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第二十八章 大氅
話說到這個份上,臺階、梯子,俱已搭好,上下皆是便宜。
可那二哥並不直接答應,也不拒絕,而是問道:“你去京兆府,要投哪一門親戚?”
趙明枝一時遲疑,不知為何,總覺得今次不能隨意敷衍。
然而在京兆府中哪裡真有什麼親戚,心中忙把所知員全數想了一遍。
知道這兄弟二人在軍中待過,又不敢扯武,甚至為了穩妥,州中員也不敢提及,好險勉強選出一人,趙明枝麵不改,張口便道:“是我一位姑父,姓廖,在高陵縣中做主簿的。”
那二哥聽得這般回話,沉默片刻,道:“我恰好要去京兆府,隻中途有事,要先轉一趟均州,雖是順路,也得耽擱些許功夫,短則一二日,長則三兩日,你若介意……”
按著急腳替原本行程,本也要從均州轉京兆府的,其實並不耽擱,至於中途辦事,如果搭不上他這一回,空耗的又豈止三兩日?
趙明枝聞言忙道:“不介意,一應聽二哥吩咐。”
二哥無奈看一眼,道:“你且聽我說完。”
趙明枝連忙閉,仰頭看他。
二哥道:“眼下道路不通,去京兆府本就要繞均州,我先捎你這一段,並不耽擱,但到了均州便不同此刻,州城繁華,你若著急,可另尋個鏢局送你去京兆府……”
考慮得這般周全,趙明枝隻有連連點頭,正要道謝,卻聽那二哥又道:“我手下兄弟要往南邊去,隻我同承彥兩個西行——伱這兩位同伴傷勢不輕,怕是要中途先做休養,單你一個子同行……”
趙明枝怕他顧慮,立刻道:“我家是生意人,這等世,還講究什麼男之別?命最要!”
又道:“二哥放心,我強壯,不怕趕路,也能吃苦,定不會拖你二人後。”
那二哥一點頭,復又道:“隻我兄弟兩個,也不必談什麼銀錢了,便當今日結你這個善緣罷。”
見他總算首肯,趙明枝長長籲出一口氣,至於回報之事,自有將來,此刻也不囉嗦,麵上登時出個笑來,連連道謝不迭。
那李二哥又道:“我姓李,單名一個訓字,你直呼我名字即可。”
兩邊又說了幾句,見趙明枝問及先前替己方三人斷後的那幾個軍護衛,李訓回道:“路上倒是見得幾人同狄兵糾纏,已被救下,隻是不清楚傷勢,稍後一問便知。”
見此談妥,那衛承彥登時大喜,一顆心已是飛回府中,恨不得此刻就把那庫房翻個底朝天,找出適合自己寶騎的轡頭同馬鞍,又惦記著趕去打條新鞭子,不能新馬聞得味道,以為自己心中還惦記舊馬。
他急得不行,催促道:“既如此,收拾收拾,這便走了!”
口中說著,已是主上前,仗著自己力氣大,也不用旁人幫忙,自家就將散落四的幾口箱子挪到一,又卸了兩塊木板去抬急腳替同玉霜。
趙明枝正要去搭手,卻被李訓攔住,指著那左邊肩膀道:“你這傷勢不輕,雖未裂骨,其實最好要靜養,不要。”
隻好原地站著,等人將馬收攏牽來,待到打點妥當,三人數十騎,往來路而去。
逃命時還是傍晚,此時僥幸得生,早已夜降臨,冷風嗖嗖,刮到臉上,如同小刀割。
衛承彥不耐煩慢慢拉那幾隻箱子,又因赤著雙臂,被風吹得胳膊冷,自打馬跑到前頭,其名曰探路,也不知跑到哪裡去了。
趙明枝騎在馬上,給那冷風一激,其餘地方還罷,左邊肩膀在外頭,卻是凍得幾近僵。
隻才發了話,自吹強壯能吃苦,再如何也要強忍著不肯吱聲。
就此行了一段,轉過前頭一道大彎,本以為希就在眼前,誰知道放眼去,前方黑乎乎一片,隻有稀薄月灑落在地,連路都不太能看清。
本已經跑在最後,借著前頭幾隻箱子壘的小山擋那冷風,然則這路一拐,風從側邊吹來,冷得不暗暗苦,心中隻能靠數數熬辰。
數未數到過百,已經比過了一個甲子還漫長。
趙明枝正煎熬,忽見前方那馬車漸漸變慢,片刻之後,竟是停了下來,不多時,自前頭打馬過來一人,走得近了,才借月勉強認出對方形容。
是李訓。
他左邊單手拉著韁繩,右手則是從馬背上包袱裡掏了掏,帶出一捧不知什麼東西來,快行幾步,又調轉馬頭,同趙明枝靠得近了,才將那東西抖開。
原是一件大氅。
趙明枝連忙將扯了扯韁繩,使那馬兒稍停,轉頭問道:“二哥?”
此時風大,聲音被呼嘯聲吞沒。
李訓左手鬆開韁繩,將那大氅搭在上,想來是怕風聲太響,不好傳話,特地離得近了些,傾下子同道:“且先拿來遮一下。”
語畢,把那大氅前頭布繩草草綁了兩下,退開幾步,手將兜帽往前一蓋,見把趙明枝頭臉遮嚴實了,才又打馬前行。
剩得趙明枝一人跟在後頭,半晌忘了打馬。
那大氅不知什麼皮所做,應當是許久未用了,聞著一菖艾草味,沖到鼻子裡,十分醒神。
趙明枝攏了攏前襟,隻覺得冷風依舊,可上有東西遮擋,尤其那肩膀不再麵風,又跑了這一路,竟是慢慢暖和起來。
此時再往前看那李訓,也不知為甚,並不覺得意外,反而有種“果然如此”的想法。
又跑了小半個時辰,前方終於線約,半盞茶後,終於見得一片大亮——半裡之外,數十人騎著快馬嘚嘚疾行,前頭數人舉著火把,看上穿著同所舉旗幟,竟是方纔遇得的廂兵。
然而趙明枝甫一見得這般陣仗,心中就生出奇怪來。
不過個把時辰功夫,這一隊原本懨懨的騎兵就全然變了一個樣,行路時井然有序,哪怕快馬急奔依舊半點不,不但如此,兩邊還未靠近,對麵聽得此有靜,已是立時調整佇列,做出防姿態。
眾人盡皆披甲帶槍,遠遠去,一片肅殺之氣,哪裡像那一隊懶洋洋護送輜重的遊兵,倒像極了才從戰場上下來的jing銳。
然而還未等多做思索,兩邊已是上,自對方佇列中快馬奔出兩騎來,其中一個赤著雙臂,竟是衛承彥。
他裝扮明明在眾人裡格格不,此刻氣質卻又莫名相同,同初相遇時全然迥異,走得近了,指著李訓後頭幾個箱子,與同行之人道:“都在那一,去點一點,莫要磕了了,小心護送。”
又道:“另有兩個傷患躺在後頭,同你們前邊撿那幾個是一起的,二哥已是簡單收拾過,送去鄧州找大夫診治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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