”陸臨遠上輩子已經經歷過一遭這樣的冷遇,州府衙門的人對自己這個京城來的排外,自是會在住行這些地方下刀子,所以他此刻倒也不像上一世那般覺著憤懣。

但封朔的反應實在是出乎他的意料,陸臨遠還想再說些什麼,封朔已經把一塊令牌扔了過來:“去,莫再推。”

陸臨遠一時間心彭拜,不愧是他仰慕的賢者,這般禮賢下士,自己還不算他麾下幕僚,封朔就已經關心起他的住行來。

可惜上一世他不得門路,連見封朔一面都未曾,這究竟是何等憾事!好在他重生了,一切都可以重來!

陸臨遠握著那塊令牌,心中一陣激慨,頓生一“報君黃金臺上意,提攜玉龍為君死”的豪

***

姜言意看著陸臨遠跟封朔說了幾句話,跟著紅滿面的離去,好似一個追星功的狂了一陣深深的沉默中。

這真的是原書中那個風流倜儻、玉樹蘭芝的男二?

莫不是也被人給穿了?

沒能出神太久,因為封朔已經抱著高高一摞禮盒進鋪子來了。

他把一堆花花綠綠的盒子往桌上一放,看著,耳又開始發紅,簡明扼要說了兩個字:“禮。”

秋葵這輩子都沒見誰買過這麼多禮,新奇張著,封朔瞥了一眼,從邊上撿了個最小的禮盒放到跟前。

秋葵看了看他給自己的小盒子,又看了看他推到姜言意跟前的那高高一摞大盒子,突然覺得有點飽。

封朔對著姜言意道:“這些是給你的,車里還有。”

說著他又要出去拿。

姜言意趕住他:“大將軍!”

封朔偏過頭看,夕照在他致的側臉上,那張初見時只覺深寒冰冷的臉孔,在這一刻似乎也和了許多,他深邃的眸里噙著點點笑意,好似碎了滿天星辰:“怎麼了?”

著眼前這張含蓄卻生的笑臉,有那麼一瞬間,姜言意覺得他做這麼多,好像真的只是為了哄開心。

很快掐滅了自己念頭。

想啥呢,他這不是被心儀的姑娘傷到了想另找個寄托麼!

姜言意正道:“這些我不能收,大將軍您拿回去。”

封朔角的笑紋一收了起來,他看著,問:“什麼?”

他目冰冷得讓姜言意有種自己說錯一句話,就會被他擰斷脖子的錯覺。

姜言意下意思脖子,但該說的話還是得說,不能繼續這麼稀里糊涂下去,迎上他的目道:“大將軍您有心儀的姑娘就該好好對才是,便是吵架了,也該等這過去了,再考慮是分是和的問題,而不是拿民做消遣。”

封朔死死盯著,“你覺得我是在消遣你?”

姜言意想點頭,但被他那迫人的視線盯著,愣是沒那個膽子點下去。

封朔上前一步,目沉沉,夕的最后一縷余暉也暗淡了下去,暮自他后潑墨一般展開。

姜言意不由得退后了一步,退,他便再進。

最終到了墻角,退無可退。

他與隔著一步的距離,沒再上前。但姜言意只覺他周像是一張大網將牢牢束縛。

“花花……”秋葵以為他想欺負,要過來幫忙。

封朔忽而充滿戾氣一回頭:“退下!”

秋葵快被嚇哭了,不肯走,又不敢上前:“不許欺負花花!”

姜言意怕他遷怒于秋葵,忙道:“沒事,秋葵,你先去后院等我。”

秋葵搖頭不肯走。

“聽話,晚點給你做棗泥糕。”姜言意安道:“我跟大將軍把一些事說清楚。”

秋葵這才一步三回頭進了后院。

封朔擲了一筷子過去把門掩上。

門“啪”的一聲合上,筷子也掉落在地,姜言意心口也莫名跟著了一下。

難以想象,一筷子被他擲出去竟也能有這般大的力道。

被他到了墻角,暮四合,街上來往的行人漸,便是有人路過,也瞧不見這死角。

姜言意突然覺得,自己還是不夠了解他,不然也不會選擇這麼作死的方法跟他攤牌。

“心儀的姑娘?為什麼你不覺得,我心儀的就是你呢……”

姜言意聽到他自嘲一般的呢喃,他廓分明的下顎在暮中顯出幾分蒼白。

姜言意心臟像是被什麼東西撞了一下,下意識否認:“您……您別戲弄我了。”

“戲弄?”他眼底漾起幾分輕嘲,“不是你在戲弄我麼?”

姜言意傻了。

怎麼說得好像是個對他始終棄了的渣一樣?

又慫又囧:“我發誓我沒有。”

封朔深深地,“你不是說,我是個好人麼?”

姜言意點頭:“你是好人啊,李師傅也是好人,趙頭兒也是好人,秋葵也是好人。”

封朔:“……”

原來在這里,好人只是這個意思麼?

