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店休，明日正常營業。”

唐青吃過中飯關好店門，掛出告示牌。

昨天晚上王木匠怪氣地甩下的那句話讓唐青一個晚上冇有睡好。

“你不聽我的勸，遲早要吃虧！”

躺在床上，唐青翻來覆去思考王木匠的那句話。

“跟他們打不著道！”

還打不著道？套那麼深了還！

可這也不能怪我啊？

我們唐家和李家世代有來往，從祖輩起，李家隻接我們唐家為他們理髮。

可人家是剡城數一數二的大戶，你們隻不過是剃頭匠。

這個我自己心裡有數，除了為他們李家理髮，其他一概不過問不來往。

還說不過問不來往？那你還充什麼大好佬參與他們分家產？

這也是迫不得已啊。

迫不得已？

是呀，祖上有訓示：頭頂大事，馬虎不得，理髮理的是人的心、人的、人與人之間的關係！

如果我當時候不參與進去，不撒謊說家產三個人平分，估計老爺子到今天也不了土。

好好好，你厲害，你唐青今非昔比，為剡城響噹噹的名人了！

你這樣說可有些過了，我要那名頭乾嗎？

那你為什麼？噢，我知道了，你是為討好那李雜婆！

我討好？我討好還撒謊？你是冇看到當時候的那副樣子，恨不得把我生吞活剝！

哼哼，你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心裡的那點小九九。

我心裡有什麼小九九？

你裝，裝……

我冇裝，我想上廁所……

唐青迷迷糊糊和死去的丈夫說了一夜夢話。

這門婚事雖然由父母包辦，但唐青也不討厭他。

俗話說，一夜夫妻百日恩，普普通通的與普普通通的他一起過日子三年多，彼此就是親人，自己家裡的人。

不知為什麼，自從為李老爺子剃頭後，唐青夢中全是死去的丈夫，李麗的影子一次也冇有出現過。

唐青得知李麗昨天晚上在大酒店宴請那些“材腳”和居委會劉主任、小王警察、高律師他們的時候，心中失落的要命。

倒不是因為冇有邀請，吃不上那大餐。

大酒店的菜肴唐青吃不慣，還是喜歡青菜蘿蔔條。再說，那麼多人圍坐在一張桌子上吃喝，多不自在。

唐青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失落，反正開始有點恨這個李麗。

李雜婆，你有什麼了不起？

你一個人想獨吞家產也是錯，雖然李忠、李誠也不是人！

家產三個人平分不好嗎？今後和和氣氣還是一家人。

李雜婆，我犯不著低三下四來討好你！你本來就冇有正眼瞧過我！

你看不起我就看不起吧，我還是我，該這麼做還是這麼做！

唐青從理髮店出來後，一路胡思想，不知不覺來到李爺的墓前。

今天是李爺的“頭七”。

剡城有為死去的人做“七”的風俗，從死去這一天算起，七天為一個“七”。說是要做完“五七”後，死去的人纔會真正告彆親人而去。

李爺，原諒我吧，我也是為了讓你安心地閉上眼睛。

他們這樣吵吵吵，你不煩，我煩。

我真想不通，他們三個又不缺錢，怎麼那麼斤斤計較？

李爺，李麗心裡有你這個父親，否則不會那麼傷心，也不會不要其它財隻要你那老宅。

李爺，你安息吧，逢年過節我再來看你，你和我家那位住的近。

唐青祭拜完李爺後，來到自己丈夫的墓前坐下。

李爺和唐青的丈夫都安葬在西山公墓，相距不遠。

唉，這日子坐在店裡覺得慢，可過起來又那麼快，你走了快三年。

兒子他好好的，你放心，隻是經常會問起你，說你怎麼突然不見了？

我也不知道怎麼回答他，隻有笑笑。

我不能笑？

為什麼？

哦，你說我笑起來比哭還難看，還是不笑的好。

其實我也不想笑，也冇有覺得什麼可以笑的事。

哎，你怎麼說我心裡想笑的很？

夢裡我好幾回笑出聲？

瞎扯，可能嗎？

唉，你又來！

即使我夢裡笑出聲來，那也不是因為。

離婚關我什麼事？

你冇看到嗎？

為了分家產，我這作證作的裡外不是人。

你支援我那樣作證？

真的假的？

……

大夏天的下午，整個公墓隻有唐青一個人，靜靜地坐在丈夫的墓前，一直到夕西下。

“咦？怎麼冇有一點聲響？”

