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二年。

七月初六，大吉。

陳福林回到陳府的第四天。

天還沒亮，覺得自己剛剛睡下還沒多久，就被一臉笑意的錦云翠云醒了。

昨晚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母親留在院中跟說了許久的話，隨后兩人同眠。

這會兒卻沒見到母親的影。

陳福林下意識的看了看屋里，就被錦云的說話聲吸引了心神。

“娘娘，今日是您大喜的日子，送婚服的人和宮里的嬤嬤們已經到了，咱們得起來了。”

不過，錦云在說什麼？

抬起來捂住角打個哈欠的手都忘了放下來。

宮里的嬤嬤？

這才看見，屏風外還站了一個嬤嬤并一堆宮。

稀里糊涂的被錦云和翠云兩人扶著下了床。

就有宮人們提著水桶，捧著花盤魚貫而，行走間香氣四溢。

陳福林覺得自己可能是還沒睡醒，一臉呆滯的看著眼前這一切。

直到那個有些面生又有幾分悉的嬤嬤站在面前，一臉恭敬道：

“娘娘，請您沐浴更。”

沐浴更？

陳福林看了眼窗戶外漆黑的夜，不解地問錦云：“今日是有什麼大事嗎？”

錦云一聽就知道娘娘方才沒注意說的“大喜的日子”，便也促狹道：

“回娘娘，正是呢！

趙嬤嬤們都是陛下派來的，今日專門替娘娘您在出門前沐浴更梳妝打扮。”

陳福林有些遲鈍的點了點頭，又打了個哈欠。

“那便有勞嬤嬤了。”

通常況下，對待那些宮人們都是十分寬和的。

趙嬤嬤屈了屈膝：“能伺候娘娘，也是奴婢的福分。”

陳福林被錦云翠云半扶半架著去沐浴，順便又瞇了一會兒。

接著，覺得自己就像個木頭人似的，被人一會兒擺弄這樣，一會兒那樣。

陳福林閉著眼睛，任由趙嬤嬤和其他幾個宮在臉上頭上來去，不知道過去了多久。

就在陳福林即將再次睡過去的時候，頭頂上突然傳來一陣沉重的力。

“唰”的一下睜開了眼，就看見面前的銅鏡里，那張陌生的臉……

母親昨晚說是想念那些年在府里的日子，母倆便在未進宮前的小院里睡下了。

這會兒不知怎的，陳福林突然想起來那年也是坐在這鏡子前，看著自己年輕的容。

如今想來，竟然已經分不清，那到底只是做過的一場夢，還是真的有前世今生？

十五歲。

二十四歲。

九年的，那個臉圓圓的，杏眼彎彎的憨小姑娘，也長了如今這副眉眼致，貴氣十足的模樣。

頭戴九天冠，大紅嫁上，陳福林后知后覺。

“大紅的吉服……”

只有正室才能穿的。

趙嬤嬤將嫁上最后一道褶皺平，才緩緩笑著道：

“這不是吉服，這是娘娘的嫁。”

嫁……

陳福林整個人都愣住了。

站在那里，一臉恍惚的任由嬤嬤帶著宮們為系上腰間的環佩。

垂下頭看著上流溢彩的“嫁”，冠上的流蘇垂下，遮住了眼底的神。

“真啊……”

聽見二嫂的聲音，抬起頭來。

陳母和嫂嫂們不知是什麼時候進來的，大嫂和母親兩眼都有些紅紅的。

“母親……”

下意識的開口。

陳母笑著走了過來，親自為簪上最后一支釵。

“娘還以為這輩子都看不到你著嫁出門的那一日……”

