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盛剛跑出去不遠，路邊的一個干草堆竟突然炸開，接著，一道劍便飛刺過來，角度選得很刁鉆。

嚯？

這次對手有進步，居然學會襲了？

陳盛腳下一點，敏銳地躥了出去，本不和他糾纏。

“哈哈哈，別來無恙，夏侯老兒，你的已經暴了，我早晚要殺了你的鳥。”

“什麼？”夏侯飛山一劍刺空，冷著臉落在地上：“那老夫更是留你不得。”

“盡管請，老人家，你的口還疼不疼，最近咳不咳嗽？”

“尖舌利的小子，死！”

“那就快點來，我擔心你活不過這個清明節……”

陳盛是從后窗逃跑的，來不及騎馬，他只能仗著地形，盡量和夏侯飛山周旋。

于是乎，貓鼠游戲再一次上演。

“叮叮當當。”

他能跑就跑，跑不掉就打一會兒再跑。趁著夏侯飛山不注意，陳盛將順來的胭脂水突然灑過去，糊得老人家滿頭滿臉，接著刺中了對方一劍。

“啊……卑鄙無恥。”

局面又又一次翻轉過來，夏侯飛山捂著掉頭狂奔，陳盛反而在后面死死地盯著他，一路追砍。

一陣兒我追你，一陣兒你追我……

從春天到夏天，從夏天再到冬天，陳盛萬萬沒想到，他們兩個這場曠日持久的較量，竟然行程數千里，持續了整整一年。

一開始，陳盛只能在夏侯飛山的劍下支撐個三五十招，就得馬上開溜，后來隨著時間推移，五六十招，七八十招，他越戰越勇，越來越持久，居然能夠住上百招了。

強大的敵人給了陳盛巨大的力，迫使他不斷進步。

現在，陳盛把學過的十幾種劍法糅合在一起，已經達到“融會貫通，隨心所”的境界，終于邁進了超一流的門檻！

某個刺骨的清晨。

夏侯飛山和陳盛在曠野里互相對峙。

雪花飄飄。

北風蕭蕭。

天地一片蒼茫。

夏侯飛山看樣子似乎比去年更老，頭發都掉了，他抬頭天，幽幽地嘆了口氣。

“小子，我們停手吧，不打了。”

“想騙我？”

神抖擻的陳盛很警惕：“哼哼，你該怎麼著怎麼著，我還能堅持。”

“你能堅持，老夫堅持不住了！XXX，XXXXX！”夏侯飛山跳起來，飆出一連串臟話。

陳盛：“……”

夏侯飛山越罵聲音越大聲，在最激的時候，居然把兵丟到地上。

這回陳盛才終于相信，對手是真的不想繼續了。

他的心里莫名的到輕松，卻也有點意猶未盡。嘶，哎？我是不是賤？

既然說到“停手”，陳盛就變得禮貌起來。

“前輩怎麼就想通了？”

夏侯飛山哽咽道：“今天，是老夫六十六歲的生辰。我想回家看看，看看老房子，看看夏侯星。”

“哎呀，恭喜恭喜。”

陳盛連忙鼓掌，一邊鼓掌一邊唱道：“祝你生辰快樂，祝你生辰快樂，祝你生辰快樂鵝……”

夏侯飛山表扭曲，就像出門踩到屎一樣。

“什麼調子這麼怪？”

“我自己瞎編的。”

“那你是真瞎！”

陳盛倒也沒生氣，咧開哈哈大笑，然后正道：“請前輩放心，關于夏侯星和薛可人的，我一定會爛在肚子里，絕不會泄的。蒼天可證，我‘高通’不是個說閑話的人，否則甘愿被火燒死，被雷劈死。”

“真的？”

“絕無虛言。”

夏侯飛山瞪著他，很久才開口道：“好吧，我信你。”

陳盛連忙說：“那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快滾吧。”

“多謝。”

