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州，一個說不上大，又不算小的城市。說它不大，因為它與京都、魔都本不在一個層次，甚至和冰都、留都都有不小差距。說它不小，因為它畢竟是省府所在。雖然在某些方面與超一線城市沒什麼可比，但是夜生活卻是同樣的富多彩，不逞多讓。

白日里的喧囂並未跟隨太的歇班而有所減退，等到月上正南的時候，已經酒足飯飽的人又開始了下一步的宣洩，習慣了霓虹璀璨的人們早忘記了日出而做，日落而息的古話。大街上一輛輛呼嘯而過的車上夾雜著男酒醉的喧嘩和尖，街邊的路燈和路旁的霓彩將還沒找到歸的人臉上映得五彩繽紛，紅的，綠的，白的……

夜，對於一些人來說是一天勞累的結束，但對另一些人來說，這只是一天生活的開始。當然，有的人是為了生活，而有的人只是單純的為了生活。

檀玄將車停在路邊，打開車門借著夏夜的涼風坐在車裡一邊擺弄著手機，一邊抱怨自己不該接來火車站送人的活兒。如果在別的地方，這個時間已經跑完幾單了，可是火車站這裡狼多，很難有他這網約車的活計，如果不是一會兒還有一趟高鐵能運氣，他早不在這裡等了。

此時火車站的出站口附近，計程車和網約車涇渭分明的兩個區域，只是一個隊伍龐大，一個勉強算個隊伍。同樣干拉客營生的，卻也有著鄙視鏈，開計程車的看不起開網約車的，在計程車司機眼裡，開網約車的就是一群原本開黑車的換了個稱呼而已，開網約車的看不起干代駕的，畢竟自己還有車，而那些人則純粹是「空手套白狼」。

十點五十分，出站口開始人頭涌，原本三個一群兩個一夥在一起科打諢的司機都湧向了出站口，瞬間就將出站口圍了個水泄不通，一時間出站口附近變得比菜市場還要嘈雜。

「，坐車嗎？」

「哥們兒，去哪兒？」

「有去東市場的嗎？」

……

檀玄沒有下車，依舊擺弄著自己的手機，每行有每行的規矩，他不能界，不然很容易被一群計程車「出師有名」的堵在這兒，他只能等著有人下單，或者等計程車忙不過來，能撿個被掉的乘客。

出站口的車一輛接一輛地走了，檀玄依舊沒等到派單。出站的人已經越來越了，可路邊的車還有不，只剩下屈指可數的幾撥人在和司機研究價格的問題，有些空車已經開始離開，檀玄知道自己這是白等了。

「師傅，你這車走嗎？」

在檀玄關好車門打算轉移陣地的時候，有人敲著右邊的車窗問道。

檀玄沒有表現出欣喜之，只是將車窗按下一塊，看著車外彎腰往裡看的年輕孩說道：「前面不是有出租麼，你問他們去，我這是網約車。」

「我去的地方遠，他們不去，你能去嗎？」孩面帶央求的說道。

「遠？多遠啊？」檀玄問道。他早注意到這孩了，前面沒走的車都挨個問遍了，沒想到現在還問到自己頭上了。他也清楚，被一群人挑剩下的能有什麼好的，上沒說心裡卻已經多有些抗拒了。

「我去通榆縣。」孩眼滿是的小聲說道。

「啥？通榆縣！」檀玄了一聲，然後使勁的搖了搖頭，「不好意思，我也去不了，你在問問別人吧。」說著，檀玄就開始關閉車窗，現在他終於知道為什麼會被這麼多人拒載了，那就不是遠的事兒。

「別……」孩喊了一聲，然後直接將手塞到了車裡，阻止了車窗的關閉，央求道：「大哥，後面沒有別的車了，我著急回家，求求你了，好嗎？我可以給雙倍的價錢。」

檀玄又打量了孩一番，只見年紀不大，面容清秀，材高挑，只是臉上布滿了愁容，看得出是真的有急事，不然也不會三更半夜獨自一人下了火車就火急火燎地打車出城。急他人之所急，尤其還能掙錢，檀玄沒有再次拒絕。

