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宮人來稟報，說是菀妃娘娘求見的時候，陳福林整個人愣了愣神，才反應過來菀妃娘娘是誰。

去年八月遷宮后至今，已有十個月了。

除了每個月禮不可廢的晨昏定省，菀妃娘娘和在東宮的時候一樣足不出戶，從未單獨踏延禧宮。

不像惠妃娘娘，三五不時的來延禧宮看看熙和公主和小皇子。

就連胡嬪、林嬪幾個隔段時間也得到延禧宮來刷個臉，獻獻殷勤，生怕因為自己了小明，府那邊就開始克扣們的份例。

要說怡皇貴妃掌管的后宮也有那麼一點好，便是宮人們都很守規矩。

怡皇貴妃說了，只要后宮眾人安分守己，守規矩，那大家自然是你好我好。

但凡有人犯了規矩……

眾人搖了搖頭。

們可不想像那些人一樣，領教一下怡皇貴妃的威嚴。

“請進來吧。”

陳福林回過神，讓錦云把人請進來。

一道湖藍的影裊裊而來，菀妃神波瀾不驚，帶著對周遭的一切漠不關心的淡漠，讓有一瞬間的恍惚。

仿佛看見了當年的崔側妃。

那年們在長汀殿外的岔路口相遇的時候，崔側妃也是一淡藍的裳，跟周的氣質十分吻合，和楊側妃簡直是兩個極端。

“臣妾見過皇貴妃娘娘。”

菀妃垂下眼眸，屈膝行禮。

陳福林還是在錦云的提醒下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菀妃姐姐不必多禮……”

菀妃謝過，道：“多謝娘娘抬，只是‘姐姐’之稱莫要再喚，您如今是皇貴妃，娘娘喚我崔菀便是。”

陳福林笑了笑，并沒有聽的：“姐姐倒是我這宮里的稀客。”

菀妃坐下后苦一笑：“是我著了業障，沒臉來見你，如今也是厚著臉皮覺得自己上的余孽消了些，才敢來拜見貴妃娘娘。”

陳福林沒有說話，知道，崔姐姐今日前來，或許并不需要說太多。

果然，崔菀自顧自說著：

“時間過得可真快啊，算起來，今年已經是娘娘進宮的第十個年頭了吧？我還記得那會兒你年紀小，面團子似的乎乎的，看起來就讓人有種想欺負一把的。”

陳福林也覺得時間過得可真快，十年，宛若彈指一揮間。

秦旭都八歲了。

他沒有走上前世那條傀儡皇帝的道路，年紀輕輕就會中毒亡。

太子也功登基，自己也沒有英年早逝。

真誠地對崔姐姐道：“那兩年，要多虧姐姐的照料。”

若是沒有崔側妃，在宮里的日子不會過得那麼順遂，尤其是后來懷孕那段日子。

哪有什麼歲月靜好？

不過是有人擋在了你前面，為你遮風擋雨。

此時再去思考崔姐姐那時候的心境，是自愿的還是被迫的，已經不重要了。

崔菀自然聽得出來語氣中的真誠，自嘲一笑：

“娘娘這聲謝，我的確是不起，也沒臉。”

“當年我逃不開心魔，踏出了那一步，便是背叛了娘娘的信任，因為崔家，陛下并未降罪于我，但我自己卻過不了心中那道坎，自此無再出現在娘娘面前。”

說著，也很坦率的承認，

“如今我敢出現在娘娘面前，便是想著娘娘如今兒雙全，陛下寵，地位穩若泰山，過往種種皆如過眼云煙，您心懷若谷，我這欠了娘娘多年的一聲抱歉，想必您也不會在意了。”

陳福林沉默地聽著，等說完了，才釋然一笑。

“其實……當年若非姐姐自己認下，我原是不知道那事的。”

雖然自懷了秦旭和秦熙兄妹倆后，宮里關于們二人的流言滿天飛，有說忘恩負義、過河拆橋的，也有說崔側妃是為了和太子妃搶肚子里的孩子的。

但那時，卻始終沒有懷疑過崔姐姐。

在陳福林眼里，崔菀品行高潔，為人善良，是做不出那些人口中說的那些事的。

起碼在長汀殿自請閉門，崔側妃吃齋念佛贖罪之前，確實就是這麼認為的。

直到后來，后知后覺的問了景公公。

才知道那日攔住他們出去找胡錚救命的人中，還有崔側妃的人。

陛下先前是瞞著的，但問了，景懷也只能告訴。

心很是復雜了一段時間，自那以后，也不知道自己應該如何面對崔姐姐。

慢慢地，兩人便形同陌路了。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這天下哪來的風的墻呢？”

崔菀破罐子破摔，“便是當時您不知道，后來這宮里也有的是人讓您知道。”

這宮里的人，都是捧高踩低的。

一朝落魄了，無人問津。

卻因為即將登基的太子殿下一次召見，又有人頻繁登門。

“當年的事，確實是我心思險惡，幸好您和大皇子公主母子平安，否則我余生都會陷自責與悔恨的深淵，無法原諒自己。”

那時候整個靈魂都被撕扯了兩半。

一半在慫恿，只要陳良娣一死，在和太子妃之間，太子殿下一定會把孩子給養。

太子長子，再加上的份，崔家的地位，這很可能就是未來的儲君。

如此，就算祖父致仕，他們崔家也不必蟄伏一代人，等著兄長，甚至是侄子再度崛起。

后族之威，是所有世家都擺不了的。

崔菀出世家，自有其意志，卻也擺不了和當年的皇后、太后一樣的想法，那便是為家族著想。

相比之下，當年為了太子的寵坑了整個家族的太子妃反倒是個異類。

另一半又在不斷提醒，那正在經歷生死的人，曾經和同姐妹，是那樣信任著自己。

所以，矛盾之下的崔側妃，確實派了人去阻攔絳福軒派出去的人，卻沒有真的要攔下。

否則以他們崔氏完全不輸王氏的底蘊，是不可能連個去長信殿的太監都攔不住的。

陳福林看著年華不再的崔姐姐，釋然一笑：

“都是過去的事，我早忘了，如崔姐姐所說，我和秦旭秦熙平安無事，姐姐當年對我的照料我都銘記于心。”

兩人坐在那里，不知不覺就閑談了半日，不知不覺仿佛回到了當年。

雖然份變了，但有些東西，好像又沒怎麼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