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曠野之渡》第77章 第 77 章

林溫離開火車站, 拖著行李,垂頭喪氣回到家中。林母突然見到,驚道:“不是說沒有航班, 要晚兩天嗎, 怎麼今天就回來了,你也不跟我說一聲?”

林溫路上已經想好借口,囁嚅道:“我打聽到可以坐火車, 坐了一天一夜回來的,怕你和爸爸擔心,所以我沒提前說。”

“你這孩子!”林母焦急, “路上要是出點事怎麼辦, 你這樣我和你爸就不擔心了?!”

林母一頓訓斥和心疼,林溫乖乖著, 林母最后抱著說:“以后可不能這樣!”

林溫點頭:“嗯。”

林母疼惜地的臉:“快去洗個澡,媽媽給你做吃的, 你想吃什麼?”

林溫不,但還是說:“想喝點粥。”

林母笑著說:“哎, 你洗完澡就能吃。”

林溫不見父親在家,問道:“爸爸呢?”

“你爸啊,”林母說, “你爸去市里了,明天下午回來。”

林父已經退休,但他教育這塊認識的朋友多, 親戚孩子上學方面出了點問題, 林父去南林市找老朋友幫忙了。

江洲站的下一站是南林站,半小時后火車再停,周禮將撿起的那張紙扔了, 隨意在這站下了車。

他覺得那“小影后”有一點說得很對,他得自己掙錢吃飯。

當晚周禮在酒店將絡腮胡剃了,第二天來到南林市一所初中的門口。有人坐在地上,面前擺了一塊手寫的紙板,上面寫著凄慘的世,周禮掃了一眼,進校門口的打印店印了幾份求職家教的信息。

初中校門口,一個卑躬屈膝賣慘,一個不卑不向來往家長分發自己的簡歷,賣慘的賺得盆滿缽滿,求職者頂著烈日,后背服漸漸汗

周禮近期不適,站了大半天漸漸發白,這一個多月他暴瘦了十斤,穿著一做舊款式的服,整個人看起來消瘦潦倒。

兩個上了年紀的男人走出校園,一個穿著布鞋的男人說:“這小伙子我上午過來的時候就看見他了,都站了快一天了。”

拿著教案的男人問:“他在找家教工作?”

“是,看他自己印的簡歷,他考上了宜清大學,但家里條件困難,所以他暫時休學攢學費。”

教案男人打量周禮,看到他那一“破破爛爛”的服,男人點點頭,嘆道:“這要是真的,那就太可惜了,其實現在助學貸款辦理起來很方便,何必耽誤學業。”

“助學貸款只能解決自己讀書的問題,家里要是也揭不開鍋了呢?”布鞋男人想了想,說,“我兒數學績一直提不上去,我又最不擅長數學,暑假的時候我就想給請家教,但舅舅非要讓去北市玩。”

教案男人笑說:“來,我幫你掌掌眼。”

周禮低頭咳嗽,從包里翻出一瓶礦泉水,還沒擰開瓶蓋,就見對面走來兩個五六十歲的男人。

拿著教案的男人說他家孩子想請數學家教,問周禮接不接出題測試,周禮把礦泉水放回去,讓對方隨意出題目。

教案男人手頭正好有幾道高中奧數題,周禮當場做出。

世背景能作假,真材實料是作不了假的。

教案男人又檢查了宜清大學的錄取通知書、高考績單、份證等等,確認無誤,他沖布鞋男人點點頭。

布鞋男人笑了笑,這才問周禮:“我是江洲鎮的,你這里要是找不到合適的家教工作,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去江洲?”