「只到通榆縣還行，下邊我去不了，大晚上路不。」

「就到通榆縣縣城。」沒等檀玄說完，孩急忙回答，像是生怕他會突然變卦一樣。

「通榆縣離江州一百多公里，先走高速再走國道，最後還有一段省道，算上過路費大概要三百左右，大半夜的估計要空車回來，你得給我五百我才能去。」

「行，行，沒問題。」孩沒有猶豫，打開隨背的小包就往出拿錢。

檀玄沒有讓孩在路邊掏錢，直接探推開了車門，「上車吧，到了給就行。」

「好的，謝謝。」孩倒也實在，聽話的放回了背包直接側坐到了副駕，沒用檀玄多說，拉起安全帶就扣在了自己上，而檀玄也立刻發了車子。

汽車漸漸遠離了喧囂，也漸漸遠離了燈火輝煌，沒一會兒路邊便只剩車而看不見人了，等上了環城高速，更是如同直接投了黑暗之中，只有三三兩兩的同行車輛還在宣告他們並不孤單。

車裡很靜，車裡的兩個人一個開車，一個兩眼無神的看著車外，偶爾低頭看一眼手機，互不干擾，廣播里主持人嘻嘻哈哈的聲音也沒帶起什麼氣氛，反而時間長了，孩臉上的急切之愈發的明顯。

終於，檀玄打破了車的寧靜，問道：「你這麼晚著急回家，是家裡有什麼急事嗎？」

孩沒說話，只是搖了搖頭，低頭按亮手機看了兩眼，眼角有些閃亮后又忙轉頭看向車外又。

車外一片漆黑，沒什麼好看的，檀玄瞥到孩是在看手機里的照片，結合著的狀態便在心裡猜到了一個大概，於是又沒話找話道：「你膽子夠大的，一個人坐火車不說，三更半夜的一個人打車出城，還打的黑車，不怕遇到壞人？」

孩扭頭看了看檀玄，沉默了一會兒問道：「你是壞人嗎？」

沒等檀玄回答，孩白了檀玄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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撇了撇，拿著手機朝著檀玄搖了搖，「你以為我傻呀，上車之前我就把你車牌都發給朋友了，現在是法治社會，如果我有個好歹，你本跑不了，你想做什麼壞事也要先考慮一下後果。」

「呵呵……」檀玄笑著搖了搖頭，沒想到人家早有防備，又故意打擊道：「哪個壞人做壞事還先考慮後果的。知道犯法就不做了，那還壞人？嘁！你沒看到新聞麼？多孩無故失聯了，尤其是長得好看的。如果真的出事，即便破案了，你也是害者，即便是被張正義了你也看不到……」

「啊……」孩愣住了，再看檀玄的時候眼神明顯有些恐慌，子也悄悄靠向車門。

見孩害怕，檀玄心好了不，於是見好就收。

「你今天大可不必擔心，壞人不可能和你說這些。壞人一般就見錢眼開，或者見起意，你……你安全的。」

「你……」

檀玄這句安的話實在沁人肺腑，什麼自己安全，是自己連被壞人惦記的資格都沒有嗎？這太侮辱人了，氣的孩咬牙切齒狠狠的瞪了檀玄一眼。可惜車裡線有限，檀玄本沒看見，不然那滿含殺氣的眼神一定能讓將檀玄千刀萬剮。

檀玄知道自己的話惹人不高興了，笑著解釋道：「我沒別的意思，就是一路上沒啥車，有個人說話多能解解悶。」

「有病！」孩小聲嘟囔一句，然後暗暗地鬆了口氣。

又驚又惱，孩心緩和了不，雖然眼中還有焦急，但臉上的愁容已經多被衝散。孩從包里數出五百塊錢遞給了檀玄，依舊口氣不善的說道：「吶，把車費給你，別拐彎抹角的，一會兒再擔心我沒錢給你。」

