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宋清時不太喜歡吃羊，更不喜歡辛辣，但自家小天使想吃手抓羊，必須奉陪。

兩人慢悠悠地吃完中飯，才來到天機閣。

天機閣閣主看到他，恭恭敬敬地迎了進去，臉卻很難看。

此時，宋清時才知道信上說的「怕有差錯」，是指完全不懂，一竅不通，工匠們都快被搞瘋了……

「就是顯微鏡、明試管和燒瓶、蒸餾、發酵罐、氣表、紅外譜儀……」宋清時茫然，不知道哪裏搞不清楚，他已經沒有要求質譜儀、相譜儀等比較難的機了，都是簡單的東西，「顯微鏡就是高強度放大鏡，能看到細菌的東西……」

放大鏡和細菌是什麼鬼？殺人還是窺探的法？

天工閣閣主聽得恍恍惚惚，開始懷疑人生……

兩人牛頭不對馬地說了大半天。

幸好越無歡這些日子跟他學醫，對這些件有了概念，見尊主為難，主替他解釋。

越無歡明白仙界人的思維，換了方式通，總算讓天工閣閣主明白顯微鏡是用來查看附在件的微小毒的法，試管和燒瓶是珍貴擺設，蒸餾是提煉純水的燒水壺……

宋清時坐在旁邊，聽呆了，覺得怪怪的，但好像又沒什麼不對。

天工閣閣主總算拍著脯保證能把件做出來。

越無歡開始和他討價還價，扯了大概半個時辰，把天工閣閣主的價格底線探出，然後經宋清時允許，還用藥王谷出品的常見丹藥，抵扣了部分貨款，省了好大一筆錢，並和天工閣閣主達了互利互惠的長期合作協議，還檢查了契約合同里的。

家裏有萬能書真幸福……

宋清時最後連契約都沒看，只簽了個名。

他渾渾噩噩地走出天工閣，天已經快黑了，所有店鋪的燈火一盞盞亮了起來，賓客絡繹不絕，花街和賭坊變得更加熱鬧，無數尋芳客和賭徒穿梭而過，時有吵架打鬥聲，甚至有修士鬥法。

夜雨閣位於花街上，做出售消息，發佈懸賞的營生。

宋清時初次到訪這種地方，好奇地四張，時不時遇到花娘大膽調，甚至有小倌見越無歡段好，拉著求歡，鬧得宋清時很不舒服，趕走進夜雨閣躲避，越無歡幕籬下的臉也終於好看了些。

夜雨閣規矩，問消息者必須獨自一人。

宋清時叮囑越無歡不要跑后，進了室。

夜雨閣閣主葉霖親自接待了他。

葉霖是個好脾氣的胖子，面相和藹可親，對誰都笑瞇瞇，原曾替他治過重傷，他每次收到珍奇藥或丹藥問世或者出售的消息，都會優先賣給宋清時，兩人算是有些。如今他聽說宋清時為個人興師眾的，總覺得不太靠譜，卻不好直說，又見解除合歡印的法子頗麻煩，所以拖了幾個月，免得藥王仙尊做事心來，轉頭就玩膩了這人，損失慘重。

如今，宋清時親自到訪，坐在他面前催消息。

「我也是這幾天才收到的，」葉霖不敢再推，將法子了出來，「當年歡喜仙尊創立合歡印，並沒有留下解除的方法。曾經有魔修抓了低階的修士做奴隸，中間有不是大門派剛門的弟子，故正道仙門研究出兩個解印法子，一是由分神以上的修士出手，直接抹除；二是用萬靈髓做陣，加上繪製合歡印時的符咒令消除。」

宋清時虛心求教：「哪種比較容易？」

葉霖苦著臉道：「尊主啊，你又不是不知道，分神老祖都是各門派的鎮山之寶，輕易不出手，若你請他們給凡人出的奴隸消合歡印，這是辱。」他盡量婉轉地表述，實則很想告訴他，若有人抱了只寵上藥王谷求醫，你會不會把他打出去？

