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喬努力讓自己的大腦保持清醒，但霍爾肩頭染，腦漿崩裂的畫面卻像妖魔一般牢牢盤踞在他的記憶中。

鮮紅的讓他恐懼，也讓他眩暈。

他張了張口，想讓男仆趕把自己帶走，卻發不出半點聲音，手中的禮盒也隨之掉在地上。

他想彎腰撿拾，卻害怕自己一頭扎下去就起不來了。街道上人來人往，他不能丟了迪索萊特城的臉面。

掙扎中，雷哲已經大步走到他跟前。

原本圍繞在門口的路人轟然四散，其中也包括那些位高權重的貴族。沒有誰敢在這個時候雷哲的霉頭。即便老公爵還活著，他也已經是實際意義上的，格蘭德的統治者。

“你看上去似乎很虛弱。”雷哲低沉渾厚的聲音在簡喬的耳邊響起。

“不，我沒事，我非常好。”簡喬勉強站直了，啞聲回應。

“騙子。”雷哲盯著他布滿汗珠的鼻尖，以及蒼白得幾近明的臉龐，發出了一聲嗤笑。

簡喬試圖反駁，一嘔吐的卻忽然涌上頭，只因雷哲滿都沾染著濃烈的腥味，而這樣的氣味就像一把鑰匙，打開了他深藏于心的魔盒。

那些恐怖而又令人絕的回憶像地底的深泉，一旦找到一個裂隙便會噴涌而出。

剛站直沒多久的簡喬忍不住搖晃了一下，原本還帶著一點的，如今也完全蒼白了。

雷哲上下打量這位花都伯爵，篤定開口：“你害怕。”

常年在殺戮場上歷練的他見過太多這種膽小鬼。

“不，我并沒有！”簡喬甩甩頭，堅決否認了這個說法。

刺殺是貴族的一大死因，如果讓心懷叵測的人知道了這個弱點，他將陷極為危險的境地。為了迪索萊特城的財富，不知有多人想要置他于死地。

雷哲低沉的笑聲在濃霧中開。很明顯，他一旦抓住敵人的弱點就會咬死不放。

他從兜里掏出一條手帕，慢慢攤開在簡喬眼底，而這條手帕正是他之前拭拳頭上的鮮所用。它布滿了斑斑點點的鮮紅印記，還散發著濃烈的腥氣。

“你看這是什麼？”他彎下腰，直勾勾地盯著簡喬冷汗淋漓的臉龐，戲謔開口。

簡喬立刻閉雙眼，不敢直視這條染的手帕。然而只是瞬息間的一瞥，那滿目緋紅依然深深刻了他的腦海，令他止不住地眩暈。他終于無法再控制自己的，搖搖晃晃撲倒下去。

而雷哲就站在他面前。

他這一倒，便倒在了雷哲懷里，額頭撞上對方邦邦的膛。

雷哲呆住了。

他顯然沒料到這位花都伯爵竟會暈得如此猝不及防。

這人的是的，虛弱的，這人的額頭是火熱的，滾燙的。而這一點滾燙，此刻就抵在雷哲的左口，令他心臟狂跳，逆流。

他渾僵地站在原地，兩只手竟然不知道該怎麼擺放。他的也因為膛的這片熱意而開始發燙，就像一顆火星落干草叢，瞬間引燃了一片燎原的烈焰。

簡喬拼命在黑暗中掙扎，因為他知道，暈倒在一頭雄獅面前會喪命！

于是他出雙手撐住了雷哲的膛，試圖讓自己站起來。然而快要失去意識的他本不知道，自己所謂的“撐住”，看在雷哲眼里卻只是把一雙弱無骨的手輕輕覆在了他的膛上。

這舉不像是推拒，倒更像是伏。

雷哲的神智立刻從火燒一般的灼熱中驚醒。人們向他投懷送抱時也常常會把雙手覆在他強健的上，而他早已厭倦了這樣的糾纏。他連托特斯最麗的人都能拒絕，又怎麼會容忍一個剛認識沒多久的男人的靠近？

他本該冷酷無地推開這位花都伯爵，然后加以嘲笑和貶損。

但是，當他張開時，他卻發現自己竟然口干舌燥地說不出一句話。當他抬起手時，他竟主摟住了對方的腰，以防這人順著重力的牽引而倒。

“你真的怕。”雷哲嗓音沙啞地低語。

“不，我不是，我只是剛剛生了一場大病。”簡喬在清醒與眩暈中沉浮，自保的本能讓他發出了虛弱的聲音。

他的嗓音本就清越，帶上微微的抖之后便像小貓的低，聽上去可憐極了。

雷哲不合時宜地笑了。與此同時，他扔掉了那條滿是腥氣的手帕，并把它踩進泥水里，讓污濁掩蓋掉鮮紅的跡。

額頭抵著他膛的簡喬立刻知到了強健的震和心臟怦然的跳躍。不知為何，這份震與跳躍，竟然讓焦急掙扎中的他莫名安定下來。

雷哲一手摟著花都伯爵的腰，一手輕輕著對方的后頸。當他養的貓兒主投他的懷抱時，他也會這樣做。

“知道嗎，如果我想殺了你，我只需輕輕收攏五指就能折斷你的頸骨。但我不會那樣做，我不屑于傷害一只脆弱的小。”雷哲垂下頭，在簡喬耳邊低語。

他知道自己很強大，但他從不濫用這份強大。

聽見這些話，閉著眼睛對抗眩暈的簡喬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雷哲純凈的藍眼眸。憑著敏銳的直覺，他知道，自己可以相信這雙眼眸的主人。