「這話說的就不對了，我又沒催你，你著啥急呀。」說歸說，但是檀玄收的卻一點也不慢，本不給孩再客氣的機會。

車裡又恢復了安靜，只是和剛才靜的不一樣了，這次是檀玄開車，而孩卻是沒有毫避諱的看著檀玄，好像要用這種方式找回點面子。

檀玄被看的很不自然，尤其這大晚上的，邊有這麼一位瞪著一雙眼睛盯著自己的，最後實在不了，扭頭瞪了孩一眼，板著臉吼道：「看什麼看？」

「看看怎麼了？你怕看別出門啊。」邊的男子雖然算不上多麼帥氣，但是很年輕，稜角分明的臉龐，眉清目秀的不像是有壞心思的人，所以孩多有了些底氣。

「你在和我號嗎？信不信我吃點虧直接讓你後悔一輩子。」檀玄裝出一點兇狠。

「你敢！你試試。」孩沒有毫讓步，還挑釁般故意了，在安全帶的束縛下，進一步的展現了一下那不是十分明顯的材。

「切，我才不上你的當呢。」檀玄沒敢多看，馬上裝出一本正經的開著車。

檀玄慫了，孩見好就收，靠在座椅里獃獃地著車前不多的明亮，以及玻璃反出來的那張吃癟的面孔。

安靜了片刻后，孩再次轉頭看向檀玄，「看著你年紀不大呀，怎麼不找個正經的工作，干起了黑車司機呢？」

黑車司機這個稱謂讓檀玄很不滿，他糾正道：「小姐，我正式和你聲明，我是網約車司機，正規平臺註冊的，不是開黑車的。」

「你還網約車？」孩滿是不屑地哼了一聲，「我坐你車也不是在網上下單的呀，你還說正規平臺呢？」

「這個……」檀玄無力反駁。

「剛才你收的是現金吧，你們平臺支持現金付費？」孩繼續挖苦著，「開黑車就開黑車唄，有什麼遮遮掩掩的，我又不能舉報你，至你比那些開計程車的強多了，他們竟然拒載，而且還一臉嫌棄的，如果我不是著急回家我都舉報他們。」

見慣了虛張聲勢，檀玄笑笑沒說話。

孩接著又問道：「為什麼我在火車站問了那麼多車，剛開始司機都熱的，但聽說我去通榆卻都不去了呢？我也願意多付車費了，怎麼的，計程車還怕去的路遠？」

「哪個拉活兒的怕路遠，又不是不給錢。」檀玄回答到。

孩更是不解了，「那他們為什麼不去？有錢不賺，都是傻子不，還是怕錢賺多了燙手？」

檀玄哼笑了一聲，回答道：「他們是怕路太遠，回不去了。」

孩聽得稀里糊塗，調侃道：「什麼意思？怎麼回不去了，難道計程車還要包食宿啊？我可先和你說清楚，我只掏路費，別的我可不管。」

檀玄沒在乎孩說話的語氣，慢慢的說道：「去通榆的省道上一個月出了三次事故，嚴重的，都是夜裡出事兒的，而且都在一個地方衝破路邊的護欄掉進了河裡。」

「三次車禍！」孩聽到這話倒吸了一口涼氣，問道：「嚴重，怎麼個嚴重法？」

「死了八個，不，確切的是九個，還有一個懷六甲的孕婦，三次車禍沒有一個生還者。」檀玄漫不經心的繼續講解，「這事兒被人們傳的邪乎，說是那裡的水鬼在抓替，傳的有鼻子有眼的，所以沒人願意夜裡開車走那裡，誰都不想為第四起事故……」

「呃……」孩沒有繼續說話，似乎被檀玄的話嚇到了，臉變得煞白，子有些抖。

「怎麼，害怕了？」檀玄故意問道，角微微上揚。

孩搖了搖頭，很沒有底氣的否定道：「沒有。」

「那你哆嗦什麼？」檀玄繼續追問。

「我覺得那些人可憐的，生命太脆弱了，說沒就沒了。車一定要注意安全，尤其是晚上，不但是對自己負責，更是為家人負責。」孩答非所問的解釋了一下后馬上轉移轉移話題，「那你怎麼敢去，別人怕，你不怕嗎？」

檀玄嘿嘿一笑，「怕什麼，有錢不賺是傻子，何況跑一單賺雙份錢，我又不嫌錢多了燙手。」

「你這是掙錢不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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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沒有計較檀玄用的話回懟自己，雙臂環在前，似乎車裡的冷氣開的有點足，讓有了一冷意，還多有點想去廁所的衝。

檀玄看出了孩的張，微微一笑，安道：「你放心吧，收了你的錢，保證讓你安全到家就是了。年輕人，別的能力不敢吹，就是有子衝勁。」

「嘁！裝什麼英雄好漢，把我安全送到地方那是你的義務。」孩回懟了檀玄一句，然後調整了一下坐姿，將視線移向了窗外。

「是啊，都是人嚇唬人，沒必要害怕。」

「你不要說了，還是集中力開車吧。」

車又靜了下來，不但車的兩個人不說話了，就連車的廣播也因為信號問題變得斷斷續續的，更為沉悶的氣氛渲染了一詭異，最後直接被檀玄關了。

下了高速，真如檀玄所說的那樣，路上果然已經看不見其它的車輛，只有他們這車孤單的行駛在路上，等下了國道轉到省道以後，別說有車了，路上連個指示牌都很見到了。

夜路並不是完全的漆黑一片，天上的明月正圓，照得平闊的地上灰濛濛的，影影綽綽，一切都模糊卻不太真切，只有車前的柱最為耀眼。

兩個人都直視著前方的路，因為下了國道後路況變得很差，有的地方坑坑窪窪的，甚至不如沙土路，所以都變得小心翼翼。行駛了一段路程，路況逐漸變好，雙向的路上依舊只有他們一騎絕塵，於是車速又不經意的被提升了不，車裡的二人也都輕鬆了許多。

