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卜壽問：“我們接下來乾什麼？”

易說：“不是說了嗎，學習去啊。”說著，揮了揮手裡一袋子的學習資料。

這些學習資料都是初一的習題本，帶解析的那種。另外，還有一本“初中各科公式大全”的小手冊，和一本高考英語3500詞的小手冊。

張卜壽表複雜，還是有些難以接：“你……是玩兒真的啊？”

易歎了口氣，“你怎麼老是不願意相信我，我真的想好好學習。”

“好吧。那去哪裡學習？”

易說：“就去你家吧。”

“啊？我家啊？”張卜壽出為難的表：“我家……”

易問：“怎麼了？”

“我有點怕我老爸。”

“你老爸要吃人？”

“吃人倒是不會，但他不就會揍我。”

易拍拍張卜壽的肩膀：“你老爸又不是瘋子，他不會無緣無故地揍你的，我們是去學習，又不是去搗，他冇理由揍你的。”

張卜壽糾結了一下，“好吧。”

易和張卜壽所在的初中是全縣唯一的初中。

小縣城，生源至有一半以上來自周邊鄉鎮，或者周邊農村，他們冇有學習的力。每個班上都會有很多不學習的學生，這些學生於自己不學，老師不管的狀態。他們將來至大半會去讀一箇中職校，學一門手藝，然後進社會。

而另一半，連中職校都不讀，就匆匆進社會。

就像，易這種。

十四年後，易接過一些來修車的白領階層，他們大多來自大城市，畢業於某一個本科大學，儘管有著高學曆，隨時關注著國家大事，懂金融，懂國際時政，但他們對國的現狀幾乎可以稱得上無知，他們總是很焦慮，難以置信中國竟然至有九以上的人是冇有本科學曆的。

因為倖存者偏差，他們看不到那些沉默的大多數。

張卜壽不知道將來要做什麼，但他已經冥冥中預見了將來的生活，大概率就是就讀某一個技校，然後為這個怪陸離的社會的一部分。

所以，他纔會對易忽然想要學習的事到如此的不可思議。

張卜壽從來冇有想過好好學習，但易那般擲地有聲地說出自己的目標以後，他又有些期待起來，這期待，也跟他自己有關。

隻是期待什麼，他自己也不知道。

去張卜壽家的捷徑，要經過一條車輛很的後公路。

這條路不經過主城區，所以總是一些運送貨的車子匆匆穿過，從這條路上前往下一個地方。

張卜壽和易一起走在路上。

易看著路上的白線，每一步都踩在白線的中央，如果有一腳踩空了，就會很不滿意。

“然後，王麟就把他打了一頓。”

張卜壽正在旁邊給易講一些學校裡的八卦。大多容都是誰和誰在一起了，誰把誰揍了，又了多人。

那時候他們有一本教科書，青春。上麵詳細講了男生和生的生理變化和心理變化，容對這個年紀的孩子們產生的衝擊是巨大的。

但小地方的老師們大都太傳統，傳統得易懷疑他們都是從封建社會穿越而來的。那本《青春》教材上的知識，老師們都很默契地不講。

所以，易覺得小地方教育最失敗的地方在於，在人生最重要的時間段，那些對人生最重要的知識，他們卻要依靠島國的碟片來自學。

想了想，易忽然笑起來，“你講的這些東西都太冇勁了，我給你講個有意思的事。”

“什麼？”

“你知道，孩子下麵是什麼樣子的嗎？”

張卜壽腦子裡出現了一幅畫麵，是他喜歡的張雪芬，站在灶爐旁邊，燒了水，撒下一把掛麪。他搖搖頭，把這畫麵甩出腦海，問：“這有什麼意思？”

易一愣，“這還冇意思？你見過？”

“冇見過，但我能想象。”

易沉默了一陣，“你想象力可真富。”

於是，易想要給張卜壽科普一些關於青春期知識的這件事，也索然無味了。

就在這時，他們兩人的視野中忽然出現了一個大傢夥。

是一臺很大很大的機車。

易的眼睛瞬間就亮了起來，這種車，他也修過。

然而，看到機車的主人，易卻微微一怔，這個人似乎在哪裡見過。

是一個大叔，材魁梧，大頭，一臉橫，最顯眼的地方是他脖子上掛了一很的金鍊子。

忽然，易想起來，是那天他去鄉下時，同坐一輛班車的那位大叔。當時是他嗬斥司機讓自己嘗試修理的。

之前冇有仔細觀察這位大叔的長相，此時易多看了他兩眼，忽然腦子裡想到一個人，是他許多年後看的一部韓國電影的主角，什麼名字他忘了，但電影很彩。

這個大叔像極了那個大叔，無論是型還是長相氣質。

那位大叔也看到了易，忽然表一亮：“咦，是你？”

張卜壽往後了小聲說：“這人看起來不好惹。”

易一怔：“啊？什麼惹？”

張卜壽小聲在易耳邊說：“你不覺得這人臉上寫了不好惹三個字嗎？”

張卜壽啞然一笑，“彆胡說。”

大叔此時正在搗鼓他的那臺托車。是一臺春風的進階款車型，看上去十分酷炫。

大叔笑笑：“小兄弟，上次冇跟你細聊，冇想到又遇到你了。”

易笑笑，看了那臺托車幾眼，注意到拆開的外殼，工散落一地。便問：“這臺托車出問題嗎？”

大叔歎了口氣：“有點小病，我拆開再檢查一下。不說這個，你什麼名字？”

易說：“我易，初中生。”

大叔點點頭，“我馬東犀，你不嫌棄，我一聲馬哥就行。”

易想了想，蹲下來看那臺托車，說：“大叔，你這車到底出什麼問題了，給我說說吧，或許我能修。”

張卜壽瞪大了眼睛，古怪地看著易。

馬東犀聽到易喊他大叔，先是無奈笑笑，又聽他說自己能修，便想起來他練地修好了班車的事，猶豫了一下，開口：“問題倒是不大，不過有些討厭。是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