宋清時想了想，明白了：「我選第二種方式吧。」

他絕不會讓越無歡再被辱。

葉霖看著他，恨鐵不鋼道：「萬靈髓……是每條靈脈只出一塊的寶貝。偶爾在拍賣會上出現，視品質和大小定價，大概要十萬到三十萬的上品靈石才能買到。這法子是金玉樓主的兒被邪人落了合歡印，不惜本研製出來的。因為太過昂貴，所以沒人稀罕這玩意，我可以直接給你，但每個帶合歡印的奴隸上都有落印者的令，陣法需要寫上令，謝缺此人極貪心，知道你想解印，定會要高價的。」

藥王谷常年高價收購各種藥材做研究，賣出的藥卻很，不算什麼有錢門派。

雖說無歡公子是見的漂亮，但也就是個花魁，名聲還很糟糕，花那麼大價錢替他解印，值得嗎？藥王仙尊腦子裏是被灌滿迷湯了吧？

葉霖試圖規勸：「你若是真喜歡那人，只要對他好，不用神念珠，合歡印解不解也一樣。我收到消息，金環樓要拍賣一對絕姐弟，都是子，價格只要五萬靈石，容貌不遜於……」

宋清時立刻打斷了他的話：「我要買萬靈髓，你知道哪裏有出售嗎？」

他不知道怎麼和仙界修士的思想通，這和自己用不用神念珠沒關係，合歡印本就是極恥辱的烙印，剝奪人類尊嚴的象徵，絕對不能留下，否則越無歡的心病好不了。

葉霖放棄勸說，為難道：「我知道靈妙夫人收藏了幾顆，但沒把握讓出售。」

宋清時簡單盤算了一下資產：「我願意為煉一瓶還丹，再付二十萬靈石。」

靈妙夫人天賦雖高，但仙門極晚，築基時已三十多歲，結金丹四十多歲，容貌比其他修老得多，是最在意的地方，平日都用養丹遮掩，一直想求還丹恢復容貌盛時。然而，還丹丹方早已失散，僅剩藥王谷的孤本，原嫌棄還丹所需材料稀有，製作麻煩，效果還沒什麼大用，有辱醫仙份，所以從不煉製。

還丹一出，靈妙夫人定會心。

「我替你辦此事，」葉霖都替他有些痛，忽然想起一事，又道，「對了，你知道謝缺最近出了些事嗎？」

宋清時皺眉：「什麼事？」

葉霖當笑話說與他聽：「金山莊的莊主不是得了個新寶貝嗎？寵得和什麼似，好像白子皓的……最近發現他是松鶴門何長老在凡間的私生子，被謝缺那缺德玩意當奴隸賣了，這事扯皮了很久沒結果，松鶴門奈何不了金山莊，現在到找謝缺算賬，可惜謝缺這小子機靈，跑得賊快，不知躲哪個裏去了。」

宋清時低下頭，思考許久。

葉霖笑道：「若我找到謝缺那小子，想辦法替你把令弄到手，費用算你便宜點。」

「不了，」宋清時笑了笑，「我願付雙倍費用，你把他的下落告訴我便好……」

葉霖愣住了，然後意識到什麼，連聲應下，端起茶杯。

宋清時行禮離開，順便帶走了在外面研究任務發佈欄的越無歡。

葉霖在窗口看了越無歡兩眼，搖搖頭，從書架蔽出本圖冊，翻了幾頁，又嘆了口氣。

無歡公子手段果然了得。

藥王仙尊的一世英名怕是要栽了。

……

所有正事解決，解印方法也有了眉目。

宋清時開心地和越無歡一起逛街，大肆採購書籍、藥材和生活用品。

紅錦緞很好看，適合無歡，買！

蠻龍草也許可以給無歡配藥，買買！

榮興堂的牛糕味道很好，無歡喜歡吃，買買買！

宋清時是每年只出門購幾次，一次購買半年的人，他採購得不亦樂乎，連路邊酒肆的酒都買了兩瓶，這個酒忘憂，聽起來很好喝，賣酒的說可以消愁，雖然他做事很有目標，沒什麼太大的煩惱，但可以嘗嘗味道。

他七八糟買了很多東西。

越無歡無奈地替他把東西全部收進芥子袋，留待回去整理。

宋清時看到巷子有家書店，歡喜地跑過去，買書是他的最，多多益善。

越無歡遲疑片刻，最終還是緩緩地跟上了。

這家名仙居的書店生意很好，購書者頗多。宋清時先把和醫藥相關的書籍買了一份，仙界資訊拿了一份，然後看什麼熱門就買什麼。他發現來店裏買書的人，似乎都很喜歡放在角落裏的彩圖冊，尤其是男人，十有七八都會買上一本。

