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溫和周禮的微信響起時, 他們一個在廚房盛菜，油煙機轟鳴，一個在臺晾男士, 跟樓下隔著厚厚的樓板。

兩人誰都沒聽見手機聲音。

二十多分鐘后用餐結束，周禮拎著垃圾袋下樓，扔完垃圾回來, 他徑直走向自己的車。

打開車門，他從手套箱里拿出煙和打火機，順手還取了另兩樣東西，一塊兒放進了子口袋。

轉走向單元樓, 樓底下亮著燈, 有道影在樓道里徘徊不前。

周禮起先沒在意，一直等走進樓道門，他才看出那背影像是人。

對方也恰好在這時轉過, 兩人照上面, 周禮微不可察地擰了下眉。

任再斌怔了怔, 他沒想到會在這里見到人。

周禮穿著襯衫和西, 這是他上班著裝標配，腳上穿得卻是一雙極其不搭的塑料拖鞋, 顯然他剛才是隨意下樓，懶得換自己的鞋。

拖鞋款式悉, 任再斌用力盯著，腦袋轟鳴，他沒法再自欺欺人。

任再斌怒目哆口，雙拳抖：“……你們是什麼時候的事？”

周禮沒答。

樓道回聲響, 大門隔音也不見得好, 現在又是飯后休閑時間, 隨時會有鄰居出，撞破這里的靜。

林溫臉皮太薄，今天已經惹到一回，周禮不在這鬧出事，他朝外面示意了一下：“出去說。”

不待任再斌同意，他先走了出去。

任再斌著拳頭隨其后。

停車位后面是一排樹，樹后是草坪和圍墻，圍墻外就是中學了。

周禮走到樹后面停住步，回頭看向任再斌。

這里線不暗，任再斌臉上的憤怒清晰可見：“現在可以說了？！”

周禮頓了頓，開口：“前不久。”

任再斌聽他一口承認，只覺得自己被敲了一記悶，他耳鳴目眩，怒火中燒，朝周禮沖去：“你這混蛋！”

周禮條件反地避了一下，任再斌第一拳落空。

再來第二拳，周禮沒躲，挨了三四下后他才回擊：“夠了！”

“你是我兄弟，你這麼做對得起我？！”

“就是把你當兄弟，我才忍到現在！”

任再斌一愣，怒道：“你們早就有一了是不是！”

周禮揪著他領：“你自己跟別的人不清不楚，拿你的德套別人上！”

任再斌臉紅筋漲，這事他連汪臣瀟都沒告訴過，林溫是意外得知，周禮還能從哪知道。

任再斌往周禮臉上打：“林溫是我朋友！”

“你們三個月前就已經吹了！”

“我們沒分！”

“你當你是什麼東西，玩兒左擁右抱？！”

“你又是個什麼玩意兒，連兄弟的朋友都搶！”

“滾蛋！”

任再斌去藏區風吹日曬了三個月，手臂上有了，能明顯見長，每一拳都用足了勁。

周禮打架斗毆是老手，除了一開始讓他幾下，后面全沒忍。

任再斌很快不敵，被周禮按在地，周禮想收手的時候，任再斌又反撲。

周禮不慎被撞倒，腰間一陣刺痛，石子也劃破了手心，他皺了下眉，一腳將任再斌踹飛，不再給人留面，給了對方幾拳死的。

草坪上摔出聲響，任再斌鼻直流，躺地上起不來，周禮抹了下自己的鼻子，也抹到了一手背的。

他隨意往地上一坐，著氣，從兜里掏出煙和火機，點燃后用力了一口，他才開腔：“是你一聲不響扔下了人，林溫給你留了面，你也清一清你腦袋里的水，別玩兒吃回頭草還要死纏爛打的那一套。”

“你有什麼資格跟我說這話。”任再斌氣焰沒再像先前那樣足，他咳嗽幾聲，聲音輕了好幾度，帶著鼻音道，“你是故意的，當初你故意把我支走，你好趁虛而，是不是？”

