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句話的瞬間，言卿愣住，都顧不得臉上的了。

像是一道閃電從天靈蓋劈下，劈得他識海震、大腦空白。

這聲音太過悉，又太過陌生，極平極冷像是荒原的雪。

……謝識？

桃花片片都變刀刃。這場花雨降臨回春派山谷上方，為世間最嚴酷的刑罰。

眾人驚慌失措。“退后！”“小心！”

仙盟弟子無一不是大乘期修為，他們的黑袍震響，上紅蓮刺目猩紅。

在山谷上空，豎劍于前，分散四方，以浩瀚劍意布下樊籠大陣——

將所有人困在其中！

承影石化了般僵在原地，豁然抬頭向聲源，難以置信一字一字道：“謝……應？”

兩個字落地。

瞬間天地雀無聲。

言卿的視線都被桃花糊了眼，卻也能模糊看見那人握著劍慢慢走出。

雪的袂淡若煙云，上面的淺藍鮫紗暗轉流，清寒徹骨如同一個遙遠的舊夢。

握著不悔劍的手蒼白像玉雕，跟他的主人一樣。

謝識走過桃林，眉眼、發、袂卻沒有一為桃花所，像是一道無形的屏障隔開這秾艷緋紅的三月春。

承影軀劇烈戰栗，字眼從牙中蹦出：“果然是你。”

謝識聞言，遙遙過來，他的目極輕極淡，像一片落雪。初看只覺得琉璃剔般，等及皮上才驚覺冷意早已滲骨骼。

承影一下子渾僵，間涌，話都說不出來了。

謝應這個名字，在修真界象征了太多東西。

他是忘宗首席弟子，是青云榜首，是仙盟盟主。

在上重天很多修士眼中，是遙不可及的寒宮明月。

可對于一些修真界權勢中心的人心里，謝應這兩個字，更像一個你到死也無法掙的森夢魘。

言卿也懵了——靠靠靠，為什麼謝識會來啊？

不得志察覺主人子僵，繼續發揮沒眼的本，興高采烈地用翅膀他：“喂喂喂，你咋嚇傻了？外面到底發生了什麼啊，怎麼突然那麼安靜。快快快！放我出去，我也要看！”

言卿之前嫌不得志這只胖蝙蝠得他肩膀痛，直接把他塞到了袖子里。沒想到不得志在袖子里也能那麼生龍活虎。

言卿被他吵得煩，干脆直接用手把這傻鳥暈，讓他閉。

“唔唔唔唔唔——”不得志眼冒金星，氣得頭頂冒煙。

言卿有些崩潰。為什麼會這時候遇上謝識！他還沒完全做好準備啊！

言卿左看右看，發現沒人注意他后，才悄悄地一退再退，藏到人群末端。同時用紅線纏住手腕，一圈一圈纏繞住命門。

言卿上輩子的功法是“玄”，說來也諷刺，這個功法傳承自魔神。

繼于神祗的功法，不修為桎梏，可一但使用，他的份絕對馬上暴，能被上重天追殺到天涯海角。

因為玄最危險和最恐怖的點是，它能縱人的神魂。

這暫時不能使用的功法，現在倒幫了他大忙。

言卿紅線纏在手腕上，捆。紅線末尾從青袖中垂下，像是流蘇一樣。

他害怕謝識認出他，以防萬一，直接鎖住了自己的魂息。等做完這一切，言卿才緩緩舒口氣。

忘宗的天樞長老和圓臉年也人傻了。

謝應雖然在忘宗有靈峰，但是他常年行蹤縹緲，又位居高位，本沒人敢去打擾。正是因為謝應經常不在宗，宗主和幾位長老才想出這麼個注意，先假意答應下婚事，把燕卿接回忘宗，再讓他知難而退。

反正就是瞞著謝應，神不知鬼不覺理掉。

結果在這里撞見了？？

圓臉年磕磕，喃喃：“謝師兄？”

“哎喲，閉，別說話。”天樞苦不堪言，捂住他的，把他拉到一邊，也躲了起來。

承影到底是一宗長老，震驚之后掉角的，眼神桀站起來：“謝應，你這是在做什麼？”

修真界九宗三門，南澤州九大宗以忘宗為首，紫金洲三世家以秦家為首。自謝應繼任仙盟盟主后，直接劍指秦家，與之決裂。

流宗與秦家好，與忘宗惡，所以承影對于謝應，除去畏懼只有憎惡。

承影氣得吐：：“你在天上布下殺陣，你想屠殺這里？！”

謝識道：“忘宗紫霄仙尊被魔種所害，隕落于此，我前來調查此事罷了。”

他墨發垂瀉，立在桃花雨中，五近似霜雪般的鋒冷。眼皮極深，瞳孔黑不見底，可是若是盯久了，約能看到一點鬼魅的幽紫。

承影怒不可遏：“調查？你這是在調查？樊籠大陣一經開啟，便是洗人間。謝應，你是不是打算調查不清楚死因，就把這里所有人殺啊？！”

謝識垂眸看他，似乎是勾笑了一下，又似乎沒有，尾音帶著濃濃的嘲諷：“或許。”

或許？

或許？！

或許！！！

承影怒急攻心，但也知道這個瘋子說的是真的。修真界的瘋子很多，可位高權重如謝應只獨一份。

承影青筋暴跳：“謝應，你暴戾殘忍殺人如麻，遲早會遭報應的。你殺我，你憑什麼殺我。我非魔非妖，你沒資格殺我。我看你才是這世間最大的魔！”

謝識沒有理他，只是偏頭，淡淡問屬下：“查出來了嗎？”

