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心好，直接顯在臉上，不常笑，笑起來看著和藹親人。

兩文錢是不多，可得看誰放的。

顧筱是周氏自己選的人，顧筱惦記沈羲和，證明眼沒有錯。

所以晚上盛飯的時候周氏多給顧筱盛了一勺。

吃過晚飯，顧筱挪到周氏跟前，甜甜一笑，一雙眼睛彎著跟月牙似的，“娘，我想求您個事兒。”

周氏狐疑地看了顧筱一眼：“又有什麼主意了？”

顧筱道：“娘，我想要小半碗面，調面糊用。”

周氏現在看顧筱怎麼看怎麼順眼，“多大點事，還用求我，等著。”

周氏痛快給顧筱拿了小半碗面，然后虎著臉道：“再多可沒了。”

顧筱：“夠了夠了，娘最好了！”

周氏擺擺手，“說沒用的，我可不聽這個，早點睡，不許費燈油。”

西屋那盞油燈就沈羲和回來點了一回，平時都不用，顧筱道：“知道，等著相公回來才用！”

顧筱帶著面碗回屋，趁著外面還有亮倒水調了面糊，扇柄黏在扇紙上，一用書給上。

把十五扇柄都黏好，顧筱肩膀，扇子一晚上，等明早再把扇柄上的孔用木釘釘上。

扇面留白，再看開合如何，順聲脆，這柄扇子才算了。

顧筱把面糊放在涼地方，用木板蓋住，搬著榻上的被子去了床上，沈羲和的那床被疊的方正，小古板一個。

顧筱把被子放到一邊，爬上床，在床上滾了一圈。

不讓睡又如何，現在躺在床上的不還是。

總是睡床顧筱還嫌難呢，五日一回，就當換個地方。

顧筱在雨聲中睡過去，第二日天晴了，沈家眾人也迎來了一年最重要的時候——春種。

沈家不算院子里的菜地總共十一畝，地里要種麥子小米，還有紅薯。

早上一人一個饅頭，不跟平日一樣家里留人，今天誰都得下地。

只不過做飯送飯的人卯時去辰時回，顧筱早晨吃了個小饅頭，然后扛著鋤頭跟著沈家一眾人下地去了。

下了一夜雨，土地，犁地，撒種，都是莊稼人做慣了的活，可顧筱從前連鋤頭都沒過。

怕周氏看出什麼來，只能咬著牙干，終于熬到巳時，周氏喊陳氏和顧筱回家準備午飯。

干活費力氣，中午飯油水都比平時多，周氏還破天荒做了個韭菜炒蛋，另分出一小份來，放在籃子里，讓顧筱給沈羲和帶過去。

一路上韭菜炒蛋的香味如影隨形，可算到了書院，顧筱趕把飯菜塞給沈羲和。

沈羲和看了眼籃子里的飯菜，比平時多了一個饅頭，還有炒蛋，遂道：“已經開始春了？”

顧筱點點頭，“昨天下了雨，爹說趁著雨水把地種上。”

沈羲和道：“多的饅頭和菜拿你回去，這些夠我吃了。”家里什麼條件沈羲和心里清楚，他在書院，沒必要家里吃什麼他也跟著吃什麼。

顧筱犯難了，拿回去？怎麼拿回去，這可是周氏的一番心意。就算周氏自己不吃，也愿意讓沈羲和吃。

沈羲和又道：“明日照往常送便可。”

顧筱道：“娘給你的，就得你吃，誰也不這一塊饅頭。”

沈羲和看看顧筱，“你拿回去。”就算家里不，顧筱也可以……可以在路上吃，他不干活，沒必要吃那麼多。

顧筱不拿，拿著籃子就夠沉了，還要多帶個饅頭，“那你留著晚上吃，讀書累，你多吃點，我先回去了。”

顧筱現在無分文，還欠著陳氏一個絡子。蟈蟈籠子也賣不出去，編籠子的人實在是太多了，有人賣兩文，有人賣一文，顧筱不想降價，干脆不賣了。

顧筱把折扇從懷里掏出來，扇骨堅，兩邊刻著翠竹，扇面干凈平整，方便人留字題詩。

扇柄上還墜著一個如意結，淡青的穗子正和竹子相配。

沒錢就意味著沒吃，存不下銀子，以后就走不掉，日后沈羲和一路高升飛黃騰達，娶了主之后，肯定會被趕出去，別提多可憐。

顧筱深吸一口氣，去了書坊。

文人學子買書都去廣寧縣的書坊，里面賣書，還賣筆墨紙硯，扇子不會放雜貨鋪去賣，想來想去，顧筱只想到了書坊這一。

家里地還等著種，顧筱不能耽誤太長時間，進了書坊，直接找上伙計，“這兒有扇子賣嗎？”

