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駕，駕……”

孫師兄縱馬闖進襄城，毫不顧忌街上早起的百姓們，他帶著韁繩左沖右突，玩命逃竄。

這小子怎麼對地形那麼，就像來過似的？

在后面追了一會兒，陳盛有些疑慮。

莫非藏著什麼埋伏？

不應該啊，自己姓埋名三四年，連頭都沒過，誰會給他下套子？

算了，開弓豈有回頭箭，老張他們不能白死，說什麼都得讓這個姓孫的付出代價。

過了片刻，孫師兄逃進一條小巷子，他在馬鞍上隨手一拍，忽然凌空飛起，躥一棟很大的宅院里。

陳盛來不及多想，也跟著飛進去。

“師父，師父，救命！”孫師兄如釋重負，一面奔跑一面大。

不好。

武當掌門竟真的在此？

這時陳盛已經離得很近了。他并沒有停下來，反而雙腳一沉，將地上的青磚踩得碎，發出破空的尖嘯聲，悍然彈過去。

腳下連追三步，陳盛終于趕上了孫師兄，在背后揮拳就打。

“砰！”

一拳擊出。

孫師兄撲街。

強大的力量打碎了他的后心。

孫師兄口突出、眼球突出、七竅飆，臨死的時候，臉上還帶著幾分剛剛涌現的狂喜。

地獄和天堂只隔著一步之遙，他卻永遠也走不到了。

“什麼人？”

“嗖，嗖嗖嗖……”

宅子里一聲斷喝，下面居然連續飛過來數十道影，將陳盛圍在中心，各種拔劍的鏗鏘聲不絕于耳。

這樣兇險的場景，陳盛還是第一次遇到。

他披散著頭發，渾的為之繃，面上卻毫無懼。

冷眼看去，這些人什麼打扮都有，不有俗家，道士，甚至還有幾個老尼姑。

“孫昊，乖徒兒，你……”

一名白胡子的道長沖過去，連忙抱起孫師兄檢查傷，在發現徒弟已經氣絕之下，連手指都抖起來。

道長哀痛不已，神有些恍惚。

某些弟子得了師父的真傳，關系可能比親生兒子還要親，普通人是不了解這種的。

“好狠的手段！”

“好大的膽子！”

“哪個狗賊竟敢上門挑釁？七大劍派決不可辱！”

“殺了他！”

“殺……”

人群里頓時聒噪起來，紛紛開口痛罵。

艸！

陳盛也難免心驚。

七大劍派居然湊到了一塊？

最近江湖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了不起的大事？

因為躲在山里好幾年，陳盛消息閉塞，對外界的況當然搞不清楚，但估著應該跟自己沒關系，頂多是誤打誤撞，上了。

經過短暫的恢復后，道長冷靜下來，他把徒兒的尸放好，快步走進圈子。

這位道長的年紀應該在六旬左右，形象高大威猛，一看就是長期發號施令的那種人。

“貧道青松。”

“噢，原來是武當掌教，久仰了。”陳盛敷衍地拱著手。

青松投過來的眼神猶如厲電，令人不寒而栗：“我等七大劍派在此聚會，閣下竟闖進來當面行兇，不知是何方神圣？”

陳盛道：“某家高通。”

“一劍穿心高通？”

“對！”

所有人的臉都變了。

這些年江湖上最神、最可怕的高手，無疑就是高通。他先是在城外約戰燕十三而不死，后面又在長安連續擊殺十余位劍客，創下了偌大的名聲。

至于高通為什麼像流星一樣銷聲匿跡，江湖上流傳著幾種版本：

有的說他仇家太多，早在幾年前就被人暗算亡，死在了臭水里；

有的說他對青樓過分迷，導致被掏空，突然就暴斃了；

還有的說他看破紅塵，出家去西域當了和尚。

反正云山霧罩的，都沒什麼好話……

“高通？你可認得我？”

青松道長還沒做出反應，猛然間，旁邊又有個獨臂的老者變得激起來，他死死地瞪著陳盛，臉上的仇恨濃到化不開。

這人的有些殘缺，唯一的一條左臂長到過分，居然都快垂到膝蓋下面了，實在是天生異相。

“前輩看著面生，我不認得。”陳盛到莫名其妙，確定從前應該沒見過對方。

“老朽柳石泉，忝居南海劍派掌教一職。”