江洲鎮……

周禮無可無不可:“好。”

一小時后,周禮跟隨布鞋男人來到江洲鎮,知道周禮經濟困難,首先需要解決的是住宿問題,男人把周禮帶去了郊區的平房,向他介紹:“這是我家的老房子,上一任租客才搬走不久,你先在這里住下,租金的事以后再說。”

周禮當晚在這安頓下來,臥室書桌前的墻上一片雪白,夜里燈偏暗,周禮看見墻上像有蜘蛛,湊近他才發現那是釘子留下的眼,被人涂了一只卡通小狗。

第二天傍晚,布鞋男人為周禮弄來一輛舊自行車,帶他回家,為剛開學的兒補習功課。

周禮跟在男人后,來到一幢單元樓的三樓。防盜門進去有條過道,過道盡頭的木門敞開著,周禮聽見一個小生的聲音:“爸爸,你回來了!”

周禮眉頭一

“哎——”男人進門,笑呵呵說,“溫溫今天放學這麼早啊,家教老師來了,你過來,先跟老師打個招呼。”

生乖乖過來,禮貌人:“老師好!”完人,生愣了愣,眉心微微蹙起,困地打量他。

周禮潔的下角幾不可見地上提。

因為家教老師是男生,林母沒讓林溫關臥室門。

林溫拉開椅子,站在桌子邊,微張著,皺眉打量這位據說因為家貧而暫時休學的家教。

家教這悉,前三天看到某人兩換著穿,其中一就是這款。

在門口地墊上的球鞋也是一模一樣的,包括家教左腕上戴著的黑電子腕表。

周禮也站著,他隨意翻了翻書桌上的初三數學課本,漫不經心道:“老實點,你要是敢拆穿我,我也拆穿你。”

“真的是你!”林溫驚愕。

吃得起貴價菜,住得起豪華酒店的人,此時此刻因為“家貧”休學,被父親領來給做家教。

林溫指著周禮,眼睛瞪得圓滾滾:“你、你……”

“你爸媽知道你有結麼?”

“你是騙子!”

“比不過你。”

林溫一啞,忽然心虛。

周禮坐了下來,拿筆敲敲課本,正道:“補課時間就一個半小時,還不抓!”

林母在臥室外面張,林溫咬咬牙,低頭坐到了書桌前。

這一個半小時,林溫如坐針氈,焦眉苦臉,周禮兢兢業業,臨走前林父林母還給他塞了一兜水果。

林溫看到里面還有一小包貴價的櫻桃,這櫻桃還是洗的,母親總共就買了一點點,林溫想給父母多留幾口,之前也才吃了一顆。

林溫愁腸百結,有口難言,眼睜睜看著周禮把珍惜的櫻桃帶走了。

林溫的補課時間是每周二四六日四天,每天補課時長一個半鐘頭,周禮要價不高,僅帶一個學生,收只能勉強維持日常開銷。

于是周禮又去了鎮上的初中,重新印了幾份簡歷。

這邊他才發了幾張紙,那邊林溫背著書包,低垂著腦袋,孤零零地朝校門口走來。

后面幾個男生追逐打鬧,一個個像是不會走路,歪歪扭扭圍著林溫打轉。林溫揪著書包肩帶,加快步伐,張力威扯住的馬尾辮,喊道:“哎哎,林溫你慢點,我們幾個請你喝茶啊!”

邊上一個男生問:“你喜歡喝什麼口味的,我給你去買!”

“不要。”林溫拽回自己辮子,腳步更加快,幾近小跑出了校門,一眼就看見了鶴立群的周禮。

周禮雖然消瘦,穿來穿去也只有兩服,但他沒了絡腮胡的遮擋,長相無疑是格外耀眼出眾的。

今晚不用補課,林溫只看了他一眼,咬了下就跑開了,幾個男生沒有追,他們帶著幾分失落加無趣,說道:“那我們自己去喝?”

“有啥好喝的,甜不拉幾的。”

“那去網吧吧!”

“好,走走走!”

周禮繼續向家長發傳單,校門口的油炸攤位前,幾個眉弄眼地議論不休,眼神和角俱是輕蔑。

周禮正好在攤位邊跟一位學生家長說話,無意聽了個大半,什麼“氣”,什麼“勾引”,什麼“最會裝”,周禮向林溫離開的方向,對面的家長問他:“那今天晚上先試一節課怎麼樣?”

