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言意頓住腳步：“您不倒藥, 我就不過來。”

“本王不倒，本王就在這邊喝！”

封朔見沒有再上前的意思，這才一仰脖把藥全吞了下去。這點距離他味覺依舊靈敏, 頭一回在有味覺的況下喝這麼難喝的東西, 苦得他整張臉都扭曲了。

姜言意心驚膽戰看著他：“您沒事？”

封朔從牙里出兩個字：“沒事。”

姜言意想說從您的表上來看, 您似乎有事，不過到底是沒那個膽子說出來。

封朔大步走回石桌前，拎起桌上的茶壺準備狠灌幾口漱口。

姜言意發現了他的意圖，趕摁住茶壺：“茶解藥，我給您燒壺開水。”

等燒好開水, 封朔覺得自己怕是得被這個味熏去見閻王了。

他惡狠狠盯著姜言意：“你故意的！”

他這副表雖然兇, 但奇怪的是姜言意并不覺得害怕，甚至莫名地有幾分想笑, 也確實沒憋住，角彎了彎。

封朔臉更難看了：“你笑什麼？”

姜言意從袖袋里拿出一包松子糖, 這是去集市上買老參時順手給給秋葵買的, 秋葵平日里最喜歡吃這些甜食, 沒想到在這里派上了用場。

道：“藥是有些苦，您吃點甜食一。”

封朔把臉扭做一邊：“拿本王當三歲小孩哄麼？”

姜言意直接拿起一塊吃了起來：“誰說的只有小孩才能吃糖？”

封朔側過臉, 突然一把拽過拿著半塊松子糖的手，張就把吃掉一半的松子糖咬走了, 咔嚓咔嚓嚼得碎, 仿佛嚼的不是那顆松子糖, 而是。

姜言意沒料到他會這般，一時間呆若木。

封朔眉眼間全是乖戾：“你知道本王對你的心思, 沒做好那個打算, 就別招惹本王！”

他主挑開這層紗窗紙, 姜言意窘迫過后，心中倒是突然有了一勇氣，迎上他的目問：“王爺……看中了民什麼？”

生了一雙極為好看的秋水眸，專注看一個人時，總給人幾分含脈脈的錯覺。

封朔攥住手腕的大掌不曾松開，甚至還有越握越的趨勢，他盯著那雙瀲滟澄澈的眸子：“本王要是知道就好了。”

握住的那截皓腕纖細溫，脆弱得好似他輕輕一折就能斷掉，指腹知到的溫度像細芽一般延向心底，讓他心跳不控制，腦子里的旖念野草一樣瘋長。

封朔有些煩躁地收回手，別過臉不看姜言意：“你走。”

姜言意突然也來了脾氣：“就因為您是王爺，您若對民有意，民就必須回應您麼？”

“王爺您或許只是一時興起，但民要賠上的卻是一輩子，民膽小，不敢高攀。”

封朔聽出這話中的轉機，喝道：“誰說的本王是一時興起？”

他盯著姜言意：“只要你說一句愿意，本王立馬遣人上門，三六聘娶你。”

姜言意險些被自己的口水嗆死，這人什麼腦回路，怎麼突然就說到婚嫁上去了。

道：“您是王爺，王妃人選怎可隨便？”

三六聘是娶正妻才有的待遇。

在他這個位置，正妃側妃必然都是幕僚們挑細選為他選出的，要麼在朝堂上得勢，要麼在軍中能幫襯他，絕不可能娶一個對他全無助力的子。

封朔聽懂了的言外之意，嗤了一聲：“本王當年一無所有也打出了今日的基，如今若是連親都做不得自己的主，那本王這些年豈不是白建樹了？”

他目落到姜言意上，變得深沉起來：“愿意與否，皆在你。”

姜言意一時間有點懵，以為要面對的是要不要接告白，現在怎麼就變要不要接求婚了？

眼見事變得越來越復雜，抬手制止封朔繼續說下去：“等等……咱們先把事捋一捋。”

封朔沉默看著，等說。

姜言意心復雜、神呆滯指了指自己：“您中意我？”

封朔“嗯”了一聲，耳微微泛起了紅。

姜言意繼續道：“但您從來沒正式向民表明過您的心意，今日姑且算是第一次。”

封朔反駁：“本王問過你。”

雖然那次是個烏龍。

顯然姜言意也想起他說的“問過”是哪次了，但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封朔就直接道：“今日算第一次就今日。”

姜言意點點頭，繼續道：“所以，您看，您向我表明心意，我這邊都還沒確定……您突然談婚論嫁，是不是太快了些？”

封朔心說他哪里知道喜歡一個人這麼麻煩，看對眼不久了麼，反正他是一樣就相中了。

不過子大多，總得給們點臺階下。

誒？等等！

封朔突然抬起一雙燦落星辰的眼：“你的意思是，婚嫁之事后面再說？”

