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禮起床時已經過了八點, 閣樓開著小窗戶，帶著雨的風吹進屋，清清涼涼人提神。

他把窗戶關好走下樓, 屋里寂靜無聲，人早就去上班了。

餐桌上擺著一只電蒸鍋，打開蓋子，里面是溫熱的玉米、燒麥、包子和小米粥, 鍋邊上還有醬菜和牛。

他食量不小，但這一頓的碳水加起來還是超過了他的胃容量。周禮笑了笑，把頭拔了，蓋子放邊上, 先讓食晾涼。

走進廚房，他打開冰箱。看了一圈，冰箱里沒有冰水。周禮擰開凈水龍頭，接了杯涼水一飲而盡，然后去浴室洗澡。

洗完澡出來吃早餐，接著打理發型, 換服，打車去電視臺。

忙到晚上六點多, 周禮下班到家，還要繼續對著一堆資料加班。

沖了個澡，換上舒適寬松的T恤長, 周禮戴上眼鏡, 坐在書桌前專心投工作。

手機響了一聲，周禮不不慢地把一段資料讀完才拿起手機看信息。

信息是鄭老太太發來的, 邀請他進app玩劇本殺, 林溫也在。

周禮拒絕了, 回復說他在工作。

回復完，他點進APP，旁觀了一下游戲。

林溫今天下班很早。在回家路上買了一盒藍莓，到家后先看餐桌，除了蒸鍋還在桌子上，其余干干凈凈。

林溫走進廚房，廚房里沒臟碗，洗干凈的碗都放在了水池邊的白瀝水籃里，冰箱里放著早晨沒有吃完的包子。

林溫洗完手，拿起碗碟和筷子看了看，都干凈的。

只是洗碗的人似乎用錯了刷碗的工。

刷碗用百潔布，清理油漬污垢用抹布，現在百潔布干干凈凈窩在老位置，抹布掛在了瀝水籃的掛架上。

林溫也不能百分百確定，放下這個，先把晚飯做了。

吃晚飯的時候收到了鄭老太太發來的游戲邀請，林溫同意了。

老太太對劇本殺很興趣，邊玩邊開麥說：“如果有實景的地方，比如像迪士尼這樣的游樂園，玩起劇本殺應該會更臨其境。”

林溫說：“有這樣的實景場所，只是沒有迪士尼這麼大。”

兩人玩了一局，準備玩第二局的時候張力威來了，一出現就嚷嚷：“同學會！”

林溫頭痛，說道：“我最近比較忙，不去了。”

張力威熱道：“那你什麼時候空下來？我們可以據你的時間來定！”

林溫找借口，跟老太太說有事，立刻從游戲房間退出。

剛退出，就收到了周禮發來的信息。

“晚飯吃了？”周禮問。

“吃了。”已經在吃餐后藍莓。

“進房間。”周禮說。

周禮開了一間私|房，林溫以為他想玩游戲，跟了進去，周禮卻沒點開始。

周禮道：“就這麼開著，你忙你的吧。”

林溫：“……”

林溫還沒洗碗，隨帶著手機，把臟碗收進廚房。擰開水龍頭，水柱嘩地流出，聲音有些響，游戲房間的麥克風一直開著。

林溫把水龍頭關上，說：“會吵到你工作吧？”

“不會。”周禮問道，“你在洗碗？”

“嗯。”

“洗吧，不會影響我。”

林溫重新打開水龍頭，洗著碗問：“你今天洗碗用的是百潔布還是抹布？”

周禮低頭看著資料，隨口回答：“抹布。”

“……”

