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羲和不再看顧筱，他拿著油燈走到床邊，解下帶。

夜深人靜，沈羲和手放在腰帶上，他板著臉道：“顧筱，你不去睡，看我做什麼。”

顧筱就多看了兩眼床，這都不行嗎，“……晚上冷，蓋嚴被子，最重要。”

說完，顧筱挪到了小榻前，榻窄的可憐，這也就將將夠睡。

不僅如此，榻上連個枕頭都沒有，顧筱躺在上面，翻都困難，不就是床嗎，誰不能睡，反正沈羲和明天就走了，明天就能搬回去。

沈羲和五日回來一次，如果能十天一回，十五天一回，一個月一回就更好了。

沈羲和吹了燈，在黑夜里了外袍，他躺在床上，腦子里還是顧筱的話，晚上冷……

就這麼關心他嗎？

榻那里半點靜都沒有，沈羲和以為他討厭顧筱，每次回來都睡不好，這回也應如此，結果，一晚上睡的極為安心。

到了寅時，沈羲和起來，顧筱迷迷糊糊聽見穿的聲音。

沒有枕頭又不敢，這一晚睡的腰酸背痛，天還沒亮，顧筱真想立刻把沈羲和送走，不，要親眼看著沈羲和走。

顧筱坐起來，“你這就要走了嗎？”

沈羲和點了下頭，他五日之后還回來，況且，顧筱每天去送飯，不必依依不舍。

顧筱松了口氣，親自送沈羲和出門，“天黑，你路上小心一點呀。”

沈羲和沒有理，順手把門關上了。

周氏一早起來給沈羲和做飯，家里沒什麼東西可帶，包袱里是沈羲和補好的服。

能送孩子去書院的大都是有些家底的，好一些的穿綢緞，差一點的穿棉，服上帶補丁的，只有沈羲和一個。

周氏道：“服都補好了，中午還是小小給你送飯。”

沈羲和嗯了一聲，忙過這陣，四月多，就不用顧筱送了。

顧筱在西屋聽沈羲和的靜，沒一會兒他就走了，也睡不著了，編了一個蟈蟈籠子。

木頭料子就在桌子下面，里面有長的有方的，做扇柄，得磨薄薄的長條。

顧筱在屋里做了一會兒，等到卯時家里人都起了，就去幫忙燒火做飯。

今兒李氏做早飯，李氏坐在杌子上燒火，低著頭，眼睛有點紅，還有些腫，像是哭過。

李氏哭了半宿，怨周氏偏心，也怨自己肚子不爭氣，昨晚二丫小聲跟說，可真好吃呀，想著兒長大沒吃過幾次，李氏的心就跟針扎一樣。

鍋里煮著稀飯，正咕嘟咕嘟地冒泡，李氏被煙熏的眼睛疼，咬咬牙，想著自己也該存點錢。

沈二郎只會睡大覺，天伺候莊稼，哪里存的下錢，二房還不如大房。懷著孕，不吃，肚子里孩子也得吃。

李氏看了眼顧筱，“小小，二嫂求你件事……”

顧筱嚇了一跳，“說什麼求不求的……二嫂……”看著李氏，問了句，“你是不是也想著相公明年秋闈，趕考銀子不夠，所以想盡點心意？”

李氏愣住了，這個人雖然說話直，可不傻，“對，得多給三郎攢點銀子，小小你說得對。二嫂平時繡點帕子什麼的，小小去城里，能不能幫忙賣出去？”

都是熬著眼睛一針一線繡出來的，二丫天繡，手上好幾個針眼，李氏不可能全給周氏。

順路的事顧筱愿意幫忙，以后要走，現在還在沈家，關系能好就好。

“那我幫忙看看。”顧筱攪攪稀飯，然后道：“那娘那里……”

李氏道：“娘當家做主，大頭肯定給家里的，只要三郎能中，我也做什麼都愿意。”

顧筱臉，昨天說的話他們都聽見了。

吃過早飯，沈家人去地里做農活，李氏帶著幾個孩子收拾屋子，洗服，然后準備中午飯。

二丫長的眉目清秀，乖乖地在李氏邊干活，中午飯做好，李氏把繡好的帕子塞給顧筱。

顧筱提著飯上路，春明，路上有各種的野花，心好，長長一段路都不覺得難走。

到書院時辰還早，顧筱賣了兩個蟈蟈籠子，再賣就賣不出去了，在書院門口轉了轉，見還有人拿著蟈蟈籠子賣，一個兩文錢。

顧筱嘆了口氣，做生意就是這樣，看見一點點苗頭就有人跟風，好在決定做扇子了。

時辰到了，沈羲和從書院出來，他見顧筱悻悻的，他皺了皺眉，卻沒多問。

吃完飯，顧筱把碗筷收了，“三郎哥哥用功讀書，我先回去了。”