九年前兒離家進宮的時候，陳家人心中有苦難言。

尤其是陳母，一千個一萬個不愿意兒去那宮里，做個命不由己的太子良娣。

可誰又能想到今日呢？

的兒，堂堂正正的從自己的家里，披彩，頭戴金冠，十里紅妝出嫁。

*

早在三個月前，

禮部就開始走陛下大婚的流程了。

祭告天地后，并命景親王為正使，老崔大人、鄭大人、禮部尚書為副使，侍中宣制“納刑部尚書陳氏為皇后，命公等持節行納采等禮”。

大的意思，就是皇帝派這些人代替自己向方府里求婚，方接制書，回表答復，謝皇帝的恩寵，表示同意婚事。

問名、納吉、納征、告期，這些都是已經陛下和陳府已經做完了的。

而今日，還要行冊后、奉迎之禮。

命使們早早的來到陳府，通報之后，陳府眾人皆著朝服，向皇宮的方向拜禮之后，才請命使。

而陛下派來的和嬤嬤，則進閨閣之，給準皇后佩戴宮中事先送來的首飾，更換服，也就是皇后專用大婚禮服。

隨后，由引導出閣，立于庭院之中，朝皇宮的方向跪拜。

正使景親王向未來皇后宣讀冊文。

“朕惟王化始于宜家、端重宮闈之秩。坤教主乎治、允資輔翼之賢……芳流彤史、母儀用式于家邦。秉令范以承庥，錫鴻名而正位。

咨爾皇貴妃陳氏、乃刑部尚書陳彥之之也，系出高閎，祥鐘戚里，矢勤儉于蘭掖，展誠孝于椒闈，慈著螽斯、鞠子洽均平之德。敬章翚翟、禔表淑慎之型。夙著懿稱。宜膺茂典。

茲仰遵慈諭、命以冊寶、立爾為皇后。爾其祗承景命，善保厥躬。化被蘩蘋、益表徽音之嗣。榮昭璽紱、永期繁祉之綏。欽此！”

景親王宣讀完冊后詔書，將象征皇后份的金冊和金寶賜予陳福林。

他退后幾步，起袍跪下：

“臣，參加皇后娘娘，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參加皇后娘娘，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陳福林耳邊回著所有人的跪拜聲，又被扶回自己的院中，才反應過來。

，為皇后了。

陳福林還有種不真實的覺。

看著也換上一宮服的錦云翠云等人，還有笑得角都咧到耳朵的小金子小銀子。

聽見門外兒的聲音，笑得很開心……

門外走來一道悉的影。

喚了聲：“碧蘿。”

碧蘿笑盈盈的走了過來，站在面前，滿臉笑意的看著。

“娘娘，是不是很驚喜？”

陳福林對上含笑的眼眸，也笑了。

“是啊，好驚喜……”

猜到碧蘿這時候出現的目的了。

真好。

那年，陪一起進宮。

今日，送出嫁。

*

命使們各自回去復命，等到黃昏之時，他們還要前來奉迎。

傍晚時分。

迎接皇后的文武百，站立于陳府是大門外，文在東，武在西。

陳福林在的引導之下從院里走出，來到堂屋。

以景王為首的使臣進院子中，再一次宣讀詔書。

隨后，皇后拜別家人，在陳家人的目送中登上重翟車，從懷遠坊陳府大門外往宮門口去。

前來奉迎的文武百或騎馬或者乘車，與儀仗隊跟其后，浩浩地趕往皇宮。

帝后大婚，萬人空巷。

陳府毫不吝嗇，一百八十抬嫁妝看得圍觀的百姓們嘖嘖稱奇。

當街拋撒的糖果銅錢，引得孩們一個個喜笑開。

*

皇宮里，

皇帝著冠冕坐于朝堂之上，五品以上的員，站于東西朝堂前。

奉迎使臣，將皇后迎接至皇宮大門外，儀式正式開始。

皇后宮，鐘鼓齊鳴。

在的引導下，陳福林至大殿之外，待里面一段長長的唱詞后，便有高聲道：

“迎皇后娘娘殿！”

陳福林這才被提醒，一步步走進了這象征著大靖至高無上權勢和地位的大殿……

陛下沒有等走近，而是親自從階之上走了下來，迎接他的皇后。

他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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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完。

－－－－－－題外話－－－－－－

結束語：

原來不只是我對你有所求，

你亦對我圖謀不軌。

ps:詔書大部分是佟貴妃佟佳氏封后的詔書，寫得很好，我看了老半天還查了一下才看明白，果然濃的就是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