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幾天，裝殮宗天保的東西大半已經準備妥當了，只差一口棺木還沒上完漆。

宗侯爺撐不住病倒了，告了假臥床休息。宗夫人則像是被去了魂魄，只剩一個空空的軀殼。

姜暖卻還是毫也不懈怠，每日給宗天保按四肢，一天數次喂他喝湯。

甚至拋開了最初的拘謹怯，總是跟他說話。

可即便是這樣，宗天保的呼吸卻還是越來越弱了。

這天姜暖又過來陪宗夫人用飯，看窗外庭院里的那樹桃花開得正艷。

“伯母，我一會兒能折一枝桃花放到天保屋里去嗎？”姜暖看著桃花開得灼灼艷艷，想著若是折一枝在瓶里，放在屋子里裝點也必然好看。

“你看中了哪一支，們折了給你拿過去。”宗夫人道，“天保屋子里有一只影青素胎雙耳瓶，專用來花的。”

那瓶子還是宗天保的宗太夫人留下的，一只瓷瓶的壽命都能比他兒子的長，老天何其不公啊！

“我先陪您吃飯，吃過了飯我自己折就好，我力氣大著呢。”姜暖笑起來特別好看，喜慶又溫暖。

這些天日夜勞，姜暖也瘦了許多，可還是神奕奕，還是那麼笑。

面對的笑容，宗夫人心里不又生出了幾希。

只是這希輕飄得如同晨霧，不得一風吹日曬。

宗玉緗也病了，本就有些氣不調，如今又累又煎熬，恰趕上行經，竟有些下紅不止。

大夫特意叮囑要起床靜養幾日，否則必有后患。

宗玉維的太婆婆也病重，不能每日都來，就算來了，也待不長，半日就要回去。

宗家人無一不愁苦滿面，仿佛日子沒了一點兒盼頭。

只有姜暖，比誰都撐得住，比誰都堅信宗天保會好起來。

吃過了飯，姜暖折了一大枝桃花，用影青瓶子盛了水把花枝進去。

下人們也都沉著臉，做什麼都提不起神。

姜暖知道，幾乎所有人都要放棄了，可不！

一定要讓宗天保醒過來。

從小就是個牛脾氣，只要是自己認準了的事就必定要堅持到底。

“就放在床邊的小幾上吧！”姜暖對侍道，“把窗子打開，天氣這麼好。”

窗外的天氣好得一塌糊涂，無論誰只要看一眼，就舍不得辜負。

“大夫說最好不要開窗，”侍道，“怕爺傷了風。”

宗天保頭了傷，這可不是鬧著玩兒的。

這些天窗子一直都關的嚴合，就是怕進風來。

“這麼好的天氣不怕，這屋子里快被藥味浸了，”姜暖皺了皺眉說，“你們爺玩兒，才不喜歡藥味。春天的風能吹醒花花草草，也能吹醒他。”

姜暖小時候生了病，外婆就把放到院子里的大梨樹下，吹著風看著云，就會好很多。

宗天保那麼淘氣，肯定不喜歡在屋子里憋著。

“這……這怕不，待奴婢去問問夫人和大小姐的意思吧？”丫鬟擔心惹禍。

“你去吧！”姜暖明白們的顧慮，“就說是我的主意。”

丫鬟去了，宗夫人想了想說：“聽的吧！”

已經到這地步了，不是人力所能強求的了。

窗戶打開了，和暖風還有花香一起涌進了房里。

姜暖閉上眼深深吸了一口，小聲對宗天保說：“臭小子，別睡啦！你快些醒過來，陪我去湖邊賞春景。再不醒，我可就不理你回家去了！”

宗天保一不，可姜暖就是覺得他能聽見。

“你知道嗎？桑媽媽生我的氣了，說不讓我嫁給你，”姜暖悶悶地說，“我不聽的話，哭著罵我，說我往火坑里跳。你醒來的話，第一件事就是陪我去見。一定就高興了，不會再生氣啦！”

兩只小小的蝶蹁躚著飛進屋里來，繞著那桃枝飛。

姜暖瞇起眼睛，輕聲哼起小時候聽過的一支小曲兒來。

就在這天夜里，宗天保還是沒了呼吸。

宗家哀嚎一片，全府縞素。

侯爺和夫人悲不自勝，連應酬客人都做不到。宗玉緗勉力支持著，好在還有丈夫和婆家人幫忙。

姜暖死死護著宗天保的，不許人把他抬走。

“你們再等等吧！”姜暖哀求道，“說不定到天亮他就醒過來了！”

眾人都說是心疼瘋了，試想誰愿意自己的未婚夫死去呢？

最后還是宗家兩位小姐哭著拉開了姜暖。

“阿暖，事已至此，早些讓他安息吧！你這麼舍不得他，他怎麼能心安呢？”宗玉緗抱著姜暖哭道。

“不是的，大姐姐，他晚飯的時候還喝了湯，他的手指頭還微微了呢！”姜暖哭道，“他應該是快要醒過來了。”

“阿暖，大夫都說了，那是回返照。”宗玉維也哭了淚人。

姜暖不是多依宗天保，說實在話，對他沒有什麼男間的愫。

只是惋惜他太年輕，只單純想要他好起來，活下去。

自己經歷過親人離世的痛徹心扉，所以不想宗家人也經歷。

尤其是這麼多天，親自照顧宗天保，眼睜睜看著他消瘦得不人形，那種滋味，已經不能用一兩句話說得清楚。

靈堂已經搭好，宗天保被安放進棺材里。

因為他年紀輕，屬夭折，故而不能祖墳，停靈三日后就要到郊外安葬了。

姜家人往日隔三差五就來探，如今聽聞宗天保歿了，自然都趕了來。

姜印之忙前忙后幫著料理，孟氏則到宅去陪著宗夫人。

就連姜晴，都紅著眼睛在姜暖邊照顧安，十足的姐妹深。

前來吊唁的無不夸贊，都說姜家仁義。

實則在來之前，姜印之夫婦就已經商議好了。

等宗天保喪事完畢，先把姜暖接回去休息，實則是要害死，偽裝自盡的樣子，對外只說姜暖不愿獨活，料理完自己的事后追隨未婚夫而去。

再向宗家提出將二人合葬，宗家沒有不答應的。

如此一來，既坐實了兩家姻親的關系，又讓宗家更覺得虧欠姜家，同時更讓人覺得姜家訓有方，實在是一箭三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