「前面怎麼停輛車？慢點兒！」孩突然指著前方提醒道。

檀玄像是沒有聽到孩的話一樣，沒有毫的減速，只是臉上多了一不易察覺的冷笑。

「你看司機和咱們招手呢，司機是個的，估計是車壞了，這大半夜的……你剎車呀！」見檀玄沒有反應，孩急了，由小聲提醒變了大聲喊，可檀玄就跟聾了一樣，依舊還是那副模樣，手裡也沒有什麼作。

「你傻了嗎？快停車呀，要撞上了……」孩大聲喊道，見檀玄面無表，依舊沒有減速的意思，而此時距離眼中前面那車、那人已經越來越近，急的顧不得那麼多，直接手去搶方向盤。

檀玄一抬右手便把孩按了回去，同時，左手把住方向盤，猛踩油門，不但沒有減速，反而加速直接向前沖了過去。

「不要……」孩撕心裂肺地喊起來，然後像瘋了一樣去拉扯檀玄，只是不管怎麼用力，一直掙不開檀玄那隻右手，而自己下的車已經與前面那車那人的距離越來越近，瞬間就到了跟前，都能看到那人的臉。

「啊……」孩慘了一聲，絕地閉上了眼睛，實在不忍直視這慘事的發生。片刻后，又重新睜開眼睛，然後揮拳頭捶打檀玄，大聲哭喊道：「你撞到人了，你沒看到嗎？你個兇手，趕停車，看看那人怎麼樣了，或許還有救……」

「你有病吧？」檀玄終於說話了，然後一把推開快要到自己上的孩，同時一踩剎車，一陣劇烈的剎車過後，車子終於停了下來。

孩沒有說話，解開安全帶推開車門就下了車往後面跑去。只是很快就傻眼的停在了車邊，因為在朦朧的月下，路上哪有什麼車，更沒有什麼人，不管活的、傷的、還是死的，連個影子都沒有。只有一條靜的出奇的路，乾乾淨淨，哪像是發生過慘狀后的景，只有路邊的護欄似乎有些歪歪扭扭。再往一邊看，路邊則是一條悄無聲息的河，河面在月下猶如一條亮白的帶，兩端都不見盡頭，而路邊這裡最寬，就像打了一個結。

孩心裡一驚，想起了檀玄說的那幾場車禍，瞬間慌了起來，趕跑著回到了車裡，並迅速的關了車門

「剛才是怎麼回事？」孩驚慌不已，盯著檀玄結結的問道。

檀玄瞪了孩一眼，沒好氣的說道：「怎麼回事？我還想問問你怎麼回事呢，怎麼睡著了還大喊大搶我方向盤呢？」

孩楞了，一臉茫然的問道：「你說我睡著了？」

「如果你沒睡著，那你的哪門子瘋？又說有車又說有人的，你看看，哪來的車？哪來的人？還說我撞人了，要往一邊拐，就這一條路，拐個彎就掉河裡去了。你不想活你別害我呀，我還正直青春年，還有大好的時等著我呢。」

「可是我沒睡著啊，我真的看到有個的在攔車，穿一白子，小腹有些隆起，而是我還特別清楚的看到被你撞到時的表，當時嚇得臉煞白，眼中……」

孩突然手把捂住了，然後渾抖的看著檀玄，哆哆嗦嗦的說道：「我……我們……不會……是遇到……鬼了吧？你不是說……那幾次車禍都是……車掉進河裡了麼，還有個孕婦，這裡……」

「我們趕開車走吧。」孩抓住檀玄的胳膊央求到，此地不宜久留，是徹底的怕了。

「哪有什麼鬼，就你一驚一乍的。」檀玄推開孩的手，不但沒有開車離開，反而推開車門下了車。

「你幹嘛去？」孩見檀玄下車更是慌了，就他們兩個人，不想離他太遠，但是更不敢下車。剛才下車什麼都沒看到，現在更害怕下車后又突然看到剛才那個人。

好在檀玄沒有離車太遠，只是掏出煙了起來。

「我沒被鬼嚇死，差點被你害死了，煙緩一緩。」

孩沒有說話，只是一臉驚慌的看著檀玄，現在聽著檀玄說話倒覺親近了不，不管好話壞話，有人說話總比安靜下來要好，當然，如果現在他能開車離開這裡就更好了。

檀玄手搭著車頂面向後的道路，又掃了一眼旁邊的水面，臉上浮現出一冷笑，沒有手裡的煙，直接反手將整隻煙煙彈到了車后的地上，然後重新回到了車裡駕車離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