林溫默默把瀝水架上的碗放進水池，重新洗一遍。

收拾完廚房，林溫倒水喝。

麥克風收音效果好，周禮能聽見所有細微的靜。

林溫在喝水，咽水的時候發出了很小聲的咕咚；

周禮拿起邊上的咖啡杯，也喝了一口。

水杯放到桌上，磕出了“咚”的一聲，那是玻璃杯：

周禮放下咖啡杯，咖啡杯到書桌，發出“嗒”的一聲，他這是陶瓷的。

“啪嗒”關燈，走出廚房；

“啪嗒”，周禮打開了書桌上的閱讀燈。

腳步聲很輕，幾乎聽不到，走到一半，林溫像是撞到了什麼。

周禮靠向椅背，輕輕了一下，椅子滾幾乎靜音。他問：“撞到了？”

“嗯，撞到了椅子。”

“沒撞傷？”

“沒有，就了一下。”

“現在要去干什麼？”

“去洗手間。”

周禮聽到，提醒說：“別我的東西。”

林溫回家到現在還沒上過廁所，走進洗手間，打開燈，看見了擺在水池臺面上的一堆男士用品。

洗面、護品、化妝品、剃須刀，全是早上包里的那些東西，周禮沒帶回去。

林溫站著看了一會兒，又聽到周禮說：“那些你也可以用。”

“……謝謝，我有。”

周禮笑了一聲。

林溫慢吞吞的，還是手了。

洗臉會弄臺面，所以臺面上通常只放牙刷牙杯。

林溫把這些男士用品都堆進了水池邊的小推車。

洗澡的時候林溫關了麥克風，周禮聽不到那邊的靜，但林溫照舊能聽到他的。

周禮在敲鍵盤；

林溫打開洗發水，瓶蓋掀開時“嗒”的一聲，跟敲鍵盤有點像。

周禮在翻文件；

林溫擰開熱水龍頭，嘩啦啦，蓋過了翻紙張的聲音。

周禮在倒冰塊，冰塊撞，聽著就涼；

林溫刷牙，牙膏是涼爽的薄荷味。

周禮這時問：“你還沒洗完？”

林溫這才重新打開麥克風，含著牙膏口齒不清：“洗完了。”

周禮笑笑，喝著冰水，坐回電腦前。

這一晚周禮忙到將近十二點，林溫已經睡了，頭像上的麥克風卻還顯示著發聲的波紋。

那是窗外的風聲，雨聲，或者是清淺的呼吸聲。

周禮關了書桌上的臺燈，轉椅子，向落地窗外流溢彩的街景，聽著棉花一樣的聲音，也犯起了困。

次日周六，早晨八點，周禮開車來接林溫。

雨太大，林溫沒穿對鞋，幾步路就把帆布鞋踩了。

周禮給了幾張紙巾，林溫沒馬上拿，打開自帶的塑料袋，將漉漉的雨傘放進袋子里。

周禮看著好笑：“你這是干什麼？”

林溫心道：“省得弄車子。”

周禮不了，湊過去親了親，親得很溫，只是了兩下。

車子上路，速度很慢，雨天路，視野也不好。一路堵到高速路口，在路口排了一會兒隊，他們才開上去。

過了收費站沒多久，又遇上大堵車。

這回堵在高速，長龍不到頭。林溫看著導航上顯示的預估堵車時長，說：“要堵半個小時。”

周禮拿過手機看了看，道：“看這天氣，說不定更長。”

空調有點冷，林溫看著儀表臺，不確定該按哪個鍵，問周禮：“空調按鍵是哪個？”

周禮指給，順手調高溫度。

“我記得你有駕照？”

“嗯，大二暑假考的。”

“考完一直沒開過車？”

“沒有。”

堵車無聊，周禮順便教林溫車上按鍵功能，又幫回憶了一遍怎麼開車。

兩人一個教得開心，一個學得專心，時間一晃而過，堵車路段終于通了。

耽擱太久，半道上他們繞進了服務區。

兩人一個進男廁，一個進廁。

上完廁所，林溫站在水池前洗手，應龍頭不靈，走到邊上打算換一個，恰好和人同時出手。

林溫抬了下頭，對方也看向了。

“你是周禮的朋友？”