翻譯過來不就是有戲？

姜言意被他熾熱的目盯得如芒在背，趕道：“這也不是答應你了的意思，咱們……可以先，雙方脾都有個磨合了，再考慮以后的事。”

可能是那顆松子糖的緣故，現在封朔覺得里一點也不苦了。

他多明啊，姜言意說得含蓄，他卻偏要問出他想要的的那個答案：“你也是心悅本王的？”

姜言意臉皮沒他厚，鬧了個大紅臉，氣鼓鼓看著他。

怎麼會不心呢，只是對他有太多瞞，一直敬而遠之罷了。

封朔難得心大好，肆無忌憚大笑起來，他拉起的手就要往外走：“你還沒見過母妃，本王帶你去見母妃！”

姜言意真快給他跪了，哪有他這樣的，一言不合就親見家長，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啊！

姜言意死死扣住他的手，“王爺……這也太急了些，我還沒答應要不要接您的喜歡呢！”

封朔微怔，眉頭又擰了起來：“你不是也心悅本王嗎？”

可能是知道他并不像他表現出來的那般兇惡，姜言意膽子也大了，鼓起勇氣道：“世間多的是癡男怨，有時候并不是兩相悅就能在一起的。能得王爺重，民惶恐，民也是敬重王爺的，但是……民有事瞞著王爺，心中有愧。”

“王爺且再給民一點時間如何，等民想清楚了，告知民瞞您的事時，也一定給王爺您一個答復。”

“這般麻煩。”封朔皺眉：“你有什麼是我不知道的？”

他唯一能想到的就是瞞份一事，本想在這時就告訴，自己早知曉份了，但姜言意說了一句：“很多。”

“等民想清楚之后，都會告知王爺的。”

封朔聽到“很多”二字，到了邊的話又收了回去，他道：“你總得給本王一個期限。”

姜言意想了想道：“一個月如何？”

一個月，只要多加接，再怎麼也能清一個人的品，看清他值不值得托付了。

“，一個月就一個月！”封朔若是有尾，此刻都快翹到天上去了。

他把棋盤上的棋子全扔回棋簍里，心極好地道：“正好本王這幾日不用去軍營，可以騎馬帶你去關外轉轉，草原上的戎葵你還沒見過，開花時跟一片火海似的！”

他這一刻真跟個頭小子似的，心思全寫在臉上。

姜言意默默打斷他：“王爺，您還是先好好療養。”

一說到療養，封朔就想到那碗苦得要命的藥，瞬間變了臉：“本王無礙。”

姜言意看著不說話。

封朔想著反正若不在，自己喝個藥也嘗不出多苦味，便擰了擰眉道：“本王以后按時喝藥便是。”

姜言意說：“天氣愈冷了，您還是見風為妙。”

封朔：“……”

***

封朔喝藥時，俊臉上那個扭曲的表，一直在姜言意腦海里揮之不去。

想了想，還是將此事告知了管家福喜，問能不能把一些味重的藥材替換，改藥膳。

福喜聽說之后，便找了郎中，郎中把另開了方子，用藥膳藥浴的法子雙管齊下。

福喜把做藥膳的事給姜言意，說是府上的廚房不太方便，太皇太妃不喜歡藥味，開高價請姜言意幫忙烹制。

姜言意何嘗不知這是封朔的意思，以店中繁忙為由推拒，福喜從王府護衛里調了兩個過來給當跑堂。說自己還要管賬上，福喜直接把王府管賬的賬房先生都借給了。

一下子多了三個幫手，姜言意這下是徹底閑下來了，想著反正也得多了解封朔，便接下了做藥膳的差事。每日還能分出更多力去照顧自己的辣椒苗。

虧得上輩子在農村待過一段時間，逢年過節也會回鄉下外婆家，幫外婆干過不農活。雖然沒有直接學過育辣椒苗，但農忙時候家家戶戶育秧苗，還是知道這些育苗的流程，作品種不同，育苗手法卻是大同小異。

辣椒苗經過煉苗之后便可分株了，當初那小小一把辣椒籽，如今都變了數百株苗。

辣椒的期差不多是兩到三個月，等這個冬天一過，這一批辣椒就正是收的時候。到時候自己有了更多的辣椒種子，開春之后完全可以租幾畝地，再次育苗，請佃戶幫自己幫自己打理，自己得閑便過去視察一番。

姜言意覺得可能不久之后，自己就要實現辣椒自由了。

因為心好，去拿給封朔送藥膳的食盒時，角也是一直上翹的。

這幾天做好藥膳，都是先把食盒拿去給封朔，自己再去花房看辣椒苗，等從花房出來，封朔那邊差不多也吃完了，再去拿食盒就行。

“玩完泥回來就這麼高興？”

