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云暖》060 落子無悔
七月底,天氣雖還熱,可終究有了幾涼意。
天變得高遠了,呼吸都變得順暢。
馬車不不慢地在街上走著,車外街市喧鬧。
車里沒有人說話,仿佛一道車簾,隔絕出兩個世界。
徐春君坐在車里靜默如斯,臉上看不出悲喜,紫菱和綠莼也不敢多問。
們之前沒見過鄭無疾,也從未想到第一次見面會是這般形。
早知他是個紈绔浪子,一見之下果然如此。
紫菱心里頭萬分難過,幾乎要哭出來。
他們家姑娘樣樣都好,可那鄭無疾,實在不像個樣子。
說一朵鮮花在牛糞上,都已經是在夸贊他了。
他連牛糞都不如,倒像個爛泥窟、碳火坑、酒囊飯袋!
誠毅侯夫人可把他們姑娘給坑了!
怪不得要下那麼大力氣讓姑娘應下這門親事,原來這個侄兒實在是一言難盡!
紫菱又忍不住想起陳思敬,正直上進,又儒雅。
這樣的人才配得上五姑娘啊!
紫菱甚至有些后悔,當初陳思敬讓帶東西給徐春君的時候,自己或許不該拒絕。
反正和鄭家那頭的婚事還沒過明路,眾人都不知道呢。
如果……如果這門親事黃了,該多好!
這想法一旦被提起來,
回到家,徐春君直接去向魏氏復命,簡單地將事說了。
“道慶呢?你怎麼沒把他帶回來?”魏氏滿心想的都是那不孝子,“你辦點事也辦不利索!倒是把他請回來呀!”
魏氏沒有一句道謝,反倒挑起徐春君的病來。
“別以為你省了三百兩銀子就是功臣了。”徐春素也在一旁添油加醋,“瞧把你能的,都敢自作主張了。”
在徐春素看來,徐春君之所以敢如此,只是因為豁得出去,不顧徐道慶的安危罷了。
才不覺得徐春君有什麼真本事。
“你若真是心疼三哥哥,又怎麼敢拿他的安危開玩笑呢?我是他親妹子,自問不敢如此冒險。”
徐春素的話魏氏深以為然,也跟著數落起來。
足足數落了半個多時辰,才放徐春君回去。
回了屋子,徐春君只說自己累了要歇歇。
紫菱和綠莼知道想一個人靜靜,便找了借口出門來。
“姐姐,我真為咱們姑娘不平,”綠莼邊說邊哭起來,“你瞧瞧那姓鄭的,哪有半分面樣子?咱們姑娘往后可怎麼過呀?!第一次見面就手腳的。這哪是什麼世家公子?分明就是個無恥鬼!”
“姑娘自己做不得主,咱們更是。”紫菱的心也已經沉到底了,“只求老天保佑吧!”
“你再看看那起沒良心的!咱們姑娘為了這個家掏心掏肺,他們使喚咱們姑娘如同使喚牛馬,到頭來功勞苦勞都沒有,只落一堆不是。”綠莼越說越傷心,“還把自己一輩子都搭進去了,真是不值!”
們姑娘的命實在是苦,打小沒了親娘,又家道中落。
偏偏魏氏和生的那幾個,都如同烏眼一般,心黑毒,全然不講一點分。
“快別哭了,人看見,又該搬弄舌了。”紫菱把自己的帕子遞給綠莼,讓收斂些,“再說讓姑娘見了,只會更難過。咱們姑娘的心,你難道還不清楚嗎?看上去不爭不搶,實則是最要強的。咱家三姑不也是為了這個家,至今不嫁嗎?若都像有些人似的,這個家早就散了。”
紫菱好說歹說地勸住了綠莼,兩個人把手邊的繡活兒做完又去拿洗好的裳。
此時天已經暗了下來,徐春君屋子里卻還沒有靜。
“你到前頭看看開飯了沒有?我去請姑娘起來。”紫菱對綠莼說。
綠純答應了一聲走了,紫菱抬眼看看藍紫的天幕,沉沉地嘆了口氣,邁步進了屋。
屋子里比外頭更暗,但能看見徐春君并沒有躺在床上,而是坐在床邊。
不不說話,也看不出明顯的悲傷。可紫菱卻覺得心里此刻必定沉重極了。
紫菱走過去蹲下來,拉住徐春君的手,哽咽著說了一句:“姑娘,鄭家的這門親事,要是能退掉有多好。”
在綠莼面前,始終穩重冷靜,可其實心里頭也怕得很。
“別說傻話了。”徐春君把拉起來。
“不是的,姑娘。陳家六公子明顯對你有意,以陳家的份地位,想要幫咱們退掉這門親事,并非難事啊!”紫菱把藏在心里的想法說了出來。
這話只敢對徐春君一個人說,也只能對說。
“我知道你心疼我,”徐春君笑了,“這種想頭,以后都不要有了。”
“姑娘,你不能就這麼認命啊!”紫菱最終還是哭了出來,“那明擺是個火坑,你怎麼還要往里跳?”
“紫菱,人這一生總會遇到許多事,我們主宰不了。可有一點,絕不能因此怨天尤人。這條路是我自己選的,當時沒有人著我。如今,我不能因為難關已過就翻臉退悔。”徐春君心里已經想得很清楚了。
“子嫁人固然重要,可也不能不顧信義,不要面。何況這并不只關乎我一個人,徐家的聲譽、前途,都與之息息相關。”徐春君輕輕拍了拍紫菱的手背安,“落子無悔,這是祖父教我下棋時要我永遠記住的規矩,我不敢忘。”
“姑娘!”紫菱抱住徐春君哭了起來。
知道勸不,可還是忍不住心疼。
姑娘說的是大道理,反駁不得。
可就是心疼,心疼們姑娘太懂事,犧牲太多。
“你別跟著我到前頭去了,讓綠莼跟著我去吧。”徐春君輕輕拍著紫菱的肩膀說,“你好好平復平復。”
燈芯被點燃,紫菱的影子被掛在墻上,有點飄忽。
干凈眼淚,仔仔細細地給徐春君清掃床鋪,整理東西。
往后的日子是苦是甜,說了不算。但能保證一點,就是始終忠心耿耿地服侍徐春君。
想明白這一點,的心里就好多了。
仿佛前頭有盞燈,能照著一路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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