周禮收回視線說:“行。”

周禮又接到了兩份家教工作,教了幾堂課,他難免會將三個學生互相比較。

二師弟和三師妹,一個調皮搗蛋,一個木訥懶惰,他教二師弟心煩,教三師妹無趣,到了大師姐家中,周禮總算來了點神。

林父林母都是心善的人,他們家里有的,對家境貧困的補習老師也不會摳摳搜搜。

今晚的水果是車厘子,林母就買了半斤,全在一只盤里裝著,給林溫解饞的,他們不吃。

二老大方的把車厘子擺到書桌上,熱周禮別客氣。

周禮拿起一顆車厘子,緩緩送進

林溫目離開課本,跟屁蟲似的,目送車厘子葬送進周禮的里。

林溫從來都不是小氣的人,家條件一般,但不至于吃不起一點水果,父母省給吃,只是他們習慣了節儉。

可是面對偽裝窮人、并且隨時可能拆穿謊言的這位家教老師,實在大方不起來。

林溫小聲問他:“你還要逃學多久?”

周禮說:“我沒打算再上學。”

林溫一驚:“那怎麼行?”

“怎麼不行?”

“不上學你將來怎麼辦?”

下意識的不是怕“威脅”一直存在,口而出的僅僅是擔憂。

周禮瞟向,手指撥了撥盤中車厘子的桿子,過了一會兒,才拿起一顆。

這晚他總共吃了三顆。

四次補習結束,林溫迎來初三開學的第一次周考,原本于中游的數學績,這回進步了足足六名,再加一把勁都能到上游了,林溫不得不承認,周禮的做題技巧令人嘆服。

這天林溫放學晚。雖然才開學不久,但十月有校慶,是班里的文藝委員,得排演一個節目,可班里生完全不理,需要的演出用品也只能獨自采購。

做完班級值日,林溫上街購們學生常去的就幾家店,在店里,林溫到隔壁班級也在采購。

們三三兩兩,相互|評價著挑選出的東西,最后投票多的獲勝。

林溫也在比較兩款,一款價高但更好看,一款有些遜但價格便宜。

老板娘笑著說:“讓你們班生也來投個票!”

話音剛落,突然響起一道聲音:“招招手就有一幫男生撲過來咯,哪用得著我們班生呀!”

是班里一位同學,林溫進店的時候沒注意到對方也在。

所有人目齊聚上,林溫上涌,面紅耳熱,放下東西就走出了店。

但東西明天就要給老師過目,一出來就后悔了,現在再回去,雙腳遲遲調不了頭。

走到了街道盡頭,林溫忽然看見了周禮。

周禮依舊穿著做舊款的服,微低著頭等在一個蛋灌餅的攤位前。他神淡漠,林溫卻已經習慣了他這樣的表

莫名想起周禮在機場的種種,在酒店窗戶邊對說的話,在火車上的一舉一

林溫慢吞吞上前,扯了扯周禮挎在肩膀上的包。

周禮轉頭,見到是,他看了眼腕表:“還沒回家?快到補課時間了。”

林溫抿了抿,小聲問:“你能不能幫我一個忙?”

周禮問都不問,直接道:“我為什麼要幫你?”

林溫一愣。

蛋灌餅做好,周禮接過,邊吃邊轉準備離開,林溫一個步擋在他前,周禮怕撞到,一掌按住腦袋頂。

林溫子晃了晃,仰頭說:“只是一個小忙。”

“大小都跟我無關。”

“我一直都沒拆穿你,現在是要你幫一個很小的忙。”

“你在威脅我?”

“……你先威脅我的。”

“這麼說你也知道我威脅你?”周禮按著腦袋,微微俯,眼睛對著道,“我也一直沒拆穿你,我怕什麼?”

林溫無奈,只能放棄。

把腦袋從他手里掙開,大步走近攤位,對攤主道:“我要一個蛋灌餅,加火腸。”

周禮挑眉。

這一周多的時間,他對林溫和林溫父母多有點了解,林溫在二老眼皮子底下,休想吃到一點外食,尤其是這種衛生條件堪憂的路邊攤。

周禮咬了口蛋灌餅,說:“你又打算‘造反’了?”