“……嗯，你好。”

“你好，沒想到這麼巧。”覃茳尤笑道。

林溫也意外，更意外覃茳尤竟然會記得。

覃茳尤穿著質的V領連，長相大氣，氣質卓越，站在龍頭前沒挪位，林溫又換了一個。

兩人同時洗著手，覃茳尤看著鏡子，問：“你是去哪里？”

林溫報了縣名。

“自己開車嗎？”

“不是。”

“跟朋友一起？”

“嗯。”

兩人畢竟不認識，沒什麼話好說，走出洗手間，周禮就等在不遠。

周禮見到洗手間里一道走出來的兩人，挑了一下眉。

覃茳尤回頭對林溫說：“你的朋友是周禮啊？”

林溫有點尷尬，點了點頭。

覃茳尤笑笑。

周禮走了過來：“你在這兒？”

覃茳尤道：“我去出差，你呢？”

周禮說：“辦點事。”

同行助理還等在前面，覃茳尤道：“也不知道你天在忙些什麼。”

說著，看了眼林溫，又對周禮道，“有時間帶人家回來吃頓飯。”

周禮一笑，沒回應。

覃茳尤拍拍他胳膊，又回頭看向林溫，含笑說：“不打擾你們了，下次見。”

助理撐傘，覃茳尤慢慢走向停車場。

林溫一直著的背影，周禮按了下的后腦勺：“看呆了？”

林溫說：“你表姐真有氣質。”

“你喜歡這樣的？”周禮問。

林溫說：“沒人會不喜歡吧，長得好，又厲害。”

周禮扯了下角，看著林溫說：“小朋友。”單純。

“什麼？”

周禮撐開傘，道：“說你呢，小朋友。”把林溫摟過來，這點路也不用單獨撐傘了。

林溫躲在周禮傘里，仰頭看他，沒明白他的意思。

周禮摟著人，邊走邊說：“的厲害跟你認為的厲害可不一樣。”

“什麼意思？”

“覃家現在除了我外公，就剩。爸和同父異母的弟弟，都被弄出國了。”

把人弄出國那年，覃茳尤才二十一歲，的手段并不高明，甚至算得上下作，但勝在有效。

周禮不想多談這個，雨又大了起來，他摟林溫，帶著快步上了車。

剩下一半路，沒有遇到堵車，行車速度快了許多。但到達寧平鎮附近的時候車速又降了下來，雨勢太強，本看不清前面的路。

公路兩邊建筑很，看見的幾棟都是低矮的平房，這一帶不知道算城鎮還是鄉下。周禮約見到路邊有家兩層樓的小酒店，他跟林溫商量：“先去那里吃點東西？”

已經十一點多了，又看不清路，開車太危險，林溫自然同意。

周禮把車往路邊開。出了公路，剩下的都是土路，酒店前方的那段路有障礙，車子過不去。

周禮靠邊停，解開安全帶正要下車，看清外面的地，他回頭跟林溫說了句：“你等會兒。”

“嗯？”林溫聽話地沒。

周禮打開車門，撐開雨傘，皮鞋踩進泥濘爛的地里。

強降雨把這土路沖刷了泥。

周禮繞到副駕，打開了車門。

“你拿著傘。”周禮對林溫道。

雨聲吵鬧，連講話都得高聲，林溫接過雨傘，問：“你要干嘛？”

周禮把林溫早晨上車時說的那句話還給。

“省得弄臟你鞋子。”

周禮說著，彎下腰，直接將林溫抱出了車子。

下著雨，打橫不好抱，會被雨淋到腳，周禮托著的，將提抱起。

林溫一手舉傘，一手摟著周禮脖子，臉刷得紅番茄。

幾十米的路，周禮抱著人加速過去，皮鞋踩著泥，帆布鞋卻潔白如新。

林溫躲在他的懷里，把雨傘降低，再降低，擋著自己，也擋著周禮背后的風風雨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