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無歡自戕未遂的前科累累，他的心理狀態極糟糕，發作時行不控制，所以承諾不能盡信。

合歡印可以防止自戕，但需要激發神念珠才能使用，這會讓越無歡的心理狀態更加惡化，再也不信任治療，是最糟糕的防自戕手段。

宋清時毫不猶豫就將合歡印這個選項去掉了，其他有類似功效的法門也是折磨仇人所用，與合歡印區別不大。宋清時還考慮過別的治療心理痛苦的手段，比如催眠或者進識海抹除那些不堪的記憶，然而催眠易醒，醒來痛苦會更嚴重，而洗去記憶對靈識有傷，越無歡八歲被謝缺收門下，需要洗的記憶實在太多，洗的話九九會變傻子……

排除掉所有不適合的選項，答案只剩下現代心理學了。

宋清時最不擅長的科目就是心理學，倒不是卷面績不好，而是心理學注重和患者的神通和分析心。他連自己的社恐問題都搞不定，口笨舌拙還不會看臉，所以只學了點皮，怎麼可能搞得定越無歡這種超高難度題型？

宋學霸再次嘗到了被難題支配的恐懼，做夢都夢到掛科了。

他迅速把越無歡寢宮裡所有能自戕的東西都收走了，每天都要用靈識把越無歡的生命征掃描很多遍，唯恐一個錯眼人就沒了。直到某天發現越無歡愣愣地看著錦鯉池發獃，不知道想什麼后，他決定死馬當活馬醫，趕鴨子也得上架。

於是，宋不靠譜心理醫師被迫營業……

宋清時心整理了治療方案，在越無歡服用的湯藥里添加凝神靜氣的藥，每天晚上都用安魂香助眠，大幅度減他被噩夢驚醒的頻率。然後在所知不多的心理治療法裡面，將不合適和做不到的一一排除，最後決定嘗試用合理緒療法。

合理緒療法是五十年代醫生艾利斯創建的認知療法，重視個人意志和理的作用。治療的先要和患者建立良好的工作關係，幫助患者樹立自信心。然後再否定他那些錯誤的自我認識，最後鼓勵他獲得正確的自我認識，重歸正常人生。

理論看似簡單，作起來難如登天。

宋清時擅長的解方式就是學習和做題，他絞盡腦想了很久，最後從自己在圖書館被孩子搭訕中找到了靈——他可以挑本很難的書，假裝看不懂，找越無歡詢問，得到不知道的回答后，自然地邀請他陪自己去書庫尋找答案，然後在尋找過程中引導他知識的樂趣，在智慧的聖堂里樹立自信，共赴學海極樂。

曾經有個堅持不懈搭訕宋清時的孩子，每天都被他鼓勵認真學習，教導刷卷做題，然後孩的績大幅度提高，最後考上了重點大學的研究生，畢業典禮上，得哭了，說是宋清時治好了的花癡病。

花癡病也是心理疾病的一種吧？

宋清時想想這個意外治好的案例，忽然多了幾分信心。

……

原也是書癡，藥王谷書庫里有幾萬本藏書，絕大部分都是醫藥毒相關。

宋清時怕被看出故意刁難，不敢拿專業書籍，所以挑挑揀揀了大半天，最後在角落堆灰的雜書里找到本名為《玉臺浮生記》的仙界遊記。

這本遊記是幾千年前儒門的仙尊寫的，描繪的是某仙境，辭藻華麗，用典晦，宋清時素來重理輕文，嚴重缺乏浪漫細胞，從不研究詩詞歌賦，更不懂這個世界的文章典故，所以這篇東西他看得雲里霧裡，覺是很有格調的花草樹木等景描寫。

越無歡的五次葯浴治療結束，里的殘留藥消失，目前正在調養，等待未來的六脈復生湯。

他確定宋清時對他的沒想法后，收起了艷，將頭髮全部用青玉冠束起，整整齊齊，連一都不肯，服只肯穿最簡單的青袍，高高的領口鎖住結，半分春不，就像個恪守規矩的清修者，半句話不肯多說，半步路不肯踏錯，眼睛里看不出半點緒波瀾，面若寒霜，都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氣息。

雖然宋清時以不習慣為由拒絕了他用「奴」的自稱，他也只是低下頭，恭恭敬敬地回答「是。」「好的。」等等……

宋清時抱著書，悄悄地躲在角落觀察了很久，他既害怕越無歡偽裝的放浪，也害怕他真實的冷漠，更害怕自己開口被拒絕，每次要做很多心理準備才敢上前說話。

越無歡坐在迴廊的角落發呆，察覺被窺的視線，忍不住抬頭看了一眼。

宋清時出尷尬的笑容，同手同腳地走了過去。深呼吸一口氣，催眠自己是在圖書館里遇到越無歡學長，然後鼓起勇氣，將書翻開，遞過去說：「我看不懂這篇文章，你能幫我解讀一下嗎？」

越無歡若有所思地看著他的行，總覺得自己越來越看不懂這個人了。

宋清時著手指，張道：「當然，如果你不懂，我，我們就……」

「我看看，」越無歡接過書，掃了幾行，表微愣，然後奇怪地看了眼宋清時，一字一句地給他解釋，「玉臺是指玉臺仙境，傳說玉臺仙帝最好人，常化下凡邀貌修士共魚水之歡。這篇文是儒門弘文仙尊幻想自己與玉臺仙帝相遇的艷事，借景寫事，借喻人，其中『玉花欹墜』是指……」