“又”這字帶著微秒,林溫裝作沒聽懂,沒回頭,腳尖踢了踢地面道:“我爸媽今天出門有事,晚飯不在家里吃。”

“他們讓你吃路邊攤?”

林溫不吭聲。

吃著蛋灌餅回到家,林溫去廚房,從柜子里拿出一碗一筷,往水龍頭底下一澆,然后擺到瀝水籃里,佯裝出一副使用過碗筷的樣子。

然后攪了攪電飯煲里悶著的米飯,飯量小,吃沒吃過也看不出來。

周禮抱著胳膊,靠著廚房門,欣賞著這套練的作。

燃氣灶上放著一只砂鍋,林溫掀開蓋子,看見一鍋番茄牛腩,突然想起來,轉頭問周禮:“你是不是喜歡吃牛腩?只喜歡紅燒牛腩嗎,番茄牛腩吃不吃?”

在火車上的時候,周禮問過會不會做飯,特意提到了紅燒牛腩,林溫猜他吃這個。

周禮沉默,定定地看向

林溫這人太好,他惹半天,轉頭本不記仇,還乎乎地問他吃不吃番茄牛腩。

周禮有段時間沒吃牛腩了,紅燒牛腩是他母親唯一擅長烹飪的一道葷菜。

“嗯,”周禮淡聲道,“都吃。”

“現在要吃嗎,要吃我給你盛一點。”

“好。”

“要不要再來點米飯。”

“來半碗。”

林溫替他盛好飯菜,周禮坐餐桌上吃,林溫先去臥室寫一會兒作業。

周禮吃人手短,盤后他問:“說吧,你要我幫你什麼小忙?”

林溫一愣:“你答應了?”

周禮敲手表:“抓時間,別耽誤上課。”

林溫趕帶他出門。

片刻,周禮黑著臉,拎著一袋五的小生的玩意兒走出商店,嫌棄地把袋子扔林溫懷里。

林溫開心地抱住袋子:“謝謝!”

周禮著兜,在夜中邁步:“回去吧。”

經過這晚,兩人閑聊多了起來,他們還是互相著彼此的把柄,偶爾為點小事“威脅”對方。

林溫這兩年很跟同齡人流,小學時的朋友在初中后漸漸疏遠了,現在在班里沒有任何朋友,周禮雖然比大四歲,但到底剛高中畢業,上仍有學生氣,林溫跟他聊天很自在,講話日漸增長。

憋久了才會這樣,顯然平常沒人跟聊天,周禮看在眼里,什麼都沒說。

有一回他閑來無事,看了看林溫的書柜,發現看書口味很雜,書籍有散文游記,也有奇談怪志,甚至還有一排心理學方面的書籍。

周禮皺了皺眉,出幾本心理學的書隨意翻了翻,其中有本書的書名是《如何克服社焦慮》,作者艾倫·亨德里克森,書本開頭幾頁,有段文字異常悉,正是林溫掉落在火車的那張紙上摘抄的容。

林溫在忙著加工飾品,那些東西是讓周禮買來了,但還需要進行一定的改造,數量多,只有一個人,只能見針地忙。

周禮轉頭看,這些小玩意兒是讓他去買的,現在又獨自加工了幾天。

周禮說:“把任務分下去,讓別人幫你一塊兒弄。”

林溫低著頭,一邊作,一邊聲音輕輕地道:“不用,我自己就能搞定。”

過了一會兒,林溫覺得房過于安靜,地抬頭,看見周禮正垂眸瞧著

林溫問:“怎麼了?”

周禮把《如何克服社焦慮》這本書闔上,想了想,他問林溫:“你是不是很想朋友?”

