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傻眼，沒想到居然會考這麼個偏僻無比的題目，那都是哪年的老黃曆了？

但年號這東西，對方想，和那謚號一般，每個字都是固定意義，便說,當指「勤於修德」，「上下勤德而無私，德無不化，俗無不移。」

祁佑當場哈哈大笑。

指著對方鼻子道：「什麼勤於修德，那是勤德帝為了紀念兩個人，取了一人的名諧音,一人的封號首字！」

眾人：「……」

這分明正史不傳，從哪裏野路子看來的八卦傳奇吧？

祁佑樂不可支，「這都不知道，要多看閑書！」

眾人：「……」

果然，失敬。

有考質疑他讀書不擇不選，難免泥沙俱下，祁佑不以為然，「野史說不定是正史之拾補缺。史海鈎沉，多風流傳奇因為尊者諱，因強者諱，由尊者肆意篡改，湮沒於史筆之下，自有有心人悄然撿拾，集結書。讀些野史，知歷史經緯，有何不可？」

有人質疑既然是野史，真實不可考，如何能拿來考校別人並判定對方錯誤？這萬一你的答案是錯的呢？勤德這個年號並無特殊意義呢？

這說法得到了很多人的擁護，祁佑只是笑,看著臺上那些員,道：「是或者不是，我這升斗小民，自然是不能說，說了也沒人信的。但在場不乏簪纓世家出，未必沒有一二與當年的林氏皇族有關聯，這說法到底是真是假，我不知，堂上諸君還不知嗎？」

堂上諸君還在裝聾作啞。

一張紙條忽然傳到了容溥手中，他打開看了看，收起，溫和地接了話。

「祁佑說的對。勤德這年號，確實和當年東堂的兩位傳奇人有關。」

鐵慈坐在堂下，想著自己在皇史宬看見的東堂舊事，那是一段跡斑斑的傳奇，掀開浸滿冷月的故紙，無數風流人含笑而出。

自此判了祁佑勝。

最後一對是李蘊和一名鳴泉的學生。

李蘊運氣差一點，到了和自己排名相仿的學生，對方考了他一題極難的數字填詞遊戲，他考了對方一個滿滿是坑的時務策，最終被判定險勝。

他在臺上接師長誇獎的時候，李小姐得意洋洋轉過頭來，惡狠狠地瞪了鐵慈一眼。想著總算堂哥要出空來了，就等堂哥等會比武場定下名次，好幫出氣。

臺上的李蘊一邊謝考們，一邊想多虧了跟著太走了一趟燕南，還被趕鴨子上架代管南巡隊伍甚至代管過一陣子黃州，於實務一道突飛猛進，這才沒踩上對方那個問題的數不勝數的坑。

心中不免有些激，想著大家都在等太，太至今沒有出現，怕是不會來了。

剛下臺，一個有點臉的子便飛奔過來，挽著他胳膊說恭喜，李蘊看了半天才認出來好像是他的某個遠房堂妹。

堂妹恭喜了他幾句，便指了一個方向說有個士子屢次對他不敬，對李家不敬，可能心懷不軌云云。

前者李蘊並不在意，後者倒是引起了他的注意，現在皇太當政，父親貴為東閣大學士，卻因為一直屬於蕭家派系，因而過得十分謹慎，他怕有政敵子弟潛伏，因而轉頭看去，卻只看見一個不算太高的清瘦背影。

正在此時考召集前十五人去比武場進行最後一項比武，李蘊草草敷衍這位遠房親戚幾句，便跟著去了比武場。

當初的比武場，現在已經擴大了許多，將後山的一部分也包圍了起來。鐵慈看著那片蔭綠，想著當初在後山發生的事，落陷阱，群狼圍攻，第一次帶人瞬移，坐進鳥窩的慕容翊，還有配合慕容翊，殺掉了他四哥。