周禮著煙一頓。

三四個月前，他們幾個男的聚在肖邦店里，肖邦大方地開了兩瓶酒，大家都放開了喝。

那時任再斌已經在考慮辭職和分手的事，只是他一直舉棋不定，下不了決心。

他多喝了幾杯，苦悶地征詢好友們的意見。他沒說想跟林溫分手，只是表達了一下他覺生活和工作都太憋悶，跟林溫也沒什麼共同話題，他想換一個環境，換一種心境。

汪臣瀟不太贊，他認為考公是千軍萬馬過獨木橋，不喜歡也應該熬著，熬著熬著說不定就熬出頭了，離職太草率。

再說林溫，汪臣瀟道：“談久了缺話題正常，像我跟袁雪，也不是每天都有話聊。”

肖邦以自己開劇本殺店為例：“你有了明確的目標和計劃的話，放棄現在的工作也不見得可惜。”

至于方面，他母胎單，只能抱歉。

任再斌躺在草坪上，大汗淋漓地打了一架，他緒已經平復不。

轉頭看向周禮，他問：“你當時是怎麼跟我說的？”

周禮著煙道：“任再斌，長你自己上，沒人能讓你走。”

“你敢說你當時沒有私心？”任再斌質問。

周禮吐出煙圈，彈了彈煙灰。

他記得那時，他坐在吧臺最靠邊的位置，遠也能到任再斌手指上的反。

任再斌詢問他，他盯著任再斌的手指說：“想做就去做，尊重自己的|。”

那天是他們四兄弟在任再斌不告而別前的最后一聚。

周禮朋友一堆，他多數的朋友格都是大方豪邁一派，任再斌是數的相對斂和婆婆媽媽。

大一剛開學時他和他們并沒有玩到一塊兒，但那一陣他把母親給的生活費全都退了回去，導致連吃飯都問題。

后來他想自己掙錢，前期投需要資金，肖邦存款，是汪臣瀟和任再斌拿出了他們的銀行卡。

周禮一直記著，之后但凡他們需要，他也二話不說。

煙小了一截，周禮看向任再斌，說道：“我是有私心，但我也不會害你。”

隨心所，他本就一直這麼行事。

任再斌也想到了他的格，他轉回頭，著頭頂漆黑的夜空。

線暗了暗，似乎是圍墻另一邊的中學場熄燈了，周禮打開煙盒，出一支煙，朝任再斌扔了過去。

“我還是那句話，你這三個月想的是你自己，你對林溫到底還剩多，你自己琢磨清楚。”周禮低頭又吸兩口煙，說，“琢磨清楚了就離遠點，我見不了。”

這話說白了就是見他礙眼，任再斌氣得咳嗽，他按住口的煙，撐著地慢慢坐起來。

周禮又將打火機扔給他。

任再斌煙，他吸進嚨后嗆了嗆，抹了一下口鼻，他看著掌心的漬問：“你跟已經在一起了？”

“嗯。”

“我回來的那天，你們就在一起了？”

“嗯。”

任再斌覺得自己被狠狠打了臉，他想起那天的景，恨得將打火機用力砸向周禮。

周禮撿起掉草坪上的打火機，拿在手上把玩。

任再斌用力煙，口起伏不定，過了會兒他又問：“你什麼時候喜歡上的？”

周禮沒吭聲。

任再斌問：“早就喜歡上了？”

周禮嚨里只發出一個音：“嗯。”

任再斌也不再吭聲，他低下頭。

煙霧繚繞，夜風徐徐，兩個男人默默煙，完手上的，周禮又分給對方一支，任再斌接住，再次點燃。

等一滴雨水落到臉上，周禮才抬起頭。

梅雨季節還沒過，又要下雨了。

周禮把最后一口煙吸了，從地上起來，穿上之前掉了的拖鞋，對任再斌道：“我上樓拿個東西，你在這等會兒。”

“哦。”任再斌說。

樓上林溫洗完澡走出浴室，發現周禮已經扔了半小時的垃圾。

皺皺眉，找到自己手機，想給周禮打電話，結果周禮的手機就擱在手機邊上。

手機有新消息，林溫邊走向臺，邊點進微信，看完一愣，整個腦袋變蒸汽火車，幾步沖到臺，林溫往下。

奔馳車就在老位置，車后的樹叢里似乎有人影，周禮的影從車尾走過，正要進樓道門。

林溫跑到門口，打開大門，沒一會兒就聽到了周禮的腳步聲。

耳朵快要紅冒煙了，舉起手機，道：“周禮，袁雪……”