宋清時好奇地問越無歡：「那些是什麼書？」

越無歡神不守舍地看著他，言止。

宋清時直徑走過去，拿起一本名為《盛世人圖》的畫冊，笑了笑：「原來是浮世繪風格的版畫集，印得可真緻，是名家手筆把？」

他打開隨便看了眼，雙手如被火燙了似的鬆開，畫冊落到地上，展開裏面的畫面，然後他不敢置信地再看了一眼，渾上下就如被冷水潑過般冰涼。

這是本艷書，畫的全是骯髒的場景，配著無數艷詞。

《群芳夜宴圖》《仙尊臨幸無歡公子圖》《金翹絕圖》等等……

畫中絕年在各種男人下婉轉承歡，姿態極其不堪。

年有雙漂亮的眸，左眼下有顆鮮紅的淚痣，得能起每個人的慾。

這是越無歡……

宋清時知道越無歡曾經歷過什麼，可畢竟沒有直面這些不堪的畫面。在越無歡漸漸恢復后，他希像鴕鳥一樣，用時間把這些過去都忘記，可如今，畫冊殘忍地撕開了這道疤，將所有一切都展示。越無歡經歷的地獄，比他極盡所能想像出來的還要悲慘。

人為什麼可以那麼壞？

宋清時難過得無法呼吸，他大口大口地著氣，抱著雙肩。

冥界幽火升起，將所有的污穢燒盡。

然後呢？

他該做什麼？他能做什麼？他什麼都做不到。

書店老闆本想過來招呼，見狀嚇得逃走了，宋清時獃獃地站在原地，覺得渾都失去了力氣，最後毫無知覺地被越無歡拖走。

越無歡牽著他的手，漫無目的地走到了河邊。

冷風吹過，宋清時的頭腦漸漸清醒……

他終於明白茶寮里那兩個修士為何這樣討論，也明白了葉霖為什麼會想勸自己放棄。

原來大家都知道……

金山莊糟蹋了越無歡的，這些畫冊毀盡了越無歡的名聲。

不管越無歡有多努力，築基，金丹，甚至元嬰……修劍尊。每個看見他的人，想到的絕不會是他驚艷的才華，而是他的和污穢不堪的畫面，心裏永遠是他曾為玩的過去。縱使他能為越無歡燒掉一家書店，兩家書店，燒掉無數畫冊，可是他沒有辦法止這些畫冊在市面上流傳……

越無歡曾說自己什麼都沒有了……

如今他才知道這句話背後是多深的絕。

宋清時坐在河邊，捂著臉，任眼淚打了指，他痛恨自己的無能。

「尊主不用難過，」越無歡也緩緩坐下，輕聲安，「這個事，你遲早會知道……所以我也不想瞞。這些畫已是幾年前的事了，當時仙界最盛名的畫師來了金山莊，金斐軔便給我灌了葯，再用神念珠控，讓他畫了這些，廣傳天下。如今想來，他應該是察覺我有想逃的心思，想告訴我，不管逃到哪裏，我也擺不了奴隸的命運……所以，我放棄了逃跑的希，變了他想要的模樣，不知廉恥，放縱慾，愚蠢可笑……」

宋清時埋首看著河面，不敢看他。

「尊主給了我新生的機會，」越無歡的語氣很輕鬆，「我已經放下過去了，這些事……早已習慣，也有心理準備。我會研究易容的方法，改名換姓，這樣便不會被認出了，所以……沒關係的，我真的沒關係的。」

宋清時還是難過極了，因為這隻漂亮驕傲的凰再也無法明正大飛在下了。

他緩了緩緒，想站起，卻發現越無歡的一直都在發抖。

黑夜裏，幕籬早已被摘下，漂亮的眼睛裏充滿恐懼。

他用盡了全的氣力才吐出最害怕的字眼：

「求求你，不要嫌我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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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犯了很多烏龍后，終於搞定了簽約，可以放心地寫下去了。

謝謝大家陪著新人新文一路走來的支持，謝謝大家支持小無歡和小清時。

謝謝基友們給的超級大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