仙盟的人布下陣法后，便都從空中落下，規矩有序地站在他后。一弟子上前，畢恭畢敬道：“回盟主，查出來了。紫霄仙尊的死在回春派幽牢池水中，如今尸骨都已經被腐蝕殆盡；至于仙尊渡劫時破開的虛空境，就在幽牢上方。”

謝識點頭，語氣平淡：“繼續。”

弟子深呼口氣：“不過我們沒有找到凰魔種的蹤跡。甚至方圓萬里，沒有察覺到一點魔氣。”

謝識：“嗯。”

弟子小心翼翼問道：“那盟主，我們現在要怎麼辦。”

謝識抬眸，視線落向回春派的后山，湛若冰玉的角掠過遍地桃花，往前走，平靜道：“封鎖山谷，啟陣。”

他的聲音很輕，殺意漫散在空中，跟雪一般簌簌落下。

承影瞳孔一，現在終于開始慌了。

“不，謝應！你不能殺我們！我只是偶然經過這里！什麼都不知道——什麼紫霄，什麼魔種，我都不知道。”

“我是來接我們宗主回宗的，這里發生什麼都不關我的事！”

至于山谷的其他人，從那場殺機四伏的桃花雨開始，就已經被嚇得失去知。

天大變，烏云攏聚。

青灰的蒼穹下紫雷暗涌，照著每個人慘無的臉。

他們惶惶的大腦只有一個念頭。

——他們要死在這里了？

而對于承影的掙扎，謝識恍若未聞。

步伐沒有半刻停留。

他墨發雪，握著長劍，氣質如清雪寒月，不染纖塵。出現在這偏僻落魄的山谷，也讓人覺得，自己是跪在霄玉殿層層鋪展的臺階前，俯下軀，抬頭只能瞥見一抹遙遠縹緲的角。

“不，謝應！你不能殺我！”承影被兩個仙盟弟子制服住，半跪地上，披頭散發、抬頭滿臉的，惡毒威脅道：“不！謝應你不能這樣，你殺我們宗主，流宗不會放過你的。”

謝識步伐停了下，這次是真的笑了，譏誚道：“是麼？”他自來到這里開始，目看過所有人，可又好像沒有一落于真實。無論是殷無妄，還是忘宗的人。

人群中言卿都被這陣仗嚇懵了。

這是在干什麼？

為什麼百年不見謝識氣勢變得那麼可怕？

還有——

言卿想吐槽，謝幺幺，你這真的是仙盟盟主，不是魔教教主嗎？你比我這個以前的魔域城主看起來還要危險。

“放我出去！”不得志起死回生，神來了，又開始在他袖子里揮翅：“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言卿手指彈了它一下：“閉，放你出去，你命就沒了。”想了想，他又補充一句：“哦，我命可能也懸。”

不得志：“啥子玩意？？”

言卿懶得解釋，又把它沒氣了。

聽對話，謝識是過來調查紫霄和凰魔種的事的。可之前不得志在幽牢里，直接把凰魔種連皮帶骨一口吞了。雖然吞噬完后它活蹦跳什麼事都沒有，但言卿心里還是覺得古怪。

畢竟魔種的“魘”，是來自上古魔神的詛咒，只能由神兵摧毀的。

難不不得志的胃是神做的？

哇哦，那他可真是撿到寶了。

“等等，渡微……”事鬧到這種地步，天樞也不好意思在躲著了，從人群中站出來。

謝應雖名義上是他師侄，可是天樞喊出這一句，還是頭冒冷汗，心臟都提到嗓子眼。

謝識抬了下頭，仿佛早在意料之中，握著不悔劍轉過來，從容平靜道：“師叔。”

天樞艱難地笑了笑。

世人給謝應了很多標簽，好像他是座不通人只知修行的冰山。但忘宗的長老們悉知，謝應其實是一個教養極好的人。平心而論，他知分寸，懂禮貌。甚至按世俗的標準來看，謝應的為人事無懈可擊。

沒人知道，為什麼一個天之驕子會有這種察人世故的品質。

但即便如此，謝應依舊難以接近。

因為他的疏離不在嚴酷的表和冰冷的談吐中，而在每一個不經意的抬眸和每一個細微的作里，哪怕淡淡笑著，眼神也告訴你拒絕。

圓臉年前面的趾高氣昂一下子焉了，跟著站出來，低頭不敢說話。

天樞抬頭，對上無數雙懇求惶恐的眼，心中微微嘆氣，而后對謝識道：“渡微，紫霄之死，我們宗門上下都到憾痛心。但修真之人本就是與天斗，生死有命，枯榮有數。你不必如此大干戈。”

謝識平靜陳述：“師叔，紫霄仙尊死于魔種之手，事有蹊蹺。”

天樞愣了愣，但還是道：“話雖如此，可是、可是……”

承影原先到襲擊，丹田便已經有碎裂之相，又被兩個仙盟弟子挾持，現在氣翻涌，他憤然道：“謝應，紫霄的死有蹊蹺，可這跟我們又有什麼關系。難道就因為在回春派，我就有罪？”

謝識睫垂下，向他，語調清冷：“承影長老可以這麼認為。”

承影直接要被他氣吐。

他先前對于回春派想殺就殺，可現在謝識無緣無故要他的命，他又覺得憤怒不甘心。

“就算是這樣，那我也罪不至死！”

謝識眼眸深暗似雪，笑了下，輕輕道：“承影長老。”

“你罪不至死，和我想要你死，二者并不矛盾。”

天樞愣住。

“渡微……”

其實以他對謝應的了解，并不認為謝應會真的濫殺無辜，殺掉這里所有人。布下樊籠啟陣應該另有原因。可他還是被這句話里漫不經心的殺戮給震驚到了。

承影徹底瘋了，大笑起來：“好啊！謝應你殺！你把這里的所有人都殺——這里不僅有我，還有你那未過門的未婚妻——謝應，你殺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