周禮拐過五樓半，影出現在林溫的視線中，林溫話語戛然而止。

“你怎麼了？”林溫跑出大門。

還穿著室的拖鞋，周禮大步上樓，抄起的腰，將人順回屋，說：“任再斌給你的戒指呢？拿來。”

林溫一愣。

周禮拍拍胳膊：“快點，他還在樓下等著。”

林溫一口氣沒上來，暈頭暈腦地進臥室取出戒指，周禮什麼都沒說，轉就下樓。

林溫回過神：“等等！”的事向來喜歡自己解決，林溫跟了出來。

周禮眉一皺，又大步上樓，將人往屋里一推，握住門把，二話不說大門，“老實呆著！”他警告。

林溫在門掐了下腰，反應過來，又立刻跑去臺。

周禮到了樓下，任再斌已經走出了樹叢。

小雨時時現，周禮遞上戒指說：“待會兒雨大了，你快回吧。”

任再斌怔怔地看看戒指，又看看周禮。

“拿著。”周禮催促。

任再斌慢吞吞拿回戒指，仰頭向樓上。樓上約有人，他后退一步，想看仔細。

周禮提醒：“流鼻不能仰頭。”

任再斌又把頭低回來，抬手了鼻子。

周禮著兜，看著任再斌，輕聲道：“回吧。”

雨勢有變大的樣子，任再斌渾狼狽。他“嗯”了聲，腳步轉向小區出口，想到什麼，他又停住。

任再斌轉頭看向周禮，問道：“要是我三個月前沒走，你會跟林溫怎麼樣嗎？”

周禮沉默片刻，說道：“要是不喜歡你了，我就會對怎麼樣。”

換句話說，任再斌其實并不在他的考慮范圍，他要做點什麼，完全取決于林溫的狀態。

“……你剛才還說你不會害我？”任再斌斥責。

“你跟個不喜歡你的人在一起，這才是害你。”周禮講道理。

手上的那煙還沒完，任再斌猛吸兩口，氣得有口難言，指了指周禮，他頭也不回地走了。

周禮回到樓上的時候，大門又是開著的。

林溫等在門邊，手說：“你快點過來，要不要去醫院？”

周禮一頓，快步上去，摟著人先親一口。

他上一片狼藉，臉上有痕也有污漬，林溫來不及嫌棄，將人拽進來，打開剛剛翻出的醫藥箱。

醫藥箱里有常備藥，也有藥水、酒和紗布棉簽。

林溫上回已經見過周禮傷，這回知道該怎麼作。

“洗完澡再上藥。”周禮說。

“你這樣洗澡沒問題嗎？”林溫擔心。

“皮外傷而已，沒問題。”周禮隨意道。

林溫一打量，發現周禮襯衫腰間有跡滲出，“等等！”拉住人，扯出他的襯衫，往上掀開。

周禮材實，皮顯得潔，此刻他腰后多了一道口，口周圍有傷，看起來目驚心。

林溫意外：“任再斌帶刀了？！”

周禮被逗笑：“想什麼呢，是我摔地上的時候傷的，草坪上應該有什麼尖東西。”

林溫皺眉。

傷口有點疼，但在周禮能忍的范圍，周禮面不改地推了下林溫：“我去洗澡，你先看會兒電視。”

林溫叮囑：“你避開傷口洗。”

“知道。”

林溫挑揀著藥箱里的東西，耳朵注意著浴室的靜。

沒多久周禮沖完澡出來，他腰后有傷，浴巾圍得比平時低，得影影綽綽。

周禮著頭發經過主臥，余瞥見主臥變了。

他下樓扔垃圾前，大床上的床單被套是香芋的。

現在床單被套換了淺，香芋的那套躺在臟簍里。

這幾天會一直下雨，林溫不該無緣無故換床單。

林溫在客廳催他：“你快點。”