沈羲和點了下頭，“嗯，你回去吧。”顧筱開不開心，與他何干。

顧筱：“那我走了。”

顧筱在書院門口轉了幾圈，好不容易把手里的籠子賣出去，今天賣不，興許明天一個都賣不出去。

顧筱去了縣城的布莊，問伙計收帕子嗎。

繡好的帕子布莊常收，一文錢一條，賣了帕子，顧筱在布莊挑了一包碎布頭，花了五文錢，賣了四個籠子，連燒餅都沒舍得買，轉頭去了書坊。

書坊賣書，還賣筆墨紙硯，料。

顧筱還剩十二文錢，一支兔毫十文錢，普通墨錠十五文一塊，料要更貴，二十文。

小二在柜臺問顧筱要什麼，顧筱看了一圈，“我要一刀紙。”

小二數了二十五張，“總共十文錢。”

顧筱疼地掏了錢，抱著紙回沈家。

到了沈家，顧筱先給了李氏十個銅板，然后鉆進屋，李氏激顧筱幫忙，把家里活都攬了，讓顧筱安心在屋里待著。

顧筱要做折扇，首先扇紙要，五張紙用水粘在一起才將將夠用，扇紙還要曬，顧筱把簍子拿過來做扇柄。

扇柄用竹片最好，沒有竹子，顧筱只能用木頭，薄薄一，上寬下窄，十五扇柄，兩邊的要更寬更厚。

刻刀生銹了，并不好用，好在顧筱做慣了這些活，對來說不難，扇柄下方鉆圓孔，然后再用碎布頭打磨拋。

顧筱在桌前坐了一下午，到了晚上把手上活放下，出去燒飯，李氏眼睛已經不腫了，眼里還帶著淡笑，“小小幫忙燒火就行。”

燒火做飯，村里各家都飄起炊煙，沈家眾人從地里回來，沈老爺子發話，“明天估著有雨，把種子備好，后天種地。”

老莊稼把式看天就知道什麼時候下雨，春雨貴如油，得趁著雨水多趕把地種上。

要是種地，家里飯菜就要換換了。

早上得吃干飯，中午兩個饅頭是不夠的，晚上回來吃不飽，也不行。

周氏點點頭，想想家里的糧食，還是夠吃的。

第二天，果然飄起了雨。

雖然下了雨，飯還是得照送，沈家沒有雨傘，顧筱穿著蓑往縣城趕，土路被雨水打，一踩就是一腳泥，到了書院，籃子里飯菜都涼了。

顧筱把籃子上的布掀開，“三郎哥哥，今天飯菜涼。”

書院門口搭了個棚子供學生吃飯，沈羲和沒傘，服頭發都了，他看著顧筱，道：“不妨事。今天下雨……怎麼沒讓大娃來。”

顧筱在心里嘆了口氣，本來今天大娃想來，可是得賣蟈蟈籠子啊，就算沒人買也得試試，能攢一文是一文，所以就把這活搶來了。

顧筱低著頭道：“我想來。”

蓑還滴著水，顧筱的鞋子也臟了，從尚村到廣寧縣這條路沈羲和有過無數次，下雨也走過，自然知道多難走。

沈羲和心里不是滋味，是因為以后不能送飯，所以現在才要來嗎。

沈羲和把飯快速吃完，破天荒說了句，“你回去讓娘煮點姜湯。”

顧筱怔了怔，沈羲和還會關心人，“嗯，你多喝熱水。”

顧筱懷里還揣著蟈蟈籠子，下雨，書院門口人了許多，蟈蟈籠子只賣了兩個，雨也不見停，顧筱不敢耽誤太久，趕回家，至于姜湯，早讓忘了。

蓑是頂事的，顧筱上沒怎麼，在村子里也用不到傘，顧筱把鞋了，然后回屋看扇紙晾得如何。

紙已經干了，扇紙是扇形，一個扇面十三道折痕，向前向后各一折，扇面和扇柄用水粘不行，得用漿糊。

調漿糊要用面，顧筱沒有面，能到面的只有周氏。

調面糊用的面也就一點，但白面是糧食，糊漿糊一看就不是正經事，顧筱想了想，

趕在周氏回來前去了東屋……

顧筱往第三個陶罐下坑里的錢袋子里塞了兩文錢，雙手合十虔誠道：“我一定給相公攢夠銀子！”

陳氏跟著顧筱，在門外看著，

心里頗為容，等周氏回來，神復雜地把這事兒跟周氏說了。

“娘，小小又往錢袋里塞了錢。”

周氏回屋里數了數，果然多了兩文錢，嘆了口氣，“哎，你說這孩子……”

怎麼就這麼懂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