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第十三章 轉變
越是這樣,趙明枝越覺得不對勁,沒有催,而是轉向了方纔說話的墨香。
墨香稍一停頓,一咬牙,道:“好教殿下知曉,前日北麵回來了一位張協律張人,除他之外,還一併逃回來了好幾個,聽他們說……興慶府的賊頭子不知從哪裡聽得了傳言,得知我朝皇帝有個長姐絕,揚言此次南下,要……”
說到此,就被玉霜再度出聲打斷,喝道:“你同殿下說這個作甚?”
墨香卻是轉頭道:“此時說得清楚,纔好請殿下早做防備,若是不說明瞭,將來真遇上怎麼辦?難道就那麼兩眼一黑?”
說著又退後幾步,與玉霜並排而列,揚著臉,直腰桿向趙明枝道:“殿下且看,我與玉霜相比,是不是量更為苗條,相貌更為姣好,也更白?”
語畢,又挑釁似的看了玉霜一眼。
趙明枝不由得一怔。
這兩丫頭自小一起在嘉王府長大,平日裡相融洽,同親姐妹也無甚差別。
尤其墨香格更為熱活潑,玉霜則稍顯寡言,從來是前者為後者邀功請賞說好話的,怎麼突然之間變化這樣大?
挑眉看向玉霜。
玉霜卻是目不斜視道:“我自小習武,遇事還能跑,實在不行,枯枝竹條都能取用做為武,你平日裡連殿下的箱籠都搬不兩個,能頂什麼用?”
素日有與人口角,此刻這樣氣,倒把一向口齒伶俐的墨香都給說愣了。
而玉霜說完這話,卻是再無遲疑,自箱籠中取了方纔那套禮,又有相配的釵鬟首飾等等,捧在手上,跪於地麵。
沒有稱奴道婢,而是抬頭看著趙明枝道:“我自小伺候姑娘,從前對府中一應事十分稔,後來一路跟隨北上,又南下同行,對沿途形很是瞭解,如若有一天,事真到了那不得已地步,請姑娘把朝中下的公主敕書贈予我隨攜帶……”
趙明枝先是一愣,繼而反應過來。
這怕是幾個丫頭從前看戲摺子看多了,急之下,也不知誰想出來要行那李代桃僵之計。
想法雖然天真簡單,可這一番心意,卻著實不能不念在懷。
須知皇親大臣被擄至夏州數月,早有往來兩國的商人行者將所見所聞一一傳開。
真要到了狄人手裡,有一個所謂大晉公主份,隻會落個更為慘烈的下場。
玉霜、墨香二人與朝夕相,知北麵況,對狄人自然不存在半點幻想,此刻表麵看著像是爭搶一個當公主的“機會”,剖開來看,裡全然是捨出命來,給自家這個不中用的“真公主”求一丁點生機而已。
從前的那一點點好,哪裡又值得了們的命?
趙明枝心中湧過一片暖流,正要把自己安排同眾人說了。
隻還未來得及開口,已是聽得一旁的墨香冷嗤一聲,搶道:“擺什麼資歷,難道我便不知道從前王府中事?不清楚這一路南行形?”
又道:“旁邊那有塊鏡子,呶,去照罷,看看自己那張臉,瘦的,哪裡有殿下十中之一貌?卻不像我,有一雙巧手,雖僅一二分相貌,也能塗脂抹,做得肖似殿下四五分。”
說著轉向趙明枝,笑道:“奴婢出便是丫頭,從未做過公主,玉霜是個鋸葫蘆,反應也慢,被人問話時,十有**不知怎樣回答,哪裡及得上我醒目?況且姑娘自來也更信重我,不如將那敕書給我收著罷?”
再向玉霜道:“你那一把蠻力,跟金尊玉貴半點邊都搭不上,倒是耍起刀槍來有點子意思,不如跟在殿下邊,真遇得事,也能幫著防擋一二,你也曉得我手腳沒甚力道,搬不箱籠,也擋不住狄兵,從前有好差我總你先挑,這回就隻讓我一次,也不嗎?”
眼看玉霜開口將要回話,這兩人一來一回,能扯到天黑去,趙明枝忙道:“行了,都別爭了,就按墨香說的做。”
又對墨香道:“明日你就來當公主。”
墨香本來已是做好了被極力拒絕的準備,正想著如何把自己打了無數遍腹稿,jing彩得不得了的說辭搬出來。
腦中尚在構思著當要用怎樣的語調,才能既將緒烘托到位、又不把公主給說得太過難,就突然聽得趙明枝這樣一句吩咐,整個人呆住,隻會將張著,竟連閉上都忘了。
趙明枝忍不住抿笑,又對玉霜道:“你一會便去收拾東西,早則今晚,遲則明日,我要出一趟遠門。”
玉霜忙問:“殿下,是要遷都了嗎?我聽得說徐州城破就在眼前……”
眼見屋中人人看向自己,趙明枝搖了搖頭,道:“應當不會遷都。”
這一回,便是墨香也反應過來了,問道:“既是不遷都,那殿下這是要去哪裡?”
都是從藩地帶來的親信,趙明枝自然不會瞞著,直接道:“我一趟京兆府,看看能不能呼西軍。”
翔、京兆山迢水遠,就算事事順利,沒有一二月功夫,也不太可能回得來。
幸而自己一向甚手朝政,從前一應政務都聽憑兩府置,今後隻要找好打掩護的人,便是誰起了疑心,一個公主而已,趙弘這個天子好端端居中坐著,應當不會有太大影響。
趙明枝的話一出,墨香就變了臉。
原本已是要手去搶玉霜手裡的釵鬟,此刻忙把一雙手收回,做出對麵東西同自己一厘錢關係都沒有的模樣,又輕咳一聲,道:“殿下,婢子思來想去,還是覺得自家不太適合做公主,倒是玉霜雖然臉上瘦些,但勝在氣質好,一看就是公主樣,不如明日收了敕書花了妝容扮公主罷?”
頓一頓,又道:“奴婢力氣雖然比不得那等莽漢子大,可勝在耐力強,小時候生在野山裡,撒丫子跑一個時辰都不帶累的,殿下若是真要去京兆府,不如把婢子帶上罷?路上遇得什麼不妥當的人,總得要出麵應對的,婢子又有一手好廚藝,便是半途沒有驛站,也能把乾糧收拾得容易口些……”
說到此,還不忘轉過頭,對著一旁的玉霜出一個乖巧笑容來。
而玉霜捧著禮站在原地,卻見得對麪人突然這般言行,終於目瞪口呆,覺出自己也許差的不是辯才,而是一張說話同放屁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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