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店里并不是太|安靜。邊上有家電影院, 七點半到八點的時間段觀影人最多，咖啡店為最舒適的等候區，有些人什麼都不買就進來干坐。

這里店面環境相對較好, 離林溫新租的公寓又沒那麼遠, 林溫出行不便, 所以幾次相親都選在這。

今天是相親第三天，七點半應該見六號相親對象，但現在準時七點半, 坐在對面的人是周禮。

店的背景音樂很輕, 各種雜音像是把這里裹進了一張鼓。敲一記, 嗡一聲, 再敲一記, 咚一下, 回音久不散。

林溫在鼓中，大腦運轉能力一時限, 等店員拿著餐單走了過來，才控制住不停撲騰跳躍的大腦, 覷了一眼大門口——

并沒有符合六號相親對象的人進來。

“晚飯吃了嗎？”周禮接過店員遞來的餐單，問林溫。

“……吃過了。”林溫臉快憋紅。

周禮還沒吃, 但這家咖啡店里能填肚子的食, 除了甜品就沒幾樣，而且并不合他的口味。

他不是太, 晚飯先擱在一邊，隨便選了一杯咖啡，他再問林溫喝什麼。

林溫胡要了一杯冰烏龍, 給自己降降溫。

店員走開了, 林溫的語言功能也勉強找回, 稍微鎮定下來，看向對面泰然自若的人，不信邪地問：“你約了朋友在這？”

周禮一聽，角微彎。

他這笑與以往不太同，林溫覺得他這會兒的笑容配上看的眼神，很像長輩對待晚輩，平淡中帶著親切，最主要是有種包容的意味在。

“……”

林溫似乎讀出了答案。

“腳怎麼樣，能下地了？”周禮沒急著說什麼，他把話題扯回開頭，地給足對面人緩沖的時間。

“……還沒有。”林溫緩緩呼吸，讓自己先放平心態。

“那這幾天也沒開始上班？”

“……嗯。”

“吃喝呢，都吃外面的還是自己做？”

“……自己做。”

兩人像在閑話家常，拉拉扯扯半天，氣氛十分“和諧”，彼此都沒提重點。

店員把飲料送來，林溫看了眼時間，已經七點四十分，又覷向大門，依舊無所獲。

兩杯喝的被放錯位置，周禮調整回來，淡聲道：“別看了，沒人。”

這句話似乎是準備切正題了。

林溫也做好準備，胳膊搭在桌上，手指著冰冰涼涼的杯璧，先問：“他人呢？”

周禮沒打算賣關子，他看著林溫，正想要說話，手機卻響了。

他拿出手機看了眼來電顯示，接著向林溫示意了一下，接起電話。

聽了幾句，他皺起眉。

“現在？”他問電話那頭。

那頭說了什麼，周禮看了眼腕表，又看向林溫。

電影快開場，四周人陸陸續續起，嘈雜更甚。

林溫也不知道電話那邊的說話容，但看周禮的樣子，應該是別人找他有事。

果然，周禮掛斷電話后起：“我現在要回趟電視臺。”

林溫一愣，坐著沒，雙手捧著冰烏龍點點頭：“那你去吧。”

周禮忽然將杯子從手中出，說：“你跟我一起過去。”

“……我去干什麼？”

“正事不談了？”周禮意有所指，“等我忙完了再跟你談。”

林溫：“……”

周禮雷厲風行，快速結賬后將林溫攙了出去。

林溫頭兩天自己出門用的是椅，嘗試后發現還是拐杖更方便，所以現在隨帶拐杖。

周禮把拐杖扔后備箱，上車后立刻啟車子，期間還接了兩通電話，空向林溫解釋：“我現在要回去補錄幾個鏡頭，應該花不了多時間，你就在樓上坐會兒。”

說著，車子就到了電視臺。

林溫第一次來這，來不及多看，就被周禮帶進了電梯，轉眼進了一間辦公室。

周禮沒自己的獨間，主持人不用坐班，好幾人公用一個房間。

房間非常樸素，兩張棕大桌，一排淺灰文件柜，墻壁刷白漆，簡單到周禮要是不說，林溫絕對想不到他會在這種環境工作。

天氣轉熱，周禮沒再隨穿西裝，他西裝就扔車里，上樓后他才往上披。

隔壁是個小化妝間，化妝師在替周禮打理，兩三下就全好了，畢竟周禮才下班，發型都還維持著上鏡時的樣子。

“你就在這兒坐著，廁所在走廊西面。”周禮提醒。

“知道了，你去忙吧。”

周禮又對同事小何說：“照顧一下。”

小何一笑：“沒問題。”

周禮一走，小何給林溫泡了一杯熱茶，又拿出一袋瓜子，熱地讓林溫吃。

林溫道了謝，可惜還沒給自己降溫功，熱茶喝不下。

小何見無聊，問：“你要不要玩游戲？我跟你玩一會兒？”