暮中，唐青從墓地直接來到李家老宅。

見老宅靜悄悄，不覺有些奇怪。

按理，今天李爺“頭七”，至親應該在老宅為他置辦一桌酒菜，燒些紙錢，祭奠他還未遠去的亡靈。

唐青推開虛掩的大門，走進老宅。

老宅裡外三進，先是一個道地，用鵝卵石鋪砌，走在上麵，一大汗立馬收住。

唐青往裡張，廳堂和裡麵主屋冇有一亮，黑咕隆咚看不清有冇有人。

怎麼那麼靜？

唐青無數次來過老宅，可要像今天那麼靜還是第一次。

這靜，靜的出奇。

這靜，靜的瘮人。

“咳咳咳……”

唐青站在道地裡咳嗽了幾聲，這並不是為自己壯膽，並不害怕，而是提醒裡麵的人，有人進來了。

大門冇上鎖，說明裡麵肯定有人在。

老宅依舊一片寂靜，無聲無息。

唐青繼續往裡走，越往裡麵越黑，隻能憑記憶索前進。

小的時候唐青就隨父親定期來老宅為李家的人理髮，手藝學後，唐青自己過來，對於老宅，和李家人一樣悉。

唐家從唐青祖父起就上門為李家人理髮，直至前幾日李爺去世，從未間斷。

“哎唷！”

唐青不知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一個狗吃屎撲到在地上。

“誰？你是誰？”

唐青撲在地上索了一會，到一隻腳，一個人的腳。可任憑怎麼喝問，就是冇有迴應。

“李爺，今天是你的‘頭七’，我好心過來祭奠你，你也不能這樣對我啊？”

唐青想從地上爬起來，可這一摔毫無防備，摔的不輕，一下子爬不起來。

“李爺，這‘頭七’冇有清香為你引路，冇有蠟燭給你照亮，你委屈了，可你也不能故意撞我啊。”

老一輩人不懂科學，說，點上三柱清香可以為死去的亡靈引路，指引他回家。

“啪嗒！”

隨著開關聲響，老宅廳堂亮如白晝。

唐青一下子難以適應強烈的照，晃晃腦袋，眨眨眼睛，仰頭一看，嚇出一冷汗，一咕嚕從地上爬起來，又一屁坐到地上。

唐青見李爺穿一套筆的黑西裝，正襟危坐在廳堂上首的清式屏背椅上。

這條清式屏背椅有年頭，為三屏式扶手椅，剡城人稱為“太師椅”。

說是李爺的祖父當年鄉試奪得第一名後，縣太爺專門賞賜。

唐青小時候不敢靠近這條椅子，黑乎乎油錚亮讓害怕，穿過廳堂的時候，總是繞過它走，小手不自父親的大手。

後來唐青人，一個人過來為李爺理髮，過廳堂總是閉上眼睛，還是怕看那條老椅子。

今天晚上唐青過廳堂也習慣地閉上眼睛，才摔了一跤。

其實當時候漆黑一片，閉與不閉一個樣。

但唐青此刻心裡認為是閉上眼睛，漠視李爺的存在，才遭懲罰，摔的那麼重。

現在唐青坐在地上，還是不敢看那條椅子，更不敢看坐在椅子上李爺。

“李爺，我下午在墓地已經和你說過，我撒謊也是為了您好，為了兩位大兄弟和李麗好，否則你能安心土嗎？他們兄妹還能是一家人嗎？”

唐青坐在地上低頭向李爺解釋，停了一會不見聲響，繼續說道：

“李爺，這次確實委屈了李麗，可我那樣說也是為了好，委屈一點總比被外人說長道短好吧？錢還是得自己賺，還年輕，又那麼能乾，一定可以讓你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