而在這場上，也曾和慕容翊的四哥對箭，對方手段百出，而在此第一次被激發了復原之能。

此刻場上，那些年男，騎著馬，穿著騎裝，姿矯健，恍惚里好像看見了自己，看見了慕容翊，呼音、丹野、楊一休、游衛瑄、游衛瑆……

心間忽生酸楚。

是不是時不斷向前奔流，捲走所有知己故舊。

是不是時也在不斷淘洗，很多人變了模樣。

到最後，終究要天各一方。

場上，容溥目從上轉開，從臉上一霎即逝的恍惚里，看出了的惆悵。

他轉回目，面前一張張青春的臉，微帶興，躍躍試，和當初的他們一樣。

他宣佈了規則。

一字排開的十五張靶子，每個人發放不同的箭，去掉了箭頭。

規則很簡單，每靶可容十箭，可以自己的靶子，也可以別人的靶子，其中自己靶子上的自己的箭算一箭，被別人佔了的話就扣兩箭，到別人靶子上一箭算兩箭。以箭最終計數，數多者勝。

觀戰者都被繩子圈到場外，聞言有一陣。

「這規則看似簡單，實則有點野蠻啊。」

「是啊。留下了空地，是供馬馳騁的，允許別人靶子，就是允許騎士奔到別人的區域來箭，這很容易中箭的。」

「對，容院長說了，允許搶奪，但要量力而行，一旦被別人箭中，就判出局了。」

「容院長還說了，可供平治的區域還可能有陷坑，所以不僅要小心箭，還要小心陷阱？」

「是啊，這等於同時考騎，大家都不差，如果只是自己的靶子，很容易分不出勝負，所以這得騎俱佳者，才有可能搶到別人的靶子。」

「另外，得快的人也有先機，可以先搶靶。不然場上人躥起來，就難得多了。」

「這好難啊。」

「這算什麼難，當初皇太那場騎考試你們聽說過沒？你來我往，花樣百出，最後皇太在劣勢之下力挽狂瀾，幾箭居然把圍場繩子飛，生生將場外箭圍進來，這才贏了。現在比起來，溫和多了。」

鐵慈看了一下場中，學生們都穿了甲，箭頭也去了，應該不會有什麼危險。

當初那場比試危險，是因為其中有慕容翊的四哥渾水魚，現在不過是一場比試而已。

十五人進場，一聲哨響，各自彎弓。

一開始大家都規規矩矩，不敢貿然去別人靶子那裏，先把自己的箭完再說。

但就在大家駐馬而，才兩三箭的時候，忽然一條人影策馬衝出，在場中潑風般三繞兩繞，其間飛快拉弓搭箭，箭若連珠，嗖嗖嗖連響，所經之，一排十五個靶子，都釘上了自己的黃箭矢。