林溫一怔,干道:“不想。”

周禮道:“其實你要真想朋友很容易,我保證你三天就能到一堆。”

林溫停下作,手,期待地仰頭,閉著,沒有出聲。

周禮拉開椅子坐下,說:“不過得看你是想假意的朋友,還是真心實意的朋友。”

林溫不解。

“虛假意容易,用錢結,或者同仇敵愾一樣東西,或者一塊兒著迷一樣東西,能怎麼迎合們就怎麼迎合們,這種朋友的好是來得快,壞是以后你得隨時等著被們賣。”

林溫張了張

“就你們班里那堆碎八婆,也就配點虛假意,你稀罕這種玩意兒?”周禮看向,“還是來點真心實意的劃算,但這種朋友難得,有的人一輩子也找不到一個。”

林溫知道周禮早猜出來在學校的況了,但這樣的話是第一次聽人說。

要跟“碎八婆”做朋友,想想確實沒必要。

林溫安靜地放下手里的東西,眉眼漸漸溫如水,像講悄悄話似的,很小聲地說:“噢。”

后來周禮給林溫介紹了一個他高中時常用的外語流的論壇,論壇上的人來自五湖四海,千種人有萬種面孔,可以在網絡上隨心所,想認識人就認識人,不想認識人就把網關了。

林溫很快就認識了一個Zoey的生,對方自稱是中國人,如今在國外留學,剛剛大一。

轉眼開學已經兩周多,林溫習慣了一周四次的補課,甚至期待著每次補課的一個半小時。

周禮這幾天日夜有點顛倒,起床是下午,他通常去外面飯店吃飯,到了晚上要去補課,下午那頓飯還沒消化,正餐吃不下,他隨便買點面包墊兩口。

林溫看見問起,他隨口說這是晚飯。

補課結束,晚飯包裝紙落在了書桌上,林溫拿起去扔,無意中掃到包裝上的打折字樣,再看日期,已經過期一天了。

周禮還沒走,林溫給他看包裝紙,周禮從包里拿出三個同款面包,統統都著打折。

他買的時候沒注意,吃都吃進去了,周禮無所謂道:“沒事,就圖個便宜。”

他隨口一句話,林溫當了真。

林溫不由想起周禮只有兩換洗服,幾次看見他吃廉價的路邊攤,家平房破舊,位置又偏,周禮卻一直住那,本沒想過換地方。如今他又買過期東西吃。

起初說周禮裝窮,如今卻猜不準了。

但萬一,周禮的“逃學”,真是因為家貧呢?

林溫想了一天兩夜,猶豫了又猶豫,隔天周禮再來,林溫咬咬牙,抱出了自己的儲蓄罐。

周禮看向豬仔罐子,問:“你要讓它陪讀?”

“……”

林溫把儲蓄罐給他,說:“我算過你這兩個禮拜掙得錢,學費是還差一點。但是周禮,讀書才能走得更高更遠,我一個初三生都知道的道理,你一個重本大學的學生,不可能不清楚。我不知道你是真窮還是假窮,我能幫你的也只有這麼多。開學已經快三周了,你快點回去吧。”

周禮愣了愣。

豬仔罐子冰涼,積頗大,重量掂著沉。他從小沒用過儲蓄罐,這是他第一次這東西。

周禮拇指挲了一下罐,半晌問:“里面有多錢?”

“不清楚。”

“不清楚你就都給我了?”

“我上小學以后開始存的。”林溫有些無奈,“太清楚了我怕心疼。”

“……”