于是，他所有的焦慮與抗拒，都在此刻消散得一干二凈。他徹底放了和雙手，就那樣沒有一顧慮的，完完全全合在了這個寬闊的膛里。

“請您扶我上馬車。”失去意識之前，他低不可聞地哀求。

雷哲覺到膛一沉，然后一的就撲了自己的懷抱。

這位伯爵先生是如此脆弱無助，就連鼻尖的呼吸也時有時無，仿佛快斷絕了。如果不答應對方的懇求，雷哲竟會產生罪惡。然而，平日里的他卻可以把投懷送抱的人狠狠甩開，繼而命令對方永遠不要糾纏。

他討厭黏黏糊糊的人和事。

這位見就暈的花都伯爵恰恰是他最討厭的類型。

雷哲想嗤笑一聲，然后冷酷無地把對方推開，但抬起手時，推搡的作卻變了擁抱。

莫名其妙的，他抱住了這位伯爵先生，然后把胳膊置于對方腋下，支撐著這人的，一步一步朝那輛停靠在路邊的馬車走去。

車夫連忙打開車門。

雷哲毫不費力地把人抱上去。

車夫立刻關車門。

雷哲刷的一聲拉上窗簾，隔絕了外界的窺探。

在這短短的片刻，簡喬已恢復了意識。他約知道，自己安全了，于是努力讓自己睜開眼睛。

雷哲銳利的目立刻鎖定了他的雙眸。

直到此時，雷哲才發現，伯爵先生的眼睫竟然很長很濃，在眼瞼下方投出兩片影。它們微微抖著，像蝶翼一般脆弱。

這人的每一寸都盈滿了脆弱，過于蒼白的臉頰，過于憂郁的眼神，過于削薄的。他就像他的族徽，一朵盛放至荼蘼的銀蓮花，看著絢爛，實則正在凋零。

雷哲撐著自己的額頭，一瞬不瞬地盯著這個人。

不知想到什麼，他忽然出手，輕輕解開對方的領口，走了黑帶打的領結。

隨后，他看見了這人微微的結。

對于猛而言，這無疑是最脆弱的一個部位。

雷哲盯著這個小巧致的結，藍眼眸里燃起了一點星火。心臟狂跳，逆流的覺又來了。

他就像一頭發現獵的猛，本就專注的目瞬間變得無比攝人。然后，他下意識地遠離車窗，靠向椅背，把自己繃的臉龐藏在線照不到的影里。

潛伏并伺機而是猛的本能，即便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樣做。

就在這時，簡喬的兩個男仆拉開了車門。看見雷哲閃爍著危險芒的眼眸，他們僵在原地，舌頭也開始打結。

“大，大人，這是禮盒。”兩人手里捧著一個沾滿污水的禮盒，正是之前簡喬掉落在地上的那一個。

雷哲似乎想起了什麼，竟也不嫌棄禮盒很臟，當即便接了過去。

“關門，不要打擾我們。”他沉聲下令。

兩名男仆乖乖送上禮盒，然后關了車門。

雷哲一邊拆卸禮盒上的帶，一邊暗暗觀察雙眼閉的簡喬。

這位花都伯爵正于意識清醒，卻虛弱無力的狀態。他本不知道，自己靠倒在椅背上，領略微敞開，結上下蠕，汗珠肆意橫流，緩緩爬上、臉頰、以及眼尾的模樣是多麼脆弱，又多麼引人遐想。

他就像一朵在黑暗中悄然盛放的銀蓮花，得圣潔，也得令人無法克制摘取他的。

雷哲用盡全力移開了自己的目，然后十分不耐煩地破拆了手中的禮盒。

“是天使之淚嗎？你準備把它獻給海倫？原來你不是不懂得阿諛奉承，只是在挑選合適的對象。怎麼，你不屑于討好我這個沒有繼承權的次子是嗎？”他語氣冰冷地嘲諷。

很明顯，昨晚海倫向簡喬勒索財時，他已經來到現場，并且聽了全程。

簡喬搖搖頭，然后才掙扎著醒過來。眩暈的覺還未完全消退，他不得不以手扶額，認真回答，“不，我從未打算把天使之淚送給海倫·格蘭德，您誤會了。”

雷哲冷笑一聲，似乎并不相信他的說辭。

然而，禮盒打開之后，他卻驚訝了。里面果然沒有天使之淚，只靜靜躺著一瓶琥珀的香水。

這份禮不僅不貴重，還十分寒酸。

既拒絕了自己的拉攏，又準備當面辱海倫和霍爾，這位花都伯爵膽子可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