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說羅格航空318航班是黑匣子掉進海里找不到了，它是整架飛機都在太平洋里，到現在也沒找到。”

一道微啞的男聲從兩人后響起，伏城和lina齊齊回頭看去。只見某個男人右手拿著手機，還放在耳邊，似乎在與人通話。他一邊下樓梯，一邊和電話那頭的人用英語對話：“嗯，那就這樣，等你消息。”接著掛了電話，走下最后兩級臺階。

lina笑道：“對，羅格318是整架飛機都沒有找到，但它的黑匣子不也同樣沒有找到麼，reid。我覺得我似乎沒說錯？”

卓桓挑挑眉，但是他沒再反駁，而是問：“為什麼突然說起羅格318？”

lina將自己剛才和伏城的對話告訴給他。

聽完后，卓桓突兀地問道：“那你覺得我喜歡吃沙拉嗎？”

lina一時沒反應過來：“什麼？”

卓桓淡定地饒了個彎，走進廚房，接了一杯水：“其實我也想吃火鍋。”

lina:“……”

伏城：“……”

喝了一口水，卓桓：“我并沒有對黑匣子失效的飛機事故額外興趣，只是到的正好是這樣的案子而已。至于羅格318……也不是因為它至今沒撈出飛機殘骸。”察覺到伏城的目，卓桓轉過頭，與他對視：“你對羅格318有興趣？”

伏城將洗好的生菜放到瀝水籃里：“羅格航空出事的時候，我正好在學習飛行理論課程，導師拿羅格318舉例，我們課堂上探討了很多。由于沒有找到飛機殘骸，所以完全無法推斷到底是什麼原因導致飛機墜海，但我們大致聊過幾個原因。”

卓桓目一頓，他不聲地放下水杯，道：“說說看。”

“首先，羅格318是在太平洋領空墜海的。它所的空管區域隸屬加拿大，據《國際航空領域條例》規定，每隔一個小時，羅格航空會與加拿大空管進行通話，匯報飛行狀況。2016年6月13日凌晨3點14分，加拿大空管照例呼羅格318，卻沒有得到回應。所以四年前大眾的推斷是，羅格航空是在凌晨2點16分至3點14分墜毀的。”

伏城說話的速度快而不急，他有條不紊地將四年前的事復述了一遍，神淡定輕松。但他并未注意到，聽著他的話，lina的臉微微變了變，詫異地看著伏城。

……四年前的事，沒想到伏竟然記得這麼清楚，確到分？

伏城繼續說道：“由于羅格318的飛行員從未向空管匯報過飛行故障，且當時他們的飛行高度是9800米，所以假設真的出現了什麼突發的機械故障，那應該是有時間聯系空管，至按下急按鈕的。所以我們第一時間的猜想是……恐怖襲擊。”

1988年，泛航空pa103航班在飛越英國小鎮克比時，突然空中炸解，造270人遇難，包括11名地面人員。事后，調查人員很快抓到兩名利比亞恐怖分子，確認是他們將炸彈放在了泛航空的班機上。

除此以外，1985年，印度航空182航班在飛往英國的途中，突然墜毀大西洋。事后調查人員宣布，這是由錫克教恐怖分子發起的恐怖襲擊，他們將炸彈放在了這架飛機上。

卓桓：“猜得不錯，羅格318出事后，調查人員第一時間就想到了恐怖襲擊。他們立刻對飛機上231位乘客和18位機務人員做了份背景調查，同時確認了這架飛機前一批的乘客背景，并對飛機行李艙進行了再調查。但是，這架飛機上并沒有任何人與恐怖組織有聯系。”

伏城不再洗菜，他看著卓桓：“飛機事故發生在太平洋上空，如果是導彈襲擊，能做到這一點的國家不多，且當日華國、國的衛星系統，都沒發現導彈軌跡，所以不會是導彈攻擊。”

飛機上沒有提前安放炸彈，也沒有人突然發一發導彈攻擊飛機。

那麼剩下來的突發墜機方式，其實并不算多了。

伏城恍若隨意地說道：“羅格318用的是一架新飛機，沒有任何不良維修記錄，因此地勤維修人員出錯的可能極低。所以四年前在課堂上，我們的第二個猜想是……飛機設計出錯，造突發機械故障。”

話音剛落，空曠的廚房中倏地靜了下來

“伏，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lina原本興致地聽伏城和卓桓探討這起飛機事故，聽到這，臉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住。立刻神嚴肅地看著伏城，一字一句地問道。

伏城沒有回答，他靜靜地凝視著卓桓的眼睛。

而在他的面前，卓桓一只手握著水杯，另一只手隨意地在口袋里。隨著伏城這句話說完，他單薄的緩慢地抿住。良久，他勾起了角，嗤笑了一聲：“哦？說說看。”

伏城：“飛機設計出錯導致空中解的事，不算見。比如……”

卓桓倏地搶過他的話，他語速極快：“比如1974年，dc-10飛機的行李艙艙門設計有缺陷，導致一架dc-10飛機在半空中艙門開，機艙炸減，飛機墜毀。”

伏城：“對，還有，1992年……”

卓桓：“1992年，全航空405航班使用福克f28飛機，在拉瓜迪亞機場起飛時，當場墜毀。事故本原因是福克系列飛機有嚴重的除冰系統設計缺陷，極的冰也會造嚴重的失控翻轉。”