終于結束了，他的這聲謝謝說得真心實意，連都合不攏。

……

哪料到陳盛剛走沒兩步，夏侯飛山居然又飛回來，擋在他的面前。

陳盛趕后退，隨手握住長劍：“哎？你說話不算話！”

“我是那種人麼？”

“像！”

夏侯飛山：“……”

他怒道：“臭小子，你把老夫當什麼了？我找你是有別的事。”

陳盛慢慢把手回來，懷疑地說道：“好吧，那你請講。”

夏侯飛山躊躇了片刻，嘆口氣：“老夫這一生，將全部希都寄托于一個人，只可惜，那人讓我失了。”

陳盛秒懂。

——他說的肯定是自己的私生子夏侯星，夏侯星就像個羊屎蛋，表面上鮮亮，其實卻一肚子草包，中看不中用。

“然后呢？”

夏侯飛山道：“然后我想把劍法傳給你。”

這回陳盛大吃一驚：“為什麼？”

夏侯飛山道：“當年我與燕家的老兒一決雌雄，不慎敗了一招，這是我畢生的恥辱。老夫要你學會我的劍法，有朝一日去擊敗燕十三，破掉他的奪命十三劍。至于我的那個傳人……是指不上了。”

陳盛搖頭道：“不行不行，燕十三和我有私，我怎麼會找他報仇？”

“迂腐！”

夏侯飛山怒斥道：“世界上沒有永遠的敵人，也沒有永遠的朋友，你怎麼就能保證你們兩個日后不翻臉？”

陳盛繼續推：“可是，燕十三現在已經退出江湖，我就算要找他比劍，也沒機會的。”

夏侯飛山一時語塞，他皺著眉道：“那，那老夫退一步。你先學再說，燕十三即便退了，他的劍法也總要傳出去的，我不管你打敗誰，只要能打敗《奪命十三劍》的傳人就行。”

“這個……”

陳盛想了想，答應道：“行！”

開玩笑，天上掉餡餅的好事傻瓜才拒絕呢。

先應允下來，把東西弄到手再說，至于以后，呵呵，以后誰還能管得了他？

“那你看好了。”

夏侯飛山出長劍。

他一面緩緩演示，一面講解道：“我夏侯家的功夫，名《逆流擊水劍》，共有九九八十一式。這套劍法，是老夫的先輩在大河中逆行時所創，自從敗給《奪命十三劍》之后，經過我不斷的索與調整，就增加到了一百零八劍……”

陳盛目灼灼，在旁邊用心學習。

如果說他的劍法是品，那麼《逆流擊水》就是極品。

早些時候，如果他不逃走，在公平的狀態下展開較量，可能早已死了好幾次。

這套劍綿而迅猛，有種種莫測的變化。

因為是在急流中練的，所以出手時的平衡更好，也更易于保持重心。對于一名劍客來說，“平衡”正是戰斗的保障。

更厲害的還有！

逆流擊水必然要面對“阻力”和“迫”，劍法一旦施展開來，這種阻力和迫就會轉接到對手上，從而產生奇異的“粘滯”，因此消耗對手的力，起到減緩速度的作用。

總而言之，妙不可言……

此時，夏侯飛山已經使出最后一劍。

他的手腕連續攪，形了一個小型的漩渦。

“這最后一招，做‘攪風云’，看清楚了？”

“嗯。”陳盛點點頭。

夏侯飛山道：“我研究奪命十三劍已有二十年，奪命十三劍一定還有第十四種變化，而這種變化，才是它真正的髓。”

陳盛很佩服，不愧是老一輩的高手，算得太準了。

夏侯飛山道：“這一劍的目的，其實是防守。我不知道那一劍會從什麼地方刺出來，但無論它怎麼變化，‘攪風云’都可以讓你活著。”

陳盛抱拳行禮：“多謝前輩。”

“哼。”

夏侯飛山道：“我練得這麼慢，你應該學會了吧？”

陳盛道：“學會了。”

夏侯飛山最后斜了他一眼，飄然離去。

“那個前輩，如果奪命十三劍還有第十五種變化呢？”陳盛喊道。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