嗯？

南海劍派的掌門人！

——今天的這個什麼“大會”層次真不低，七大劍派竟有兩位掌門在此，那麼，賓客里還有沒有厲害角？或者說，七大掌門全都到了？

高手來得越多，越代表事嚴重，他們不管要對付誰，都足以改變整個江湖的格局。

陳盛點點頭：“柳前輩好，失敬失敬。”

柳石泉道：“哼，你不認得我，老朽卻對你仰慕得。四年前，我有個義子途徑長安，不慎敗亡在你的劍下……”

陳盛恍然大悟。

怪不得這老頭一副要吃人的樣子呢。

“沒錯，南海劍派好像是有個姓丁的敗在我手里，什麼丁一鶴。當年有許多人在場可以作證，我是一對一贏的，贏得明正大，丁老弟的死純屬技不如人。”

陳盛將“一對一”、“明正大”幾個字咬得很重。

這事兒他干過好幾次了。

——陳盛的潛臺詞是，我的確殺了你們的徒兒或者義子，但都是單挑的，你們總不好意思群毆吧？

“南海劍派技不如人？”

柳石泉的頭上暴起青筋，咬牙道：“很好，好得很。丁一鶴年紀輕，對本門的劍法只學了點皮，死了算他活該。今日我就舍下這張老臉，代表南海劍派向閣下討教一二。”

說是“討教”，他卻出長劍，大踏步迫過去。

這分明是玩命！

陳盛痛快道：“也行。”

來就來吧，今天闖進了龍潭虎，他也只能繼續保持強。因為剛才當著大家的面干掉孫昊，等于了所有人一記耳，他已經沒有認慫的余地了。

“等等。”

此時青松突然話，一閃把柳石泉擋住。

“柳掌門請了，二位的恩怨不妨稍后再說，我武當派還有話要問這位高施主，不知你意下如何？”

“呃，道兄既然開口，那好吧。”

柳石泉生生地停下腳步，心里頗有些不快。

沒辦法，青松畢竟是七大劍派的領袖，而且還將山門抬了出來，面子總要給的。

青松沖著陳盛道：“高施主。”

陳盛道：“請講。”

這位道長的型猶如天神一般，說話很有迫。

“昨夜是元宵佳節，劣徒孫昊向我稟告，說他在集市上游玩之際，無意中聽見有一幫強人霸占了落山，在附近打家劫舍，滋擾百姓……請問，這樣的人該不該殺？”

陳盛面無表：“該殺。”

“我對劣徒的提議表示首肯，便答應下來。卻不知，孫昊為何死在施主的手上，我另外的幾個徒兒又去了哪里？”

“噢，他們也都死在了我手上。”

青松還沒開口，七大劍派的人義憤填膺，立刻便對著陳盛痛罵出聲。

“什麼？”

“殺人必須償命！”

“狗賊還無法無天了，剁了他……”

“各位稍安勿躁。”青松雙眉一震，加重語氣說：“此事或許別有原因，請高施主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武當派從不欺人，但也絕不欺！”

“可以。”

為了減不必要的麻煩，陳盛就略過了一些枝杈：“高某最近外出游歷，也是在無意間路過落山的。當時我發現，孫昊等人竟把數十名山賊殺得犬不留，手段極其兇殘。”

柳石泉突然截口道：“犬不留又如何？山賊滋擾百姓，全該死，死得好。”

“哦？”

陳盛斜了他一眼：“那人呢？山上有兩個人也被殺了，們連武功都不會。”

青松斷然道：“這不可能！”

陳盛道：“道長是不夠了解自己的徒啊。令人發指的還有，孫昊他們不殺人，而且還放火焚燒尸，甚至把山賊的財收斂在一塊，裝進了自己的腰包。”

為民除害可以，但是放火、搶錢、連不會武功的人都殺，那質可就變了。

陳盛道：“這樣的畜生喪盡天良，與強盜有什麼區別，請問該不該殺？”

“呸！”

“你他娘放屁！”

“胡說八道！”

“武當派的清譽也是你能詆毀的？”

“殺了這賊！”

七大劍派的人群激，有好幾個漢子都打算沖過來，把陳盛碎尸萬段。

青松一手，將他們攔下。

事既然涉及到門派上千年的名聲，青松也就難以克制了。

他厲聲道：“你的話荒謬之極，如何能夠證明？”

