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羲和這回吃的比平時慢，從未吃過的東西，第一次吃既驚喜，又舍不得。盒子還溫著，在籃子里放了小半個時辰，雖不及剛出鍋焦脆，但是吃起來香。

豬蹄燉黃豆滿滿一小碗，還有淡淡的香味飄出來，從前都是沈羲和聞著別家的飯菜香，今天竟……

沈羲和道：“這回沐休順便放農忙假，重活等我回去再做。”

顧筱點著頭，想著沈羲和怎麼不快點吃，還沒吃飯呢。

沈羲和又道：“你……”

顧筱：“怎麼了？”

沈羲和有一瞬間的失神，顧筱容貌妍麗，看呆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沈羲和卻厭惡這樣的自己。

沈羲和錯開目，“今天怎麼不見你的飯，你還沒吃？”

顧筱點了下頭，知道沒吃還不快點。

沈羲和低下頭，快速吃飯，吃到一半，他同窗過來，“羲和，今天也是你妹妹來送飯啊。”

顧筱怕沈羲和不自在，趕道：“這些天都是我給三郎哥哥送飯。”

同窗姓陳名寧遠，廣寧人，和沈羲和同窗七年，關系一向不錯。

陳寧遠欣賞沈羲和格學識，更何況君子之淡如水，不看家境。

陳寧遠道：“羲和的妹妹就是我的妹妹，在下陳寧遠，是羲和同窗。”

顧筱點了一下頭，“寧遠哥。”

沈羲和幾口把餡兒盒子吃完，他把碗筷放回籃子里，然后對著顧筱道：“你早些回去。”

顧筱本來也不想多待，這個養媳沈羲和不定多討厭呢，怎麼會讓和他的朋友多說話。

顧筱頭也不回地走了，沈羲和轉回了書院。

陳寧遠還看著顧筱的背影，眨眼功夫沈羲和就不見了，他急忙跟過去，“羲和等我！”

沈羲和心里有些煩躁，卻不知為何。

陳寧遠道：“三日后就放農忙假了，羲和，你要回家幫忙種地的吧。”

沈羲和：“你問這個做什麼。”

陳寧遠道：“我家在縣城，家里沒地，現在春景明，正是郊游踏青的好時候，我隨你回家吧。”

沈羲和攥了一下手，“家里地方小，住不下，并不方便。”

陳寧遠道：“我和你住一屋不就行了嗎？”

西屋不僅他住，還有顧筱。

沈羲和突然意識到，哪怕他同別人說顧筱是妹妹，顧筱也和妹妹不一樣。

誰家妹妹同兄長睡在一屋，誰家妹妹背地里喊人相公，誰家妹妹像一樣，想辦法賺錢供他讀書？

沈羲和也說不清心里是什麼，總之和以前不一樣，對顧筱，他沒那麼討厭了。

“我屋子只有一張床，睡不下。”沈羲和了一下袖子，“更何況你沒做過農活，做不慣。”

陳寧遠想說沒做過怎麼知道他做不慣，可沈羲和本來就要回去種地，他不能給人添麻煩，還是算了。

顧筱一離開書院就去了布莊，陳氏給的絡子還沒賣呢，編絡子快，也就線費功夫。

正巧，布莊收這些，十七個絡子一個一文錢，總共十七文。

這些絡子掛在腰封玉佩上，就又是一個價錢了。

顧筱自己還有十文錢，還欠陳氏一個絡子，拿出一文以后還有九文，這些天賺的錢不，花出去的也多，過幾天沈羲和回來，一放就是三天，得趁著沈羲和沒回來多做兩把扇子。

攢錢急不來，現在最重要的是回家吃中午飯，一路上顧筱的前后背。

來去就一個時辰，正午太還大，顧筱出了一額頭汗。

周氏看著有點心疼，“了吧，飯在鍋里，快吃。”

等春種忙過了，就讓大娃去給三郎送飯，顧筱不去，也是的。

灶膛里還埋著炭火呢，餡兒盒子和豬蹄還熱著，顧筱掀開鍋蓋，里面端端正正擺著兩塊盒子，一大碗豬蹄燉黃豆。

周氏的聲音傳過來，“快點，別磨蹭，吃完還得下地呢。”