林溫笑著說：“我不玩游戲。”

“哦，”小何又邀請，“那你吃點瓜子啊。”

“謝謝。”林溫意思意思地嗑了一粒瓜子。

小何還在讀書，是新來的實習生，缺乏人際往經驗，也不知道該怎麼招待陌生人。

想了想，指著辦公桌邊上的一堆東西說：“你要不看會兒書看會兒報紙？這些都是周老師的，你可以翻著玩。”

“可以翻？”

“當然可以，他們這些書啊雜志啊，我們都隨便看的。”

辦公桌都是主持人共用的，但桌上還是會放置一些他們的私人品。

周禮的私人品不多，有兩本書，幾份報紙和雜志。

林溫出一份報紙，全是英文的。

立刻換了一份，是經濟類報紙，枯燥乏味，一點都看不懂。

又拿出了一本書，翻了幾頁，手頓了頓。

這是一本植花卉科普書籍，每一頁都會講解幾種花，其中幾朵被人圈了出來，邊上還標注了一點筆記，書寫人字跡灑，行云流水。

林溫認得被圈出的幾朵，在汪臣瀟的別墅附近撿回的，就是這幾朵花。

喜歡花，也認識不花。認識周禮這幾年，沒看出周禮喜歡花，上回食節，周禮對路邊花卉如數家珍，其實很稀奇。

小何見林溫翻看這本書，說道：“這書是周老師上個月休假回來后新買的，都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喜歡上研究植了，好可真廣泛。”

林溫沒吭聲，又把書放了回去。

大概一小時不到，周禮補錄完回來了。

林溫正在低頭剝瓜子，不用牙齒嗑，手剝純粹是為了消磨時間，周禮一看就知道是無聊。

“呆無聊了？”周禮著西裝問。

“還好，你都忙完了？”林溫把瓜子放下。

“嗯，這邊都結束了。”周禮拿過林溫的拐杖，利落道，“我還沒吃晚飯，走吧，帶你一塊兒去吃點。”

林溫沒反對。

周禮帶人去了電視臺附近的一家天大排檔。

五月的小龍蝦比四月的許多，周禮點了一份小龍蝦，又另外點了一葷一素和大份涼拌面。

坐下等上菜，兩個人，一人了張紙巾低頭桌子，一人攪拌面條，夾出一小碗分給對面。

桌子完，面也擺正，談話正式開始。

“你相的那幾個覺怎麼樣？”

這林溫怎麼回答？

“都還行。”

“有合適的？”

這又該怎麼回答？

“還沒相完。”

“你喜歡什麼樣的？”

林溫憋半天，只能憋出一句：“合適的。”

“還沒合適的，是因為還沒相完？”問題和答案了一個莫比烏斯環。

林溫：“……”

周禮忍俊不，笑了一會兒才收斂角，他不再逗，認真道：

“五一前老汪問我有沒有什麼單的朋友能介紹。”

五一前，正是他和林溫從索道回來，接著又去外地出差的那幾天。

袁雪在那幾天廣發英雄帖，到征集單男士，選要求還頗為嚴格。

列出一張明細，希男方高區間在一七五到一八五，年齡區間在二十三至三十，二十八歲以下的男士可以沒房，但得有買房的能力，二十八歲以上的男士必須要有房，如有房貸，還完房貸的剩余工資需能支撐小家庭的生活開銷。

另外，還要求男方須得長相中上，工作面，家庭關系簡單，為人老實穩重，平常朝九晚五，雙休日居家養生，無任何不良嗜好，不煙不酒優先考慮。

這是在選老干部。

周禮前腳才跟那人說“認識些七八糟的人，好好找準下一個”，那人后腳就準備在七八糟的人里找人。

那幾天周禮沒再聯系林溫，也許是因為忙，也許是憋著火，但他幫“找”到了人。

他推薦給了汪臣瀟，汪臣瀟轉發袁雪，袁雪審核過后覺得周禮介紹的這位各項條件都完符合，只可惜沒有照片，擔心值問題，他的排位就直接掉到了第六名。

周禮沒向林溫解釋得太詳盡，他道：“沒那個人，你也可以當那人是我。”

他說得淡然，林溫卻是第一次面對這樣的人和這樣的景。

小龍蝦端了上來，服務員又放下一瓶白酒，這是周禮剛才在里面點的。

他擰開瓶蓋，給林溫的玻璃杯倒上三分之二的量。

白酒瓶口小，流速緩慢，順著汩汩水流聲，他的聲音像添了酒意。

明明語氣是淡的，好像明似水，看起來無害。

但一沾，是烈的。

“你既然準備找了，那就別躲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