周禮把罐子放一邊,實在沒忍住,他使勁林溫的腦袋。

林溫沒躲開,雙眸在燈下泛著溫澤。

周禮深呼吸,盯著笑了笑,什麼都沒說。

周禮向林父請辭,林父欣地多給了他一個紅包,周禮推卻沒要,帶著林溫的豬仔罐頭去了高鐵站。

周日林溫為他送行,周禮進站前遞給林溫一個購袋,林溫打開一看,里面是滿滿的櫻桃和車厘子,夠他們一家三口吃到撐。

林溫滿臉糾結,不知道能不能問他要回豬仔罐頭。

周禮雖然回了學校,補課卻還在繼續,兩人加了Q|Q,上課時間全調到了周末。

周禮向來不是個好脾氣的,在江洲鎮的時候,林溫太乎,他欺負幾次,當場生氣轉頭忘,害他沒了火氣。

回到學校,雜事紛擾,家里的學校的,像是一柴,每天往他冒火的心里添,越添火越旺,周禮本抑制不住,連打幾場架。

這周六又要補習,但昨晚周禮不慎被人打傷了臉,林溫發來Q|Q視頻邀請,周禮把邀請掐了。

林溫發來文字:“今天不方便上課嗎?”

“方便,今天語音。”

結果語音自然不如視頻,補課效果奇差無比,林溫嘟嘟囔囔,周禮黑著臉,接下來一周忍著沒找人打架,養傷到周末,終于能再次視頻補課了。

肖邦甚是欣,傳出閑言碎語,說周禮雖然剛開始的時候為所困有點瘋,但他現在迎來了新神狀態已經恢復正常。

室友們問他:“我上次聽班里生說周禮是因為養了十幾年的狗死了才這樣的啊。”

肖邦鎮定道:“就不允許慘事同時降臨在一個人的上嗎?”

室友們嘆:“悲慘世界現實版。”

寒假短暫,林溫忙于學習,周禮投撈錢,補習依舊只限周末,就這麼又過了一個學期,林溫中考順利結束,補課也停止了。

“我考上了市重點!”

“高中住校嗎?”

“嗯,到時候兩個禮拜才能回家一次。”

“學校能帶手機嗎?”

“不能……學校很嚴。”

這個暑假,林溫父母帶林溫到旅游,獎勵這一年的刻苦學習,周禮則繼續忙著撈錢。

高中開學,林溫手機上繳,每半個月才能登上Q|Q。但周禮的補課任務已經結束了,而且他已經大二,除了課業,還進了電視臺做兼職,本就沒了周末。

林溫高一結束,周禮大二結束,某個周末,周禮來了一趟江洲鎮。

他們已經很久沒聊過天,再見面的時候,林溫總覺得有點生疏。

周禮帶去肯德基,林溫吃著薯條,絞盡腦已經想不出話題。

周禮不怎麼吃東西,他也不像是要想話題的樣子,他抱著胳膊靠著椅背,看了一會兒林溫,笑道:“怎麼,現在這麼用功,這會兒還在做題?”

“啊?”

周禮指指腦袋。

林溫終于想到了話題,昨天去縣圖書館蹭空調做作業,現在暑假作業本還在的書包里。

林溫從書包里拿出作業本,攤在桌上說:“我有幾道題目不會!”

周禮:“……”

周禮無奈,順便幫林溫做了一半的作業,林溫想說其實沒這意思,但也許是周禮垂眸做題的樣子過于專注,看得神,最后忘了講。

周禮沒那麼瘦了,比從前更加好看,林溫心神不屬的回到家,很快暑假結束,又要投繁忙的學習中。

現在林溫不缺朋友,可周末到家,心里總有點空落落的。

跟Zoey聊天,Zoey說:“你這是學業不夠重,周末嫌無聊?要不要找個男生談啊?”

林溫一驚:“我不早。”

“好乖。”

林溫忍不住好奇:“你早過嗎?”

“沒有,我只有暗。”

“是高中的時候嗎?”

“高中以及現在,我都暗著同一個人。”

“啊,你不能表白嗎?”

“明年畢業,我會回國表白。”

林溫驚喜,這麼說等明年高考結束,就能跟Zoey見面了。

另一頭,周禮則正式進了電視臺實習。

周卿河獄后了過街老鼠人人喊打,所有人都說他從此只配茍活在臭水里,再也見不得

周禮每次看電視,想著這屏幕就

他倒也想試試這

實習幾乎沒工資,工作卻不,他忙得昏天黑地,三餐不定,還得任人頤指氣使。

就這麼忍了一段時間,周禮又開始暴躁煩悶,某天晚上,他一路驅車到了江洲鎮。

周禮到時已經將近十二點,他給林溫發了一條信息,靠著車門,煙等待。

過了十幾分鐘,林溫散著頭發,一短袖居家裝,踩著雙拖鞋出現了。

林溫看了眼周禮夾在手里的香煙,詫異道:“你怎麼來了?”