驚呼聲響起：「祁佑！」

祁佑不理不睬，一圈完，趁著對手們還在發懵，又潑風般馳回了自己的位置，背後箭這才嗖嗖連聲，轉眼完了自己的靶子。

眾人這才發現，他本沒有等自己的靶子完，了四五箭之後便開始襲別人的靶子，襲完一圈才回來自己的靶子。

他這一手，勝在出其不意，也勝在他的箭比別人快。

祁佑在場上揚弓，笑道：「謹以此致敬當初那位騎老師。」

當初慕容翊也參與了比箭，他箭的最大特，就是快。

鐵慈失笑，心想這可真是慕容翊的真實崇拜者。

能在滿屏都是皇太的書院轉而去崇拜慕容翊，祁佑果然特立獨行。

場上的學生們隨即反應過來，頓時有人加快了速度，有人乾脆直接開始搶靶。

一個學生衝到了旁邊李蘊的靶子前，奪地一聲箭上了李蘊的靶。

靶上只能十箭，被別人佔了一個位置，自己就會一個位置，還會被扣兩箭，就得去冒險搶別人的靶子。

李蘊一抬弓，向對方，對方騎卻很了得，一個翻竟然鑽馬腹。

李蘊冷冷一笑。

換以前，他會愣一下，但是自從被跟著皇太走了一趟燕南之後，他已經不是原來的他了！

那雙拿慣了書的手，順勢往下一。

嗖地一聲，一支箭，狠狠在了馬屁上。

那馬長嘶一聲，猛地蹦跳起來，將背上騎士掀翻在地，自己狂奔著衝出了比武場，撞斷了防護繩索，驚得人群齊齊後退。

跌在地上的學生，沒了馬，無法再在這種況下箭，被判自出局。

場上的學生在一霎震驚過後，頓時被打開了新世界。

原來別人的馬，一樣能讓人出局，讓一個人出局，就了很多干擾，空出一個靶子，比自己辛辛苦苦的靶子容易多了！

場上頓時起來了。

這回不僅是要避開陷阱，避開別人的箭，還要避開別人沖著自己馬的箭。

難度增加。

不多時，一聲嘶鳴，一個學生躲開了陷坑卻沒能躲開別人的箭，那馬眼睛被傷，險些在場上發瘋，當即被負責安全的護衛給拉出了場地，又出局一人。

過了一會，有人冒險去奪靶，被好幾支箭中，五六地下去了。

又一會兒，有幾個人發現祁佑威脅最大，不知何時達默契，要將他先淘汰出去，竟然先對他展開了追殺。

結果一個被祁佑引到了別人的箭靶下，一個被祁佑騙到了陷坑附近。

其間祁佑回兩箭似乎是反擊，那兩箭卻沒中，落在了地上，相隔半丈。

祁佑策馬快馳而過，俯而下似乎要撈兩箭，不知怎的卻沒撈著，引來了一陣嘲笑。

場上學生正在慶幸祁佑居然浪費了兩箭，策馬急追，誰知道忽然腳下一顛，馬前傾，不知道絆到了什麼，連馬帶人一起塵沙滾滾地栽了出去，在地上哧出了好遠。

眾人這才發現，那在地上的兩箭之間，不知何時竟連上了一條細繩，看上去似乎是祁佑的腰帶，他先前疾馳俯竟然不是撈箭，而是捆繩子。

這缺德玩意。

祁佑沒了腰帶，衫散開，出半邊膛，引得場外觀戰的子臉紅眼發。

策鹿和鳴泉的師長在罵祁佑詐，沒有風範。

鐵慈看得甚是滿意。

只有的風氣越來越自由的書院，只有的容溥，才能培養出這樣的靈活人才並允許他野蠻生長。

朝廷需要規矩，卻也不需要太多規矩。

場上的人越來越了，箭和能箭的箭靶也越來越了。

鐵慈注意了一下，幾個種子選手都還在，祁佑就不說了，方懷安騎其實一般，但他謹慎，穩紮穩打，自保為上，所以箭一開始得不多，卻保住了自己不下場，而此刻人了，難度降低，他接連幾箭都的很漂亮，竟然慢慢將自己墊底的箭數追了上來。

是個能茍的。

楚行白則是另一種風格，並不躥來躥去，而是完了自己的靶子，就襲兩邊的，兩邊的解決了，就繼續擴大範圍，這樣他的驅馳範圍就始終不是很大，避免了被更多人作為靶子。

此時場中隨著人慢慢變，競爭更加白熱化。

祁佑忽然就到了楚行白前方，子一盪馬腹下方，這讓他的箭角度變得十分離奇，他就那麼掛在馬下，斜斜一箭出。

那方向不是沖著楚行白，也不沖他的馬，雖然是沖著靶子，但卻是斜著橫著過去，看那角度，本不可能上靶子。

而且那靶子上箭已經滿了。

場外觀戰者發出驚疑聲，鐵慈卻知道這人絕對有麼蛾子，坐直了子。

果然下一刻，那支箭從麻麻著箭的靶子上呼嘯而過，所經之，劈里啪啦一陣響。

無數五六的箭桿從靶子上被截斷，斷裂在空中。

靶子上只剩下了一片禿禿的箭頭。

再也無法辨別，分不清哪支箭屬於誰。

「……」

一陣沉默。

每個人心中都慢慢飄過五個大字。

「這樣也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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