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劉貴所言，到六鎮降人的，高歡終于不再觀，迅速揮師北上，救援爾朱兆。

普泰元年（531年）正月初七，隨著永安三年為歷史，高澄已經十一歲。

而這一天，爾朱兆也終于等來了他翹已久的忠厚人高歡。

兩人分別在汾水兩側扎營，高歡只領數親信過河與爾朱兆相會。

“賀六渾來并州了。”

“爾朱兆果然是以我等為條件，才換取了賀六渾出兵。”

“如此，我等鄉民再不用契胡欺凌之苦。”

“我們與賀六渾是北鎮鄉民，他是自己人，一定會善待我等。”

前些時日六鎮降人作，爾朱兆將二十余萬降人集中在并肆二州的界地帶看管，自己也屯軍于此，一時間降人之中流言四起。

有人說爾朱兆打算殺盡他們，一時間人心惶惶。

但也有人說是爾朱兆與河西人戰事不利，不得已用他們換取高歡出兵，。

今日終于得了確切消息，許多人親眼目睹爾朱兆出營迎接高歡，兩人相談甚歡。

一時間人心振，他們并非熱衷于造反，真正有野心的人，要麼如高歡、賀拔兄弟之類，在爾朱氏麾下做大將；要麼如破六韓拔陵、葛榮等人被先后平滅。

若非遷居并、肆二州后，以爾朱氏為首的契胡人榨過甚，他們何至于三年叛二十六次。

沃野鎮人劉延壽就是其中之一。

劉延壽雖說姓劉，但并不是漢人，也不是鮮卑人，而是鮮卑化的匈奴人。

當年真王破六韓拔陵在沃野舉義，領兵南下之余，分派衛可孤率偏師東征其余諸鎮，劉延壽就是偏師中的一名大頭兵。

冥、玄、懷荒三鎮盡皆響應，只有懷朔、武川嚴守城池。

這些人打的什麼主意，其實大家心知肚明，懷朔、武川人無非希通過鎮起義來立功，借此改變自境遇。

他們從一開始就不看好真王起義。

事實證明他們是對的，當初跟隨衛王橫掃北疆的四鎮豪杰，如今還剩了誰？

只有如他劉延壽等不起眼的小卒茍延殘。

而昔日懷朔城破，淪為階下囚的懷朔人高歡、武川人賀拔允、賀拔勝、賀拔岳等人，哪個又不是居高位。

“劉延壽，莫發楞了，快看，賀六渾出來了。”

邊的沃野同鄉將劉延壽從回憶中喚醒。

他朝爾朱兆大營方向看去，果然是高歡，后還跟了個半大小子。

“那是賀六渾的兒子阿惠？”

“都長這麼大了！”

“生得與賀六渾一般俊俏。”

人群中也有來自懷朔的降人，他們有老有壯，有男有，紛紛瞧著高歡父子，議論紛紛。

高歡早在微末時，就是懷朔鎮的風云人。

他一個破落戶子弟居然能夠迎娶豪族子婁昭君，也讓許多懷朔底層戍卒在羨慕嫉妒之余，更是以他為目標，期改變自己的命運。

“我，賀六渾，大將軍委托，統率北鎮鄉民，眾人都往汾水以東接我的號令。”

高歡生怕爾朱兆酒醒反悔，灌醉了爾朱兆后，便匆忙出營發號施令。

出營前，高澄本打算授意讓高歡親近奔走傳令，卻被制止。

果然，高歡話音剛落，前方的六鎮降人瞬時間炸開了鍋，呼喊聲越傳越遠：

“賀六渾命統率鄉民，我等快過汾水集合。”

“賀六渾我等過汾水，鄉民們，快過河。”

“我們不用再契胡欺凌，鄉民們，快隨賀六渾過汾水。”

“賀六渾終于來救我們了。”

劉延壽也在其中，給契胡為奴的日子，他過夠了。

如今終于逃契胡魔掌，眾人競相扶老攜，簇擁著高歡踏上汾水冰面。

高澄想不到這些六鎮降人居然比高歡更急切。

是呀，若非夠了契胡人的奴役，何至于三年間發大小二十六次起義。

二十六次鎮都未被垮的骨頭，又極度仇視以爾朱氏為首的契胡人。

爾朱兆將這群人給高歡，爾朱榮若是知曉，也該含笑九泉了。

婁昭、厙狄干等人在東岸厲兵秣馬，準備一旦西岸有變，就殺奔過去。

直到看見領著六鎮降人渡河，被高澄攙扶著的高歡，眾人才松了一口氣。

為了灌醉爾朱兆，高歡也沒喝。

他步伐踉蹌，但神采飛揚。

大事，河北、晉這些王霸之地固然重要，但也不能忽視人的作用。

二十余萬六鎮降人，雖然多是婦孺，可從其中揀選萬人青壯并非難事，更何況這些人不只是牧民、農夫。

北疆六鎮、河北、并肆二州，到都是他們戰斗過的足跡。

稍加訓練又是一批北鎮銳。

在婁昭等人領軍護衛下，高歡父子與六鎮降人們往東行了數里，終于在天黑之前抵達高歡大營所在曲川。

曲川大營是專為收納六鎮降人所設。

吩咐婁昭、厙狄干等人妥善安置六鎮降人后，高歡則讓高澄扶他回帥帳休息，確實醉了。

夜漸深。

劉延壽眼見眾人被分散安置，并不驚慌，他們已經劃歸賀六渾統率，不再是契胡人的奴仆。

這里是賀六渾的大營，難道他還會做出屠殺鄉人的禽事不。

“你們就住這里。”

一名小隊長帶著劉延壽等人停在一空置的營帳外。

這些人都是獨的青壯，家眷或已失散，或早早亡于戰。

劉延壽正要進帳，卻被那小隊長拽住。

“你是劉延壽？沃野人劉延壽？你沒死？”

小隊長就著火把的亮，仔細打量著，似乎不敢相信。

“你是？”

劉延壽也覺得他有些悉，但是不出名字。

“我啊！薛虎兒，當初你們攻陷懷朔時，我就是被你抓的。”

小隊長興道。

“是你呀，好小子，當上軍了！”

劉延壽終于記起了，那時眼前的人還只是個十六七歲的年郎，狠狠給了薛虎兒口一拳，笑道。

薛虎兒撓撓頭，憨笑道：

“當初高帥去河北勸降，雖然葛榮也是懷朔人，但我覺得這人濫殺，不了事，所幸投了高帥，之后隨他征戰又立了些功勞，劉延壽你呢？這些年過得怎樣？”

“比你差遠了，葛榮被擒后，我等做了契胡人的奴仆，又過回了北鎮時候的日子，不，比北鎮時候還差，那些該死的契胡人。”

兩人寒暄許久，彼此慨萬千。

當初衛可孤圍懷朔一年，僅前期發過幾次攻城，眼見攻不下懷朔就干脆圍而不攻，后來武川陷落，懷朔人心大，這才淪陷。

衛可孤破城后，僅僅將號召抵抗的懷朔、武川豪杰收押，沒有開殺戒，義軍與懷朔、武川人也并未打出仇來，更何況大家又同在河北叛，多了一份袍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