周禮把煙掐了,順手扔進邊上的垃圾桶。

他手進車窗,從里面拿出一個塑料袋遞給林溫,說:“正好經過這里,順便過來看看。”

“你晚上還要工作嗎?”林溫接過袋子,低頭看里面,居然是一堆青提、藍莓、菠蘿等等。

周禮將林溫看了一遍,然后說道:“嗯,沒事了,你上樓吧,我也回去了。”說著就要拉車門。

“等等——”

周禮停住。

林溫提起滿袋子的水果,苦惱道:“我要怎麼跟我爸媽說?”

兩分鐘后,兩人坐到了小區綠化帶邊上,一邊吃著水果,一邊說著話。

“菠蘿好甜。”

“別一口氣吃。”

“我吃一點,剩下的你帶回去。”

“你放冰箱,就說你晚上跑出去買的。”

“……我爸媽又不傻。”

“你這麼能編,自己想個理由出來。”

“……喂!”

最后還是周禮將剩下的水果帶了回去,只留了一盒藍莓給林溫,讓藏被窩里,等肚子空了悄悄吃掉。

接下來,熬過張刺激的高三,高考結束,林溫日盼夜盼,暑假到來,Zoey也要回國了。

Zoey約在宜清市,林溫出發前把這事告訴了周禮,周禮說他那天剛好要去機場接一個人,林溫說沒關系,可以自己去。

當天周禮先去了一趟鄉下,接上爺爺

爺爺說:“你到了機場給點笑,別總板著張臉,你齊爺爺齊經常照顧我們,現在他們人在外地回不來,難得托我們幫個忙,這點小事總不好不答應。”

周禮無奈:“知道了。”

到了機場,等了沒一會兒,要接的人出現了。

齊舒怡大力揮手:“周爺爺周!”

二老喜上眉梢:“哎哎,舒怡,這里!”

周爺爺推了下周禮:“快幫忙拿下行李。”

周禮上前。

齊舒怡跟他打招呼:“你好,我是齊舒怡。”

“你好。”周禮跟第一次見。

齊舒怡從國外回來,帶了一堆行李,周禮祖孫三人將送到鄉下,放好東西,周歇著,周家在隔壁,回去給做午飯。

齊舒怡趕攔:“周謝謝您,今天先不用忙,我約了朋友,改天我下廚給您燒一頓才是!”

“你約了朋友啊,約在哪?”

“市區。”

機智道:“阿禮,那你待會兒再送下舒怡。”

齊舒怡說:“不用不用。”

“怎麼不用,鄉下不好車,反正阿禮待會兒也要回市區的,順路。”

確實順路,周禮權當送佛送到西,把齊舒怡送到了指定的肯德基。

齊舒怡下了車,一眼看到照片上的孩,欣喜道:“溫溫!”

林溫剛在窗口買好冰激凌,含著冰激凌,循聲去:“Zoey!”

再看到從Zoey后車里下來的周禮時,林溫愣住。

周禮也沒想到,林溫要見的網友竟然是齊舒怡。

齊舒怡正要介紹,周禮打斷:“我們認識。”

“不是吧,這麼巧!”

林溫“嗯”了聲,只覺得冰激凌好像沒最開始那麼甜了。

原來周禮特意要去接的人,是齊舒怡。

三人一道吃了頓飯,齊舒怡格極其開朗,能說會聊,去洗手間的時候拉住林溫的手,跟咬耳朵:“周禮怎麼樣?”

“……好的。”

齊舒怡笑道:“我從高一起就暗的人,自然差不了!”

