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的整調都很沉，因爲是紅木的傢俱，看上去就更顯得抑。尤其是那塊厚重的窗簾沒有拉開，房間裡森森的，讓人心裡犯怵。

定了定神，藍若斐關上門走過去，將窗簾拉開，“唰”的一下，瞬間就驅散了霾。即便黎峻住院有些日子了，書房裡的一切都收拾得很乾淨，一不茍的，可見小保姆平時也很勤快，不因爲主人無暇顧及而工減料。

來到那張書桌前，悄悄取出鑰匙打開屜，將裡頭那個黑皮質封面的日記本拿出來，快速放回自己的包包。重新鎖上後，鬆了一口氣，這才環視周圍一圈，然後離開。

告辭的時候，孫婭茹笑得有些怪氣，“怎麼，這麼快就要走了？在你父親的書房裡沒有什麼發現嗎？是不是讓你很失？他僅有的一張你母親的照片，早在十幾年前就被我燒掉了，連灰燼都被吹散在風中。”

訝然地看著，藍若斐不明白爲什麼時隔多年，還要把這事兒說出來。

將包包拎到前，淡笑著反問：“那你希我會有什麼樣的反應？跟你大吵大鬧？還是要在我爸爸的書房裡翻箱倒櫃？好像沒有這樣的必要吧？我不明白你爲什麼總喜歡把自己的想法強加在別人的上，反正我從來不會思想複雜的去想任何人。”

“請問你還有什麼忠告或者意見要對我說嗎？如果沒有，那我就先走了。既然你對我這麼排斥，我也不想自討沒趣，或許，你見到我就會想起我媽媽吧？”

看不慣那高高在上的姿態，藍若斐索捅了一刀，看會不會氣得跳腳。人善被人欺，這話說的一點兒都沒錯，不做聲，別人還以爲好欺負？天底下哪兒有這麼多傻子？

果然，看到孫婭茹變了臉，只覺得一陣痛快，就只能說話刻薄去膈應人，別人就不能反擊？跟又不是那麼，憑什麼任由噁心？

不等反應過來，藍若斐涼涼地撂下一句話：“你不覺得，自己幾次三番去說一個已經辭世二十多年的人的是非，顯得很沒有風度和涵養嗎？就算我媽媽有一千一萬個不對，你這麼做，無疑是讓我爸更加遠離你。真正聰明的人，不會在丈夫面前說敵的不是，除非你想將我爸拱手相讓，否則，還是一下腦筋怎麼挽回你的婚姻吧！”

搞不懂白活了這幾十年，究竟都幹什麼去了，連這麼淺顯的道理都不懂？

既然那麼介意，那當初爲什麼不乾脆離婚？變了心的男人還要強留在邊，人在心不在，何必呢？若是不能灑地鬆手，那就要做到寬容大度，不然不就爲了這麼點事兒而鬱悶，這不是跟自己過不去嗎？

神奇的是，黎峻和孫婭茹正是以這麼怪異的方式相了二十幾年，面對妻子尖酸刻薄的奚落和冷嘲熱諷，黎峻總是選擇沉默。

可是在他的心裡，是不是也同樣的沉靜得如同一潭死水呢？

晚飯後，藍若斐便回房了，剩下一堆的鍋碗瓢盆留給明大收拾。吃飯的時候發現心不在焉的，甚至連晴晴嘰嘰喳喳的說話聲都不能讓回神，明可帆便知道心裡有事兒。

也沒有問起任何，就讓自己去理。有些時候，給對方適當的空間，會比刨問底要，畢竟大家都是年人了，有自己的判斷能力和事能力。即便再好，也不需要時刻都黏在一起，以顯示恩。

知道去過黎家，明大便猜到拿到了日記本－－屜的鑰匙還是黎峻之前給他的，說是再也不想寫了，每次看到裡頭的東西，總是不過氣來。

不能放下，那就刻意忽略吧！總比景生的好。

說是日記，倒不如說是個散文手札還比較切。因爲那個日記本里頭的容其實並不是連貫的，日期也不是一路延續下來的，算隨筆吧！

幾乎從第一頁，到最後一頁，都只有一個主題：關蕓。這個在黎峻的生命中佔據最重要位置的人，即使死了這麼多年，仍舊鮮活地活在他的心裡，一刻都不曾淡忘過。

這個本子已經有些年份了，裡頭的紙張都泛黃了，就連字跡也滲到另一面，許是曾經過。黎峻的字很漂亮，是標準的楷書，大多數做老師的人，字都不錯吧？記得以前的語文老師，那字都可以去參加書法比賽的。