所以從一開始就是他自作多

角幾乎快抿一條直線,眼中的寒意一層一層蔓延開來,掩蓋了那份支離破碎。

他忽而用力一掌拍在了墻壁上,姜言意嚇得閉上眼。

封朔看著因為害怕而抿了的櫻眼睫撲閃著,好似的花蕊。有一瞬間他惡劣地想,親上去,咬出來才能解他心頭的恨。

他真的靠近了幾分,卻又在只剩咫尺的距離時停下。

最終他退開了一步,下心底翻滾的黑怒意,道:“是封某唐突了。”

言罷沒再多說一句話,扭頭就走。

姜言意站在后面,看見他那被包扎過的手了拳,白紗下有鮮紅溢出,是

怔在了原地。

好像誤會他了。

但是……他喜歡自己?他喜歡自己什麼呢?

一時間,姜言意心如麻。

***

邢堯本以為封朔出去走走,回來時心會平復很多,誰料封朔回府時,周氣息比出府那會兒還要沉。

“主子……呃!”

邢堯剛上前,就被封朔猛地一掌拍到了對面墻上。

他毫無防備,猛然被這麼一砸,整個人都懵了,檐角的瓦也被震落下來幾片。

封朔周戾氣環繞:“上所有死士到演武場。”

邢堯看著封朔離去的背影,捂著口扶著墻才站了起來,心道主子上一次這麼大的怒,還是在得知先皇想要太皇太妃陪葬的時候,這次究竟是什麼事惹得他大肝火?

這一晚整個都護府數百死士都在演武場被揍得鼻青臉腫,癱在地上連爬起來的力氣都沒有。

“本王養了一幫什麼廢!明日加訓!”封朔站在演武場中間,汗水衫,他臉上也帶著幾道傷,更顯悍野,眉眼間戾氣不減。

倒了一地的死士都不敢吱聲,心中苦不迭。

*

秋意正濃,都護府那口荷花池早已凋零得只剩幾個枯褐的蓮蓬還舉著。

夜里的池水冰冷刺骨,封朔赤著上淌進池水里。

他手上的傷口沁出來的在冰冷的池水中暈開,上的腥味也淡了去。

他抬起手,纏在手掌上的的紗布不斷往下滴落水,他靜靜看著,眸子里出幾分自嘲和頹然。

岸邊傳來腳步聲,是邢堯。

他手上捧著一封信:“主子,京城的探子傳來的報。”

信上加蓋了兩枚暗印,是刻不容緩的急報。

封朔轉過來時,眼中只剩一片與平日無異的冰冷,他走到岸邊,立即有侍衛將他的外袍取來替他披上。

封朔拆開信,取出里面的信紙,一目十行看完。

他眉峰微斂,略微沉思后,將信紙拿到侍衛捧著的蠟燭上點燃,燒為灰燼。

“小皇帝要對付楚家了。”他說。

這一瞬間邢堯在腦子里權衡利弊,皇帝楚家,約莫是因為楚昌平接棺回京一事。

他們跟楚家并無來往,楚家這一輩人也只有一個楚昌平拔尖些,但他當年因為與長公主的婚事,拂了圣意,從此失了圣心。

楚昌平眼下若還是云州總兵,封朔保他,算是拉攏一個盟友。但他已然被皇帝削了兵權,被貶永州。永州比起西州還要貧乏,他便是想在那邊東山再起,沒個十年八年也看不出效。

不管怎麼看,皇帝楚家,他們袖手旁觀才是最好的選擇。

封朔遲遲沒有給出決斷,但邢堯已經猜了個大概。

事關朝堂,封朔回書房理剩下的公文和信件。

有暗印的他前天夜里已經看完了,沒有暗印的這兩天也空了看了大半。

因為心中煩悶,封朔今夜理這些信件時并不靜心,他一手執筆,一手著眉心:“茶來。”

邢堯很快捧了茶上來。

封朔用傷的左手去接,怎料茶是剛燒的滾水,連帶杯底也燙得驚人。

他一個失手沒拿穩,茶杯落到書案上,茶水瞬間灑了出來。

封朔顧不得被燙到的手,一把將桌上的信件折子全抓了起來。

邢堯嚇得跪倒在地:“屬下該死!”

一旁的福喜則手疾眼快拿了干凈的帕子鋪到書案上,防止茶水蔓延。

封朔面沉沉沒有說話,等清理干凈了書案,他才把折子和信件都放回去。

因為方才那急之下的一抓,信件雖沒有被茶水沾,卻有不都被弄皺了。

封朔本是想將那些信件碾平,卻猛然瞧見最底下那封信上,出的半個斗大的簪花小楷有幾分眼

他將那封信出來,看了一眼信寄往的地址,眸子不由得瞇了起來。

京城楚家?

能將簪花小楷寫這斗大一個的,封朔這輩子只見過一人有如此天賦異稟。

那小廚娘跟楚家有何關系?

他拆開封口的火漆,取出三張薄薄的信紙,愈往下看,臉愈發凝重。

最后,他只不辨喜怒吐出幾個字:“你,是,姜,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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