宋清時越聽越懵，他這輩子都沒看過任何不和諧讀，怎麼隨手一挑就翻車了？他回過神來，聽見越無歡已經解釋到翻雲覆雨的部分，趕將書奪回，藏在後，一把火燒灰燼，抖進風裡，假裝無事發生。

兩個人相視無語，足足兩刻鐘。

明明做心理治療，卻拿了本不和諧讀給對這方面有心理影的患者看，簡直重大打擊。

宋清時又懊惱又尷尬，耳發熱，說不出話，想哭，不能哭……

越無歡先反應過來，看了看他的表，察覺是個誤會，安：「弘文仙尊的文筆比較……嗯，他絕大部分的作品描寫的都是山水遊記，這篇只是個例外。尊主如果喜歡這種風格，可以看他的《海珠樓記》《千山境》或者《無盡之海》，會稍微好些……」

宋清時委屈地點頭，表示記下了。

兩人繼續相視無語了一刻鐘，氣氛極其尷尬。

宋清時覺得不能這樣沉默下去，他試圖在翻車現場找亮點，尷聊：「《海珠樓記》是講什麼的？我沒聽過，好像很有趣，你能說給我聽嗎？」

越無歡沉默片刻，不知如何描述，便將整篇文背了一遍與他。

宋清時的詩詞才華雖爛，卻也不是傻子，他聽完便明白了弘文仙尊兒不是什麼文學大家，只個酸腐，喜歡用各種漂亮的辭彙和難懂的典故堆砌文章，假裝高明，實則是空乏味的垃圾讀。

越無歡恭敬地問：「尊主可還要聽別的？」

宋清時忽然到不對勁，他自詡聰明，讀書過目不忘，但也只限遇到好文章，不能太長，還需要認認真真地一邊讀一邊往心裡記，誰會費勁去背這種垃圾文章？而且還把它記得一字不？晦典故全部都懂？他想到了些不敢置信的東西，小心翼翼地問越無歡：「你是不是看過很多書？哪裡看的？」

「時隨太傅啟蒙了些，謝缺那也看了些，」越無歡以為他在審查自己的過去，不敢瞞，老實回答，「主要是在金山莊看的，我……我每次服侍莊主滿意后，都求他允我藏書庫看書。請尊主放心，無歡自知份卑賤，只配看雜書，不敢仙門功法。」

金山莊藏書量極大，他抱著一線希，想從書籍里找到的方法，可惜山莊規矩森嚴，非弟子不能借閱仙門功法相關的書籍，只能看各種閑雜書籍。他也曾用賄賂看管書庫的弟子，換過兩本低階仙書，可惜當時修為已毀大半，合歡印對神魂的制霸道，研究許久，終究是沒有結果。

原見過金山莊的藏書庫規模，比藥王谷多上許多倍，就算只是雜書也有數萬本。

宋清時焦急追問：「那些書你都記得？能背出來？」

越無歡遲疑道：「我只記得看過的書，大概萬餘本，若是尊主需要，我可以默出來……」

宋清時倒一口涼氣，嚨陣陣發。他把什麼治療都全拋腦後，迅速找來各筆墨和尺子，連寫帶畫，將自己曾經做過的幾套智商測試題全部複寫出來，然後給越無歡做。

越無歡初見這些古怪的圖形題目極茫然，待宋清時教導了幾題后，漸漸上了手，做得行雲流水，手不停毫，很快就了卷。

宋清時算了算分數，差點窒息。他有幸加過世界高智商俱樂部，但只是勉強過了俱樂部的及格線，他知道自己還不算天才，所以靠勤學苦讀來彌補不足。然而越無歡隨手做的俱樂部智商測試已經到了一百六十二分，與歷史記錄持平，已踏超級天才的領域，還要算上世界觀不同，教育不同，他對題型有不擅長之，也許能更高……

曾經對越無歡的經歷只是憐惜和不忍，現在的宋清時是被到逆鱗的崩潰和憤怒了，那群畜生居然把很可能進科學殿堂，改變歷史的天才糟蹋到這地步！這和把因斯坦送給野人吃有什麼區別？

暴殄天！牛嚼牡丹！煮鶴焚琴！

宋清時氣得眼淚都下來了，他又想不出罵人的詞，裡反反覆復念著：「太過分了，太過分了，太過分了……」

越無歡茫然地看著他眼角的淚，不知為何流。

宋清時趕掉丟人的眼淚，極其認真地告訴他：「無歡，你非常聰明。」

「尊主，這沒有意義，」越無歡緩了緩神，恢復了平靜，他微微低下視線，有些好笑地想，沒有人會在意他聰不聰明，只在乎他能在床笫上玩多種花樣，沒有人會在意他讀不讀書，只在意他能不能得合他們心意……

他的角忍不住勾出嘲諷的弧度，藏在暗的眼裡浮現出無數的惡意，這樣的聰明只會讓他比別人更清醒地承更多的痛苦，「這就是仙界，弱強食的野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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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清時：我當年超級負責的！每天都督促那姑娘做五大張卷子，這才治好了的花癡病！可不容易了！求表揚！

PS：越無歡起碼得每天做十張卷子才能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