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範伢收嬴越為弟子，今晚的清談也便告一段落，諸學博開始離場。

離場順序與場正相反。

祭酒當先走下高臺，範伢隨即跟在他後，其餘學博這才一個個跟上。

相比於場，離場往往冇有那麼嚴肅，老師們行走之間大可談，也可與學生遞話。

比如範伢，行至門前的時候就不忘衝檀纓提點道：“本想與你徹夜相談，奈何祭酒執意如此考察。罷了，回去好好休息，力爭明日能站著走出去罷。”

檀纓拜謝的同時，也不免了把汗。

隨後，毋映真行至這裡的時候也停了一下，理了下鬢髮笑問道：“檀學士可有師門？”

檀纓嚥了口吐沫道：“學生才疏學淺，還未得大家名師垂青。”

毋映真眉一挑，又問道：“對醫家可有瞭解？”

“所知有限。”

“嗯……”毋映真頓了頓，這便回出謝長安吩咐道，“長安，你來與檀纓說說醫家的事，問癥下藥不必贅言，詳說生理之學。”

謝長安一，忙小跑過來：“學生知了！”

毋映真這才與檀纓和嬴越頷首：“明日我會帶幾服藥來。有我在，大傷總不至於，最多爬著出去暈個半天，你大可後顧無憂。”

“？？？”

不是辯論麼？

為什麼每個人都認為我會爬著出去？

眼見毋映真掩笑離去，檀纓不獰目向嬴越：“不是說好的清談麼，難道還有武論？”

嬴越無奈歎道：“名士之間的清談，是會氣的，暈是常有的事，甚至也談死過人。”

“……不然我們還是跑吧，去邊陲種田也是一條路。”

另一邊，其餘學博見毋映真如此，也顧不得許多，路過的時候也跟著詢問起來。

“檀學士，祭酒已經點名了，你這是法家的料子啊！”

“檀學士，這套學說正應了我道家的兩儀四象，明日我會站在你這邊。”

“我等化家隻修實用之，雖人寡，卻多有不世之資。我道中人，進可煉天地之材，求逐大道；退可製妙之，安立家。”

“檀學士若誌在武德，不妨……”

麵對熱的老師們，檀纓也隻好對對對對，你牛你牛大家都牛這樣應付一下，其實本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麼。

唯獨最後那位周敬之路過的時候，他非常清楚對方在說什麼。

周敬之並未作揖頷首，而是直接拉住了檀纓的雙手：“檀學士，我畢生所學，正是為了遇到你這樣的學生啊！”

媽的，這話原來是逢人便說啊！

檀纓隻側過臉提醒道：“老師，你臉上的花了……”

“啊……這……”周敬之慌著妝容與茂盛的鬍鬚，紅著臉道，“其實……我是個很緻的人，像你一樣。”

檀纓沉沉低頭：“……學生……學生不敢茍同。”

“唉……都怪司業……非要我做好形象……”周敬之知自己是冇戲了，隻搖頭苦笑道，“祭酒專看人重之下的表現，他認為隻有這樣才能見到人，也才能總結眾，你算是撞上了。”

“怪不得……”

“趁現在，我趕跟你說幾句。”周敬之忙又探輕聲道，“明日立論清談，祭酒與司業必會提出刁鑽的問題，其中，祭酒更在乎學說能否圓滿自洽，於法家而言，再漂亮的創想，其中一個小足以顛覆一切。而司業更在乎有無實例，一個創想要在現實中找到對應的例子，方纔為真。比如你最後的黃赤道之說，正是因為有那位南越人的印證，這才能讓他如此迅速地接。”

檀纓聞言正點頭：“學生記下了。”

“嗯，吧！”周敬之最後拍了拍檀纓道，“司業祭酒在此，你這論橫豎是不可能立住的，記住要以展現風姿為重，輸了便認，萬不可胡辯。”

“謝學博明示。”

代過後，周敬之也便抖著鬍子上的脂離場。

這麼多老師，倒是唯有這位足夠務實，將明天清談的要點講清了。

待學博們都退場了，學生們也才放鬆下來。

照理說同學們應該不急著走，在此互相認識一下，但眼下已過了戌時，講師正催促著離場，大家也好悻悻離場。

其中，孤前來的黃洱自然是第一個衝出去的，這堂他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檀纓和嬴越，則被謝長安纏著踏出了大堂。

“檀纓啊，我們醫家除了治病救人外，對人與植也是有些研究的。

“這方麵學說，我們跟農家有些重合，但方向不一樣。

“‘醫家·道’你聽說過吧？最早是醜子帶著學生去瘟疫之地救民，然後在無意之間喚醒了……

“然後更進一步，醜子和學生們嘗試將不同的種拚合起來……

“之後，一些對此興趣的煉化家也融了逢道……”

他越說檀纓就越。

這又是什麼死靈法師？！

你老師是你來安利醫家的，現在醫家的形象全冇了好麼！

“謝兄……”檀纓也抬手問道，“我看是你自己想那個道吧？”

“啊？有麼？冇有啊。”謝長安可勁兒搖頭道，“於外人來說，道或許略染邪氣，但於見慣了生死的醫家來說，死去的便是死去的了，與萬無異，都應考慮其價值。我是見你創想了得，料定你是個百無忌之人，這才特意說明此道。”

“我……我還需要一些時間接這個。”

“啊，那常規的藥道也是極好的。”謝長安手笑道，“比如你看毋學博，猜得出的年齡麼？”

“三十？”

“小了。”

“三十五？”

“小了。”

“最多不過四十。”

“還是小了。”謝長安笑道，“你我還不識字的時候，便已得道了。”

“……”

聽到這個，檀纓頓時興味索然。

毋映真上的豔與風韻，原來都是滋養出來的。

本人怕是要四十多了。

檀纓本還覺得，將來與混了，可以一句大姐姐。

現在看來，嬸嬸都嫌小。

然而人與人，總是不同的。

“哦？”嬴越反而更加興起來，湊到謝長安旁問道，“毋學博已是如此的年紀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