頓了頓，卓桓垂眸看著眼前的青年，手指在玻璃水杯的杯壁上輕輕敲著，“羅格318用的飛機，絕對不會出現這種低級失誤。”

著他，伏城忽然笑了：“您拆過嗎，卓老師。”

卓桓臉上的笑意漸漸斂去。

伏城：“哦對，您沒拆過，但這架飛機是您親手設計的。”

“2016年四月，羅格航空向麥飛公司訂購了十架麥飛f485。出事的318航班，使用的正是其中一架。與麥飛系列的前一架飛機f475不同，新的f485飛機使用雙軸高涵道渦扇發機，滿足了對巡航距離的需求……同樣的巡航構型下，利用特殊的datcom算法，大大減燃油使用量……”

“而f485的clmax系數更是達到驚人的3.38。且馬赫數增加一倍，機翼的升力曲線斜率只增加7%……”

安靜的廚房中，青年快速的話語如同疾雨，連珠而下。

干凈整潔的廚房中，只聽到水流嘩啦啦的流淌聲。空氣凝結幾近實質，劍拔弩張的氛圍令空氣如同鉛水，重重地在三人肩上。

lina遲疑地著卓桓和伏城，不知怎麼突然就說了這樣。

而的側，兩人無聲地對視。

誰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恍若一個世紀，一道清脆的聲響打破了寂靜。

玻璃水杯“咯噔”一聲被人輕輕擱置在了大理石的臺面上。白花紋的大理石平面如同鏡面，倒映著男人瘦削修長的手指。

卓桓：“誰說這架飛機我沒拆過。”

伏城愣住。

卓桓用手指一彈，水杯在大理石臺面上，剛好停在lina面前。他說：“幫我倒杯水。”接著又看向伏城，“羅格318事故后，已經過去了四年零三個月十九天，在這期間，f485只發生過一起事故，且原因是飛行員失責。”

伏城默了默，“……我不是那個意思。卓老師，我剛才只是在說四年前飛行課程上，我們與導師之間的討論。”

卓桓突然道：“你對f485很了解？”

伏城一愣，下意識地抬頭看他。

“新型datcom算法，3.38的clmax系數……華國的空軍飛行員，要學這些的麼？”

伏城翕，他手指了，大腦飛速運轉，在頃刻間就給自己找到了一個合適的理由。但他才張開，卓桓就打斷了他：“6月13日飛機失蹤，19號我以麥飛公司的代表份，加調查組。你知道調查組當時給出的第二個猜想是什麼嗎？”

耳邊忽然響起一陣轟鳴，全的從腳底向上，全部倒流向頭頂。一難以言喻的憤怒好似洪水，橫沖直撞，將理智全部沖垮。但在最后關頭，理智又用盡全力，回歸大腦。

伏城聽到自己用平靜的聲音，這樣說：“哦？是什麼？”

卓桓還沒開口，lina在他的后，說道：“這件事我聽父親說過，也是調查組最認可的原因。羅格318的機長齊志烽，在事發半年前票投資失利，欠了1000多萬的巨額債務，且兩個月前他的妻子和兒子一同遭遇了可怕的車禍。兒子當場亡，直至空難發生，他的妻子依舊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沒有好轉。”

說到這，lina突然想起來：“reid，這好像和你最近興趣的航3157的事故有些像。兩起事故，大眾都更認為是機長自殺。”

一邊說著，lina一邊將剛剛倒好的水遞給卓桓。

lina慨道：“這位齊機長也是可憐，突然喪子，妻子又昏迷不醒，還有巨額債務。如果是我，恐怕早就承不住這樣的力了，也不知道他是怎麼過了羅格航空的心理檢測的。”

伏城手指，再也制不住沖，正要開口反駁lina。卻聽一道低沉的男聲從他旁響起，仍舊是那樣的漫不經心，又帶著一不容玩笑的鄭重：“原來羅格航空318航班事故已經找出原因了？”

lina怔住，不明所以：“reid？”

卓桓垂著眸子，里發出一道“嘖”聲。這聲音往常總顯得他十分高傲，難以通，而如今，他用淡然的眼神著自己的好友，從鼻子里發出一道輕哼，冷冷道：“誰給你的信心，說是機長自殺？你是撈出飛機殘骸了，還是找到機長自殺的書了？沒有查明真相的事故，任何人都沒資格指責是誰的錯。”

lina沉默片刻：“抱歉，是我的錯，不該這麼武斷地認為是飛行員的問題。”

卓桓隨手從廚房桌上折了一香蕉，遞給lina。

lina笑著接過香蕉：“你是打算用一香蕉來挽回，因為你剛才極其嚴厲的態度，而考慮和你友盡的朋友？要不是知道你面對這種事總是這樣認真，不留面，我一定早就和你絕了。”

卓桓不置可否：“我只是想說，死者無法為自己辯駁，與其責怪死者，不如責怪活著的人。至活著的人還可以自己辯駁一二。”說著，他輕輕地看了伏城一眼。

從卓桓指責lina妄下判斷開始，伏城就一直低著頭，不吭一聲。

聞言，他抬起頭看向卓桓。

萬籟俱寂中，只聽到腔里，那顆心臟在熾熱地跳。

片刻，伏城笑道：“卓老師又說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