伙計看了顧筱一眼，然后低下頭，“團扇東邊的珍寶閣有賣的，咱這兒可沒有。”

顧筱道：“折扇，折扇有嗎？”

伙計道：“折扇？我給你拿出來瞧瞧？”

顧筱點了下頭，很快，伙計拿出來三把扇子，一把最普通，上面題了兩句詩，剩下兩柄題了畫，扇紙要更好些，顧筱問：“都多錢？”

伙計看顧筱的樣子也不像買得起的，隨手一指，“這把二十文，剩下兩把五十文。”

顧筱倒吸一口氣，一刀紙最普通的紙十文錢，木頭竹子山上就有……

伙計見顧筱沒想買的意思，故意一問，“姑娘看中哪把了？”

顧筱把扇子拿出來，“我來不是想買扇子，是想賣扇子。”

伙計臉不太好，但是沒發作，擾人做生意，擱誰誰臉都不好，可他在書坊待了十幾年，見過貴人，看過孤本，也練了幾分眼力。

顧筱手里拿的扇子不比尋常，要比書坊里的好。

伙計咽了咽口水，他也是看顧筱年紀小，長的又好看才愿意多看一眼，“你把扇子拿給我看看。”

伙計把扇子放手心上掂了兩下，然后唰一聲打開，一開一合，無比順暢，扇骨最是巧妙，是柳木，上面刻著竹子，雖然比不上竹子有韌勁兒，卻也敦厚結實。

扇面紙折的極好，只不過這紙……

伙計在心里搖搖頭，若是有竹子和澄心紙，估計能更好。

顧筱抿了抿，“這把扇子，書坊收嗎？”

伙計問了句，“這是你做的？”

顧筱點了點頭。

“你跟我去見掌柜吧，這我可做不了主。”伙計帶著顧筱去了二樓。

書坊掌柜姓張，廣寧本地人，酷書畫，文人墨客喜歡的東西，他都喜歡。

他把扇子放手里把玩了一會兒，道：“這扇子書坊收，小許，給這位姑娘取五十文錢來。”

張掌柜相貌儒雅，他溫聲道：“這扇紙不好，就算木刻再，絡子結再好看，也賣不上高價了。”

顧筱明白，“是掌柜抬，這扇子如何我心里有數。”

趙掌柜擺擺手，“扇子出自姑娘之手，可見姑娘蕙質蘭心，姑娘不必妄自菲薄，若以后做了新扇子，還可以送到書坊來。”

顧筱點點頭，“那多謝掌柜。”

還能送過來最好，再也不用擔心哪天錢沒了，顧筱收了五十文錢，道：“我看看紙。”

扇面以細膩棉韌的宣紙為面，牢固的皮紙為襯，細薄的連史紙為芯最好。從前沒錢講究不得，有了錢，顧筱想買一些好紙。

五張宣紙，五張皮紙，兩張連史紙就花了顧筱二十文錢，出了書坊，腳不控制地挪向了攤。

這兩天，可是連燒餅都沒買過，吃好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

還剩三十文錢，顧筱道：“要一斤豬，兩個豬腳。”

攤老板利落地切稱，“總共二十文，搭你一骨頭。”

骨頭上沒，但有總比沒有強，顧筱拎著，恨不得立刻回去做吃了，大概找到了求周氏的法子，只要說是為了沈羲和，周氏就算再舍不得再生氣，也不會多說什麼。

過了正午，沈家人歇了一會兒就扛著農下地了，周氏留在家里等顧筱回來，今天顧筱比平時慢一點，周氏心里有些擔心。

從屋里向外張，見顧筱進了家門終于松了口氣，周氏從屋里出來，上不饒人，“磨磨蹭蹭的，快點。”

顧筱道：“娘，您等我吶。”

“等你的功夫，什麼活都干完了，快把東西放下，鍋里……鍋里還有口炒蛋呢，你去給吃了。”

周氏說的別別扭扭，“家里吃不完，剩下的，可不是特意給你留的。”

顧筱手上的籃子有點燙手，“……娘，您可太好了，我都不知道怎麼報答您，我一定想法子賺錢，讓您天天吃。”

的滋味是真好啊，吃到里香的很，周氏回憶著味，面上卻不顯，“溜須拍馬，誰家天天吃！”

顧筱道：“我不管，我就讓您吃福。”

周氏臉上終于出個笑模樣，“行了，哪來的天天吃，快把蛋給吃了，一會兒該涼了。”

總共兩塊，兩口就沒了，若是上回顧筱沒往周氏里塞，周氏萬不會給顧筱留。

顧筱手扯了扯周氏的袖子，“誰說的！娘，你看我給您帶什麼回來了……”

顧筱把籃子上的布掀開，里面有碗筷，還有兩個豬蹄，一塊瘦相間的豬。

顧筱笑了笑，“娘，我說到做到。”

周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