周禮走過去，坐到了沙發上，牽扯到腰上的傷口，他眉頭小皺了一下。

林溫把藥箱放旁邊，又拿來一面化妝鏡，像上回那樣，周禮自己理，給周禮打下手。

周禮一邊上藥，一邊將剛才的事說了，手機在茶幾上，他順手按了下屏幕。

林溫抓抓頭發，將袁雪發的那條微信告訴周禮，周禮邊看著自己的手機，邊道：“嗯，那正好。”

說完，他把手機屏幕朝向林溫。

屏幕上顯示著肖邦發的微信，林溫看完，腦袋再次變蒸汽小火車。

林溫瞪大眼睛，臉頰和耳朵眼可見變紅，周禮將手機撂一邊，連藥也不上了，一把將人抱了過來。

這次直接抱到了上，林溫不適地扭了扭。

周禮拍拍的，說：“連任再斌都知道了，你還怕什麼？”

林溫說：“我沒怕。”

“那你慌什麼？”

“我哪慌了。”

“那我們這兩天空請袁雪和肖邦吃飯。”

林溫抓著周禮手臂，咬瞪著他。

周禮一笑，去咬，想把咬出來。林溫躲了躲，最后埋進了他口。

周禮繃。

林溫想了想，小聲說：“先等我跟袁雪見過面。”

“好。”周禮著的頭發，忽然問，“你這天氣要洗床單？”

“……嗯。”林溫胡敷衍。

周禮低頭朝看。

林溫不太自在，坐起說：“你先上藥！”說著就要下去。

周禮沒讓人，他抱著林溫，語氣平靜地通知：“我今天開始住你這里。”

林溫垂死掙扎：“現在還不太合適……”

“什麼不合適？”

林溫瞟他，心知肚明。

“想什麼呢？”周禮一本正經道，“我發現覃茳尤派人跟蹤我，那子，不太安全，我怕胡來。”

林溫一愣，沒料到這個大轉折，問：“怎麼回事？”

周禮認真跟細說覃茳尤這人。

覃茳尤從小就要強，十幾歲的時候父親帶回一個私生子，母親病逝，從此家里開始明爭暗斗。

覃勝天提出希商業聯姻，欣然接，生育困難，試管了好幾次終于懷上一對龍胎，剛生完孩子，覃氏跟夫家的合作項目終于完，跟丈夫提出了離婚。

兩個孩子的養權都在手上，著重培養的兒子，因為覃勝天重男輕。

“我跟提過我對覃氏沒興趣，但顯然不信，只有真到手上了，才會放心。”周禮淡聲道，“做事的手段不像外表看起來的那麼親和無害，現在開始得防著。”

林溫覺像在聽天方夜譚，平常出最多的是超市和菜場，豪門斗爭只出現在看的電視劇里。

周禮最后問：“那同意了？”

林溫沒馬上吭聲。

周禮道：“就當多了個合住室友。”

林溫：“……”

這理由太事關重大、嚴肅正派、合合理，完全沒有添加半點不正當的。

林溫朝著合住室友點點頭。

周禮拍拍屁，趕人下去：“走吧，我上藥。”

林溫：“……”

林溫從周禮上下來，見他用不著幫忙，想起浴室里的臟服，說：“我先去洗服。”

周禮心無旁騖地給自己上著藥：“嗯。”

林溫走進衛生間，撿起地上的服。

周禮在草坪上滾過，服臟得不像樣，所以沒扔臟籃。

林溫準備先手一遍再放洗機，子口袋里有東西，了，掏出一盒煙和一支打火機。

另一邊口袋還有東西。

周禮剛給腰后抹了兩下藥，忽然想起什麼，他一頓，起走向洗手間。

洗手間燈明亮，他的襯西被擱在盥洗臺上，旁邊還擺著煙和打火機。

站在盥洗臺前的人手上拿著兩盒被扁的東西，紅著耳朵看向他，語氣倒還算鎮定：“合住室友？”

周禮走進浴室，將人離地抱起，轉個走到玻璃門邊，踢了踢臟簍，里面靜靜躺著紫被套。

周禮親親剛才沒被他咬出來的小，回給：“合住室友？”

林溫扶著他著的肩膀，耳朵轟鳴，小火車再次開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