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條煎好的魚鍋小火慢燉。

顧湘右手持刀，略了，輕輕將魚片片下，一時不說出刀有殘影，卻也是頗有節奏和速度，手法非常嫻，甚至自自發地挑剔起魚質差強人意來，顧湘顯然有些吃驚，但面上卻并未流出多喜悅。

昨天晚上看到壽命首次出現正增長，一時沒忍住，終于打開系統商城，正好趕上‘漿魚丸’的菜譜做促銷，只要三個食點，一時沒忍住就買了。

只能說真不是那類意志堅定的人，神奇的系統，里面金閃閃的系統商城就在眼前晃，壽命一天比一天減的時候，還能勉強忍住，生命剛稍稍有一點保障，就開始向往那些神奇的東西。

好在結果并不很糟糕，正好新得了些魚，方面拿這小小魚丸撈一波壽命。

顧湘走了下神，作卻不停，先剔下幾層略發紅的魚，再菜刀放平一層一層地把魚刮陶盆，魚蓉細膩松，隨著調好的醬并薯，泉水落下去，整個魚蓉居然變白白的，宛如一盆燦然盛放的櫻花……

……

云霧遮天，微風習習。

王知縣上那綠的曲領大袖卻早就了好幾次，他抹了把汗，忽然聞到一似有若無的濃香，他忍不住手捂住咕嚕嚕的肚皮，探頭探腦地往工地上看。

工地那邊正好到了休息的時候，好些力工坐在道邊涼歇著，忽然就有一子似有若無的香味隨風而至。

幾乎所有人都坐立難安，起抬頭眺。

王知縣一手捂著肚子，眼角的余朝帳篷里瞥了下，眼珠子一轉，腳尖朝外挪了挪。

“咳。”

旁邊周縣尉警告地輕咳一聲：膽了？那位面前，你竟然還敢懶！

王知縣腳步頓住，悄悄左右觀，低聲音道：“我這不是聽說，顧莊這等小地，竟有人得了縣里第三檔的獎勵，就想著他們說不得有什麼訣竅……”

他本是隨意想的借口，說了兩句到真愁眉不展起來，“哎，國公爺督促得，要求務必在一年修完……咱這威利的手段都用盡了，再催，恐怕要出事。”

他們家這位國公爺可是正經的天子近臣，帶械，勾當皇城司，汴梁城響當當的厲害人。

王知縣和周縣尉對視一眼，齊齊嘆氣，平時兩人多有點小矛盾，此時卻著實有些同病相憐。

一開始安國公趙瑛親臨壽靈，他們還以為自己等人有機會抱上一條大，結果共事不過一月，王知縣和周縣尉就恨不能拜求滿天神佛快把這尊大神給請走，在他手底下干活，工作一天他們要活一年。

趙瑛他就不是個人！

正常人怎麼可能連軸轉，大半月每天睡不到兩個時辰？正常人怎麼可能一整天不怎麼吃喝照樣神十足？

自從這位到壽靈，王知縣他們不吃的如豬食，甚至連‘豬食’都沒時間吃，偏帶頭加班吃苦的是頂頭上司，就是再多抱怨也不敢說出口。

周縣尉嘆氣，輕聲道：“別抱怨了，至有這位爺在，咱們在錢糧上頭不至于太發愁。”

王知縣沉默無言。

朝廷征發力役與前朝不同，免費的力役為三年一次，尋常時若要征發，必得付給工錢，且為勉勵百姓，如做得好，從朝廷到州府，再到縣里皆有賞賜。

只是朝廷規定是朝廷的規定，這筆錢糧想拿到手卻沒那麼容易，從上到下，層層盤剝，最后能分到百姓手里的便寥寥無幾，這還要父母有良心才。

王知縣嘆了聲：“也是。”

國公爺便是千般萬般地不好伺候，有他在，上頭就不會克扣他們的錢糧。

王知縣想了想國公爺的好，一貓腰，竄出帳子：“我去整點吃的。”

周縣尉一把沒拽住，終究沒敢吵吵。

王知縣不是不害怕，是真撐不住了。

國公爺是個狠角，到了壽靈縣就把調撥來修河堤的河北路勇毅軍整治了一通，還殺了兩個校尉，鬧得勇毅軍的虞侯聽見他的聲音就打哆嗦，打完武將便把他們這一干文都拉過去和那一幫胚同吃同住同干活。

那幫胚的口糧都是什麼？糙米野菜糊糊都吃不飽，朝廷優待文，自從當了，他們就再沒吃過這樣的苦頭。

一天天熬下來，王知縣覺自己回了家，他媳婦閨都要不認得他了。

閃念間，遠飄來的香氣越發濃郁。

王知縣腦袋發暈，混在一干力工中間，眼睛直愣愣地盯著顧家那幾個人在道邊的葦席子上吃飯。

“小乙哥，你的炊餅。”

穿深藍短褐的小娘子拿出兩老樹枝做的長筷子，從木桶里拾出兩個掌大的雜面餅子擱在陶碗里遞過去。

小乙哥瞇著眼深吸口氣，張口就咬，炊餅本的香甜與魚湯的鮮混合得恰到好，扎扎實實地吃下一大口，頓時覺說不出的滿足，一時有點控制不住地想流眼淚。

他一邊呼嚕呼嚕吃，一邊含含糊糊地說話：“回頭我把米面柴火和魚都送你家去，三娘啊，你捎帶手地做上我的飯，這半年你們家要用的柴火都算我的，放心，保準不讓你吃虧！”

顧湘笑盈盈地應下，順手就給他舀了一碗湯遞過去。

小乙哥香得只吞舌頭，其他人簡直要被饞哭。

顧湘推過來的魚湯，可和家里婆娘煮的帶著一子腥味的那類魚湯完全不同，這湯白白的，里面是一顆顆圓滾滾的的魚丸和金的魚腩，點綴上蔥葉，鮮異常。

再配上烙得松脆，浸了湯的炊餅，就是前些年年景最好的時候他們也沒見過。

“不知道皇帝的飯食能不能比這個強。”

“你個張老漢，莫不是老糊涂了，皇帝的飯怎可能這樣？皇帝吃的魚肯定比這個大得多，皇帝的炊餅，起碼也得有臉盆那麼大。”

“說的是，說的是。”

顧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