顧筱心里微微發熱，日后走了，最舍不得的人一定是周氏。

顧筱手巧，卻不是下地的料，干活慢，好在有陳氏李氏幫著，能熬過一下午。

陳氏得了錢，喜不自勝，只要顧筱能幫把絡子帶到城里賣，就是做再多的活也愿意。

李氏扶著腰，想著什麼時候多繡幾條帕子，二丫繡活有長進，可以接大一點的繡活。

干完活，吃過晚飯，顧筱回屋做扇子，宣紙連史紙皮紙三層黏在一起，然后再粘扇柄，最后用厚書給上。

這把扇子跟上把不一樣，能賣更多錢。

等外面最后一層亮沒有，顧筱才眼睛，一套扇子，還有七磨好的扇柄，沈羲和回來至，至可以做三把。

沈羲和回來肯定不能再做了，三把扇子，能賣一百多文吧，買花一點，還能存一百文。

顧筱著窗外，月明星稀，過不了多久，就能離開這兒了。

而另一邊，沈羲和溫書到半夜，陳寧遠已經困的不行了，一直打哈欠，“羲和，回去睡吧。”

沈羲和道：“你先回，我再看一會兒。”

今日吃得好，他還不累，理應再看一會兒。

陳寧遠道：“重要，已經很晚了。”

“我知道重要，小小常說。”沈羲和握書手一頓，心里懊惱怎麼就提起顧筱來了。

“小小，可是令妹？”陳寧遠記得顧筱，天真爛漫又活潑可，從尚村到書院不近，一個小姑娘走過來也是辛苦。

沈羲和涼涼地掃了陳寧遠一眼，“你別打我……別打的主意。”

陳寧遠道：“羲和兄放心好了，我當你是至好友，你的妹妹自然是我的妹妹……”

顧筱不是他妹妹。

難道要他告訴陳寧遠顧筱不是妹妹，而是他母親早些年給他娶的養媳嗎。

沈羲和啪一聲把書放下，“時候不早了，該回去了。”

屋外清風襲過，沈羲和腦子清醒了點，陳寧遠不明所以，沈羲和一向是穩重自持彬彬有禮，怎麼今晚這個樣子，想不出答案陳寧遠只當他是護妹心切。

————

一晚上很快就過去了，吃了早飯，沈老爺子帶著兒孫下地，沈家沒牛，租牛花錢，好在沈家二郎多，有的是力氣。

中午做飯的還是周氏和顧筱，沒有，飯菜簡單了不。

家里還有大骨頭，用刀劈開，把水一煮，就丟在鍋里燉菜，好歹沾點味兒。

還剩點黃豆，周氏給沈羲和盛了一點，剩下的，想了想全留給了顧筱。

顧筱空把扇柄用木釘釘上，這把扇子的確比上把要好得多，只是不準能賣多錢，早知道書坊最貴的扇子也才五十文。

周氏把飯裝籃子里，“早去早回，路上別耽誤，飯回來吃，還溫鍋里。”

顧筱痛快地應了一聲，“那娘等我回來！”

周氏點了下頭，小小又這麼高興，還沒想好怎麼說，不讓送飯顧筱肯定會問為什麼。

直接說三郎不愿你去……這可不行。

周氏心想，反正還有好幾天呢，先拖著吧。

另一邊顧筱帶著扇子，來到了心心念念的縣城，送飯就一會兒的功夫，沈羲和依然話，安安靜靜吃完幫著把碗筷放籃子里。

顧筱：“三郎哥哥，我先回去了。”

“嗯，顧筱……”沈羲和輕輕呼出一口氣，他只喊了顧筱的名字，卻遲遲沒有說第二句。

邊上人來人往，顧筱靜靜地等沈羲和說話。

沈羲和看了看四周，他見陳寧遠過來，趕道：“路上小心。”

顧筱心想，可真不容易，來這麼多次，沈羲和第一次讓路上小心，“三郎哥哥用功讀書，注意，我先回去了。”

陳寧遠也過來了，他等顧筱走遠了問沈羲和：“令妹名顧筱，沈顧筱？”

沈羲和：“不是。你吃完了，那就回去。”

陳寧遠：“……行。”

————

出了書院，顧筱立刻去了書坊。

書坊里人不，伙計眼尖，一眼就看見了顧筱。

“姑娘過來了，可要見我們掌柜？”伙計瞇著眼笑，“掌柜在二樓，我帶你過去。”

顧筱有扇子萬事足，“有勞了。”

張掌柜確實是在等顧筱，那把扇子直接翻了個番，紙不好不是大事，主要是扇柄上的竹紋太巧了。

若是竹柄，好紙，扇子送到京城，能再翻幾十倍幾百倍。

道

“姑娘過來了，可是做出新扇子來了？”張掌柜和悅。

顧筱把扇子拿出來，“嗯，掌柜看看。”

張掌柜立刻就看出不一樣來了，扇紙好，清又厚實，扇骨扁長，兩大骨上刻的是梅花，一梅枝斜過，只不過梅枝只有一半……

“這剩下一半呢？”

顧筱道：“剩下的在扇面里。”

扇面空，什麼都沒有，掌柜心急火燎，“姑娘，這扇子出自你手，扇面若由別人來畫，就……沒了意境啊！”

顧筱道：“掌柜要我來畫？我畫的話，可就不是那個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