姜言意才走到房門口，就聽見了他的聲音。

最近天氣干冷得厲害，封朔上的舊傷氣候影響，這些日子下棋看書也不在院子里了。

一連給他送了好幾天的藥膳，姜言意大概也清了一點他的脾，他真正生氣的時候和他欠的時候是兩碼事。

現在明顯就是屬于欠的時候。

姜言意道：“您之前不也去花房那邊玩泥。”

說的是開店那天，他在花房幫自己給辣椒苗澆水一事。

老底被揭，封朔臉不太好看。

他盤坐在團上，屋子里燃了地龍，他本就強健，只是因為天一冷，舊傷就作痛出門時才不得已多加裳。如今在室只著一單倒也不覺著冷。

墨的長袍領口微斜，出一截致的鎖骨，長發未束，只在額前用了額帶勒住，比起平日里的冷厲，眼下更多了幾分慵懶隨意。

前擺著棋局，他閑暇時總是自己跟自己對弈。

姜言意收撿碗筷時，就發現碗里的和湯都沒了，一起燉湯的素菜和一些可食藥材全被挑了出來。

忍不住道：“你只吃的嗎？”

封朔回一個理所當然的眼神：“吃管飽。”

在軍營里那會兒，每天只有吃足夠多的，才不會得那般快。

早些年封朔沒味覺，當然是選擇吃最管飽的、最經的食，如今恢復了味覺……素菜是什麼東西，有香嗎？

姜言意只是單純看不慣他挑食，反正藥效已經全融進了湯里，他既然喝了湯，姜言意也就沒再多說什麼。

封朔自己跟自己下了幾天棋，約莫是有些煩了，突然問姜言意：“可會下棋？”

“不會。”

“過來，我教你。”封朔來了興致。

姜言意以往看小說時，里面的主角經常有下棋的戲份，姜言意一直覺得特別有格，眼下封朔一提，還有了學一學的心思。

走過去，盤坐在了封朔對面的團上，提前給他打了個預防針：“那個……我是真的一點也不會下。”

封朔還是那句話：“我教你。”

不知不覺，他已經很在跟前自稱“本王”了。

姜言意拿的黑子，封朔手拿白子。

他道：“黑子先落。”

姜言意便在棋盤叉落下一子，封朔看著落下的位置皺了皺眉，但沒說什麼，也跟著落下一子，繼續給姜言意講解：“棋盤上是有氣才能活的，有氣的棋子是活棋，無氣的棋子是死棋。”

二人落下的棋子漸漸多了，他便指給姜言意看：“你看，你在此落子，這一片就都為死棋了，落到這邊，你這盤棋才能活。”

“噢噢，謝謝。”姜言意從善如流把自己剛落下的棋子撿起來，放到了封朔說的活棋位置上。

封朔眼皮一跳：“觀棋不語真君子，落子無悔大丈夫，哪有你這樣下棋的？”

姜言意眨眨眼：“我既不是君子，又不是丈夫。”

封朔默了，一時間竟無言以對。

他在圍棋上造詣頗高，姜言意自認沒什麼慧，也學得頗快，幾盤下來，基本上已經能和封朔殺上幾個回合。

“下棋沒什麼意思，咱們來加個注？”姜言意很快就飄了。

封朔俊眉一挑：“你想下什麼注？”

姜言意起跑到他書案前，取了幾張廢紙過來，撕條，一臉興道：“誰輸了就往誰腦門上紙條。”

封朔：“……稚。”

姜言意大放厥詞：“要不再加個真心話也，上一局我差點就能贏你了。”

封朔不說話，只輕輕呵了一聲。

幾局下來，姜言意簡直被，子都還沒落幾顆，這盤棋就結束了，腦門兩側的紙條越來越多，得用一只手拉著才不至于擋住視線。

封朔始終氣定神閑，只在每一局姜言意輸的時，喝著茶慢悠悠問出他的問題：

“你喜歡本王嗎？”

“喜歡本王什麼？”

“何時喜歡上本王的？”

……

這些問題他不覺著恥，但姜言意腦袋已經快垂到地面上去了。

為什麼要作死跟他比圍棋？

姜言意一把扯下自己腦門上的紙條，憤憤道：“圍棋我初學，肯定比不過你，咱們來下五子棋！我一定贏你！”

封朔蹙眉：“五子棋？沒聽過。”

姜言意已經看到了翻的曙，五子棋從小學下到高中，幾乎就沒輸過，沒道理贏不回來。

笑得出一口漂亮的白牙：“很簡單的，一學就會，雖然我下五子棋很厲害，但前期我也會讓著你的。”

封朔單手撐著下顎，目落在姜言意嫣紅的上，眸幽深了起來：“不必讓我，不過這注可以重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