最初的時候，還沒有正式和關蕓在一起，那會兒，黎峻就對這個年輕有活力的學生留意了。關蕓在他的眼裡是個不折不扣的好學生，不但品學兼優，爲人還很熱，經常會在週末和暑假的時候去福利院裡做義工。

這樣一個樂觀向上的孩兒，家境卻很一般。的父母在很小的時候便分開了，跟著母親長大的孩子吃了不苦頭，可是在上卻看不到毫歲月的痕跡。

從來不會跟誰抱怨的家庭和命運，也不會愁眉苦臉的，你完全想象不出來，這樣開朗的格背後，會經歷了那麼多的磨難和艱辛。

黎峻也是在一次意外的機會之下，得知了真相，就更是佩服這個學生的毅力和堅強。許是欣賞這樣的個吧，所以都在有意無意地幫助，爲提供各種便利。

從日記本的字裡行間，藍若斐彷彿走了一條時隧道，隨著父親的文字，回到了那個年代。因爲黎峻的記述很生，刻畫得很到位，往往會讓人有臨其境的覺。

尤其是對於方面的形容，代很強，藍若斐輕易就能會到那種“恨不相逢未嫁時”的懊惱和憾。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君恨我生遲，我恨君生早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恨不生同時，日日與君好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

我離君天涯，君隔我海角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

化蝶去尋花，夜夜棲芳草

腦子裡突然躥出這首詩來，藍若斐竟覺得眼眶熱熱的，這一段忘年忌，毀掉了一個家庭，也在這世界上多了一對癡男怨。

很多時候，人們總是在慨，沒有在對的時間遇上對的人，當你遇到對的人時，卻又錯過了最好的時間。黎峻和關蕓，就是如此吧？

若是關蕓能早生十幾年，遇到了正值青年的黎峻，那必然就是一段才子佳人的故事，會是令人豔羨不已的一對。無奈造化弄人，沒有選擇的餘地，關蕓終究還是要揹負著道德的十字架，要揹著一罵名被埋黃土。

這樣的糾葛，又豈是單純一個對錯就能評論的？

從黎峻的隨筆裡，可以看出他對關蕓完全是真流，與的年齡、長相無關，更多的是心靈上的契合。而裡頭也提到了他不幸的婚姻，儘管在外人的眼裡，覺得他是幸福的，他們夫妻倆都相敬如賓。

其實更準確的說，是相敬如冰纔對。因爲長輩介紹而走到了一起，談將近一年，波瀾不驚，沒有心跳加速的覺，也不會對對方反。於是，結婚就了水到渠的事兒。

興許那個年代，大家都覺得結婚就是這麼一回事兒，沒有人會把與不這樣的問題和婚姻大事扯到一塊兒。只是隨著時間的推移，兩人漸漸沒有了覺，連最初談那會兒的心思都沒有了，當所謂的激被柴米油鹽醬醋茶取代時，剩下的只有疲憊和厭煩。

如果沒有關蕓的出現，黎峻可能會以爲，他這輩子也就這樣了，不會再有任何的波瀾起伏，不會出現任何驚喜。正如同那平靜無波的湖水，日復一日地靜靜流淌。

可是當二人有了撞之後，就如同有人在他的心湖投下了一枚巨石，激起千層浪。那顆沉寂多年的心又復甦了，他甚至覺得自己都年輕了十幾歲，變一個初涉河的頭小子。

微妙的心理變化，還有彼此相通的觀點，共同的目標，都讓兩顆心越走越近。

在和關蕓一起的那段歲月裡，黎峻是幸福而不安的。一邊著給他帶來的甜，一邊要遭自己良心的譴責，有一段時間更是一度失眠。

他的隨筆日記裡，寫滿了對妻子和兒的愧疚，也有著對關蕓的歉意。他同時辜負了兩個人，對自己的妻子不忠，背叛了婚姻。對自己心的人卻不能給一個承諾，更別提一個溫暖的家庭了。

當關蕓願意無名無份地跟著他，並且爲他生下另一個兒的時候，黎峻就此跌了萬劫不復的深淵。他天真地以爲，只要小心理，就能讓兩邊的家庭都相安無事。

卻不知，一切在冥冥之中早就有了安排，每個人犯下的罪孽，總會付出相應的代價。而他註定要經良心的譴責，還有無止境的痛苦。

如果可以選擇，黎峻倒寧可先離開的人是他，讓他對不住的兩個人好好地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