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三的目穿過布簾，惻惻地盯著顧湘。

“顯擺點鄉下把式也就算了，居然還敢弄什麼豬大腸，真當自己會討好男人，就能肆意妄為？”

國公邊的那個長隨李生，肯定同姓顧的丫頭有些手尾，才得以拿了銀子過來給做臉，否則，難道國公爺還真會看上小丫頭的手藝？

黃三冷笑：“我到要看看，你個小丫頭會不會被嚇得哭著回家找娘去。”

這幫**，輒作生事，可沒溫良恭儉讓的德行。

人就該老老實實待在家里相夫教子，提前讓這姓顧的知道厲害，把的爪子都給剁了，也算是做了件好事。

飯堂里無數眉眼飛，竊竊私語聲不絕于耳。

眼看那些一到飯點就恨不能飛奔而至的的士兵們躊躇不前，顧湘恍然，剛才忘了這個時代的百姓連豬都覺臟。

不過，到也不急，為大吃貨國的一員，可是對自家同胞們的承力很有信心。

當年被騙進蛇羹館，里還不是說著不吃不吃，后來照樣真香了。

還有全蟲宴，可比這豬大腸刺激，雖沒吃，卻有好幾個同學一邊尖，一邊喊害怕，一邊乖乖掏錢吃飯。

盯著腸看了片刻，顧湘沒忍住，又舀了一勺香噴噴，金燦燦的米飯，一鏟子腸澆上去，稍作攪拌，舀起吞出口中：“啊嗚。”

咕咚。

兵士們吞了口口水，面面相覷，表越發糾結。

真香啊，但那是豬大腸。

好，好想吃，顧小廚的手藝沒得說，但那真的是豬大腸。

顧湘看了看時間，眨眨眼揚眉笑道：“杜頭兒，到給貴人送飯的時辰了。”

老杜：“……啊。”

顧湘麻利地從小灶臺上盛來一碟溜腸，一碟拌豬雜，撿了兩個炊餅，再放上一碗綠豆粟米粥，并一小碟醬黃瓜。

老杜：“……”

顧湘笑著了個口角伶俐的小幫廚過來，讓他送飯擺盤去，順帶著給國公爺介紹下中午的餐食。

如果顧湘不點個小幫廚同去，老杜說什麼也要力阻攔一把，顧小廚好的一小孩，可不能眼看著作死。

但現在有小幫廚在，這小子機靈的很，肯定會把廚房用的食材都代清楚，至于用不用，那便是貴人自己的事，老杜猶豫片刻，見顧湘沒當回事，再想到那位貴人古怪的脾，也便當做無事一般。

王知縣和周縣尉到是齊齊變了臉，小幫廚腳下飛快，他們兩個連追都追不著。

“你尋來的小廚娘，給閻王爺送了一盆豬大腸？”

周縣尉已經嚇得連‘閻王爺’三個字都說出口。

王知縣此時卻是淡定了，說話都帶出鄉音：“咋咋！”

兵士們一人分了兩個炊餅，再加上半干的粟米飯，卻不肯走，蹲在周圍一邊狼吞虎咽，一邊空去看那一鍋看起來很不像豬大腸的豬大腸。

真香啊。

兵士們大部分不識字，也說不出多麼人的語言，反正就只知道一個香字。

“炊餅也很好，以前我吃炊餅，吃一口得灌上一碗湯，里頭不有麩皮，木屑草籽也是一大堆，哪有這般脆香甜？”

各種詭異的沉默中，送飯給國公爺的小幫廚終于一溜小跑跑回來，臉上掛著傻呆呆的笑容，眼角眉梢都寫滿了高興，離得老遠就嚷道：“我見到國公爺了！”

老杜捂了下額頭，簡直沒眼看。

這小子杜天虎，是他一遠房侄子，平時機靈聰敏，沒想一遇到事竟傻這般。

聽著杜天虎說了一堆國公爺溫和可親，說話和氣，長得像神仙人之類的話，老杜趕打斷他：“國公爺用飯用得可好？”

“當然好，訥，李郎君又賞了小的一塊銀子。”

杜天虎趕從袖子里出一塊銀瓜子，孝敬給他叔叔，他待他叔是相當真心真意，和對待親爹娘也差不多。

“李郎君說，國公爺今兒就著菜還喝了點酒，喜歡得很。”

老杜：“……”

黃三愣了愣，腳下一出溜，連人帶長凳一起倒仰在地，半天才爬起來，一時也是無語。

周縣尉：“！！？”

王知縣沉默片刻，幽幽抬起眼皮，靜靜地看過去：“……我尋的廚娘，能讓閻王爺吃豬大腸，你說，牛不牛！”

“厲害，厲害，我服了。”周縣尉長嘆道。

到是顧湘氣定神閑的很，一點都不覺得溜腸不能見人，也有八九的把握確定，那位能說出兵同吃同住的貴人絕對不會惱。

這人就算是在裝模作樣，可能裝到這般地步，也不會是個為此等小事就生怒的人。

更何況，的溜腸賣相上佳，擺盤時很用了心思，葵菜點綴，再加上野果添，讓人一見便心生歡喜，就是有人明擺著告訴他那道菜用的是什麼食材，恐怕他也聽不懂。

周縣尉看了看，到真有點心生敬佩，他以前是從不把人放在眼里，可眼前這個笑瞇瞇地就敢給閻王送一盤豬大腸去，豈能是一般人？

一群士兵對視一眼，呼啦啦起排長隊。

“小鄭哥，多來幾塊兒腸，點葵菜。”

“湯給我再澆兩勺啊！”

眨眼間七口大鍋里的溜腸就被搶了個空，一人只分到小半碗，葵菜比腸多，不過浸了湯的葵菜也很好吃。

“我的天！”

“這麼多年，我們到底錯過了多味？”

沒吃之前，這群兵士心中還有那麼一點別扭，但是溜腸一口，又鮮又香，在牙齒間跳，彈十足，每一口下去，滋味富至極。

老杜抬頭掃了一眼，笑了笑，也不拘著，認真挑了一塊炊餅，把腸卷到里頭，一口咬下去，油水四溢，他登時得瞇起眼睛。

國公爺那樣的貴人都淡定自若地肯吃這東西，他怕個什麼？

豬大腸怎麼了？

當年要是有一碗這東西，他老娘死的時候也就能閉眼了，那年家里鬧荒，他老娘為了讓自己四個兒子能多吃一口，生生忍著不吃飯，把自己的口糧都節省下來，直到死，才抓著大兒的手說了句實話：“兒啊，娘想吃口，下去了，也做個飽死鬼。”

老杜沒能給娘弄來，只讓娘喝了一碗野菜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