林溫不知道該怎麼回應,只能匆忙進隔間。

第二天齊舒怡拉著林溫去宜清大學,問周禮念書的事,研究生想回國讀。

周禮下個月畢業,現在還沒搬離寢室。

林溫想,三個月后才大一,而齊舒怡和周禮即將踏社會了,第一次到了和他們年齡和閱歷上的距離。

他們有很多并不懂的話題,他們是高中校友,他們的長輩是朋友,他們是真正的同齡人,只能看著他們談笑風生,僅僅是個旁觀者。

林溫以前覺得還小,時間足夠漫長,現在突然覺得,無論如何都追趕不上時間。

如果能快一點,一切再快一點……

晚上周禮請吃飯,問林溫什麼時候回家,林溫想,周禮已經是“年人”了,年人都不屑陪小孩子玩,雖然已經滿十八周歲了。

林溫攪著米飯,低頭說:“明天下午就回去了。”

周禮了下的筷子:“好好吃飯!”

他的語氣跟爸媽一樣,林溫猜自己在他眼里就是個晚輩。

忍著莫名泛起的酸,聽話地“哦”了一聲。

齊舒怡詫異地看了看周禮筷子的手,又轉頭看了眼林溫。

林溫低著頭沒注意,周禮注意到了,他瞥向齊舒怡。

齊舒怡干笑,飯后看了眼時間,說:“呀,這麼晚了呀,我得先走一步,鄉下太遠,再晚就不安全了!”

周禮存著點待客的禮數,他道:“我幫你車。”

林溫也覺得時間晚,道:“那我也回酒店了。”

周禮沒理,林溫只能自己車。

出租車到了,齊舒怡上了車,周禮打下林溫攔車的手,林溫吃痛地捂了一下。

周禮瞟了眼的手背,道:“先去趟我那兒,我給你買了點東西。”

“什麼東西?”

“好東西。”

男生宿舍樓不嚴格,他們又是大四,即將畢業,周禮輕易將林溫帶了上去。

寢室另外三人都不在,林溫問:“你室友呢?”

“都去喝酒了,讓我待會兒過去。”

“那你待會兒要去嗎?”

“你想不想去?”

“我又不會喝酒。”

“你可以喝飲料。”周禮指了一下他的桌子說,“東西在桌上。”

林溫走過去,打開袋子一看,無語地意識到,竟然又是一堆水果。

對貴價水果真的沒那麼偏執,林溫正要跟周禮解釋:“我其實……”忽然腰上一被人翻轉個,抱坐到了桌子上。

“啊……”林溫嚇了一跳。

周禮兩手撐在側,問:“你其實什麼?”

“我……”林溫有點懵,“我其實……”

掃到一點坐得高,看得也高,林溫不由自主地抬頭,看到斜對面的鏡子。

周禮寢室的洗手臺設置在衛生間外,跟寢室相通,林溫這角度正好看到鏡子里,頭頂的床鋪。

床鋪邊沿擺著一個陶瓷的豬仔罐子,燈下罐子折著亮眼的

周禮順著林溫的視線轉頭,也看到了鏡子里的儲蓄罐。

他道:“書桌,你這罐子太大了,放不下,我擱床上了。”

就擱在枕頭邊,還好不怎麼礙事。

林溫愣了愣。

周禮又問:“你剛說,你其實什麼?”

“我其實……”林溫呆呆地說,“我其實不是那麼喜歡吃水果的。”

“那你喜歡什麼?”

林溫還沒開口,周禮輕輕吻了一下,低聲問:“你喜歡什麼?”

喜歡你……

在追趕時間,而他等著長大,時間始終為停留。

林溫從夢中掙醒,呼吸急促,心跳如鼓。

窗外天大亮,雪景白芒刺眼,竟有種像陶瓷罐子折

周禮含糊問:“再睡會兒?”

林溫看向邊人。

周禮還閉著眼,沒有睡醒。

林溫吻了一下他的,問他:“登記的黃道吉日你查了嗎?”

這一聲,周禮猛然睜眼。

作者有話要說:我居然寫了萬字……不敢置信!!!明天最后一章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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