陳盛道：“很簡單，事發地不過區區數十里路程，道長派些人過去一看便知，那些搶來的銀子，應該還在你幾位好徒兒的上裝著。因為銀錢沉重，他們的袍子都快被撐破了，外人不知的話，還以為武當山人杰地靈，竟然連男子都能懷胎呢。”

青松憋得難：“……”

“哦，孫昊可能更討長輩喜歡，所以不缺錢花，他是唯一一個沒有往兜里塞銀子的。如果眼下能在他上找到贓款，我就不用浪費口舌了。”

陳盛這些話夾槍帶棒的，諷刺之溢于言表。

“貧道自然會查清楚！”青松的手指越抖越厲害，他強怒火，馬上就要喊人。

“如果查明無誤，我是不是就可以走了？”陳盛問。

“如果事實無誤，你不但可以走，貧道還會代表武當鄭重道歉，乃至于向天下自裁謝罪！”

青松的這個態度倒是令人欣賞，陳盛點點頭：“好，那麼我就姑且等一等，希你們言而有信。”

“且慢！”

說話的又是柳石泉，青松回頭看看他：“柳掌門還有何見教？”

柳石泉道：“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事既然出在武當派上，道兄是不是要回避一下，省得落人口舌？”

青松沉思片刻：“嗯，柳掌門所言極是，武當的確應該避嫌。那麼……”

柳石泉趕又說：“不如給我來辦吧，小弟這就讓徒兒過去查看，道兄意下如何？”

青松點頭：“行，有勞了。”

七大劍派同氣連枝，面對柳石泉的好意，他是很難拒絕的。

柳石泉沖著大家團團拱手，問道：“諸位可信得過我？”

“信！”

“柳掌門客氣了。”

“于柳掌門，我等自然放心……”

最后，柳石泉慢慢地向陳盛。

“高通，此事由我代勞，你可有不同意見？”

“我反對！”

這老兒上躥下跳的，分明是存了歹毒的心思，陳盛若答應他那就是腦子進水了。

柳石泉道：“你憑什麼反對？”

陳盛譏屑道：“誰去都可以，就是你柳掌門不能去，我跟你們南海劍派結過私仇，萬一你要是存了壞心，把證據銷毀，然后嫁禍給我呢？”

“你！”

“我什麼我？七大劍派要想讓人們服氣，做事必須得公平公正，不能存在任何瑕疵。青松道長，你以為如何？”

通過這段時間的觀察，陳盛發現青松雖然態度強，卻不像是猾之輩，所以就將了他一軍，強迫他改變主意。

果然。

青松遲疑起來：“是我的疏忽。柳掌門對不住了，此事關系重大，我看還是換個人調查的好。”

這回他學聰明了，不等柳石泉做出反應，便對著旁邊喊起來：“有哪位同道愿意代勞的？”

“昆侖派愿往！”

“好，咱們先商量商量細節……”

柳石泉被大家扔在一邊，臉黑得好難看，差點噴出一口老。

“哼。”

他惡狠狠地剜了陳盛一眼，拂袖而去。

“師父，剛才你為何要主替武當攬下差事，自己討個沒趣？”有個沉的年青人跟在他邊，小聲問道。

柳石泉邊走邊說話：“我看高通神鎮定，不像撒謊的樣子，武當的那些小輩可能真犯了糊涂，作孽了。”

“啊？他們真的敢放火劫財？”

“八九不離十。”

年青人的神非常震驚，似乎很難接。

柳石泉又道：“你丁師兄的仇不能不報。真相一旦被查明的話，武當派若是做主放了高通，天大地大，下次我怎麼找他去？我哪里是為了武當派出頭，而是為了咱們自己。”

“師父老謀深算，是小徒眼界淺了。”年青人道：“那咱們現在該怎麼辦？”

柳石泉淡淡道：“這樣，你立刻出發，趕在他們前頭去落山，速度要快。”

“去干什麼？”

“高通不是怕毀滅證據麼？他怕什麼，你就干什麼。”

年青人一咧，獰笑道：“明白。”

柳石泉最后道：“武當派素來清高，可不能留下什麼污點，你這回過去‘幫忙’，還能全他們的好名聲……兩全其，這是在做善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