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銷魂》第22章 第 22 章

20

顧聽霜百無聊賴地叼著寧時亭的紗罩,看見滿座皆驚的樣子,不知為何心里有些不快。

這鮫人用紗罩遮住面容是對的,單是個面,就不知道能生出多事端來。

禍水就是禍水,就應該把他關在府上不準出來見人,或者把看到他這張臉的人眼睛剜掉,不然后患無窮。

黑面羅剎依然地盯著寧時亭,眼神中有點復雜,卻并不是和其他人一樣驚訝于他的容

那更像是應驗了顧聽霜在窗下聽來的某個說法——這位黑面羅剎認識以前的寧時亭,這次甚至就是沖著他來的。

他沉聲再請了一遍:“請……寧公子賜教,寧公子對此香可否有什麼高見?”

寧時亭看了看那黑青年手邊的香,詢問之后,拿起來湊近聞了聞。

他的作很輕很慢,所有人都不住跟著屏住了呼吸,好像發出半點靜,都會打擾了他一樣。

寧時亭看罷、聞罷,黑面羅剎再問道:“公子以為如何?”

蘇越也在旁邊笑著打趣:“早知道寧公子在香上的造詣不淺,這時候也不必賣關子了吧。”

仙長府的人都門兒清。

寧時亭這回出門,明顯連病都還沒好。

他還是凡人骨,雖然是神族,但是如果不修煉,也跟廢人差不了多。□□凡胎的一病,五六識會跟著一起變得遲鈍起來。

過靈識,顧聽霜也能看見寧時亭上的病氣,在消耗著他的氣與活力。

這個狀態別說制香識香了,他想起剛過來時寧時亭與聽書的打趣,說是今早上的餃子是什麼味兒的都沒吃出來。

顧聽霜心想,這鮫人也是可憐。

十七歲嫁進來,婚當夜新郎沒來,連名分都沒有,對外說的都是“恩人”。寧時亭拖著病軀,還要為他父親的一道命令奔走。

功了,是完任務,失敗了,丟了就是晴王府的面子,日后免不了還要被問責。

寧時亭因為俯聞香的緣故,一只手松開了,顧聽霜從他懷里跳出來。

青年自覺地往后退了三尺遠,神繃。

而顧聽霜只是湊近了在返魂香的盒子附近轉了幾圈,想著這種香對自己的靈識功法有大用,或許自己用小狼靈敏的鼻子嗅一嗅,回頭還能給群狼,讓它們幫忙配出返魂香。

然而那一剎,他卻發現了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以他所見,還停留在房中的那枚“復活”的蟬,并沒有像返魂香的效果那樣,將滅的靈火重新復燃,而是另一片完全不一樣的靈火,取代、制了蟬的靈火。

這種況,只有奪舍、附、傀儡才能夠做到,然而桌邊的引靈燈沒有任何反應,也就是說,并沒有發現仙法使用的痕跡。

更何況,奪舍之類的行徑,也只會發生在人上,蟬之軀過小過簡,無法容納仙者的三魂七魄。

他心下生疑,借用上古白狼之軀騰躍而起,直接飛上了房梁頂上,一爪子就把那只蟬拍了下來!

眾人都驚到了,一看這小銀狼居然玩心起來,把剛復活的蟬又拍死了,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什麼好,只是唏噓了幾聲。

青年急了:“公子,你這養的小狼也太刁蠻了些,怎麼能把它給拍碎呢!”

寧時亭也沒想到,這只小狼乖了一上午,這時候突然起了玩心闖了禍。

他輕聲說:“小狼來。”

但是顧聽霜沒有,他敏銳地察覺到了什麼不正常的地方:被他拍碎的這個蟬殼中,剛剛燃起的靈火突然像一大群集的飛蟲一樣散開了,現在剩下的,仍然是原來接近衰亡的生氣與靈息。

這個香本沒有生死人白骨的效用,反而是像是用某種控了不知名的東西占了蟬殼。

氣氛一時有點尷尬。

顧聽霜在這邊毀了蟬殼,寧時亭卻還一,凝神嗅聞著。

慢慢地,別人看他的眼神也從期待變了有一點懷疑——這半點仙法都沒有的鮫人,真的讓他說這里頭的門道,到底能說出幾分來呢?

顧聽霜沒有理會旁人的視線。

他現在靈識占據小狼的軀,也無法開口說話,瞥過去看見那鮫人還在苦苦思索的樣子,直接跳了過去。

讓他生了病,算在他頭上。他給他找來了《九重靈絕》,這個人他收下了,之后也會還給他。

顧聽霜跳回桌邊,寧時亭邊,向他攤開爪子。

“小狼?”

寧時亭起初眼神有些疑,但是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隔著手套接過小狼茸茸的爪子,看見墊上沾著一點暗紅的、非常細小的碎末。

此香燃燒過后沒有化水,這一點也和返魂香不一樣,甚至沒有化油脂這一點,和普通的香也不一樣。

羅剎王也注意到了這一點,湊過來細看,問道:“這是什麼?”

那黑青年面有些不自然:“調香時加的一味羅敷紅,大約是沒燒干凈,沾上了。”

寧時亭溫文爾雅地問道:“公子能否再將您的香遞給我看看?”

他剛剛看了一會兒,并沒有說出任何答案。

房中過所有人都盯著寧時亭,顧聽霜也盯著寧時亭。

鮫人低下頭,手擰開香盒,用指尖捻了一點香末。

接著,他做出了一個讓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作:他張開,輕輕地出舌尖,了一口赭紅的香料。

從來看香都是聞、焚、沉水、碾、煎,從來沒有人直接嘗的,香與藥不一樣,因為氣息濃烈的原因,會掩蓋味覺,鑒別的時候反而更容易出差錯。

鮫人紅潤,那枚舌也帶著紅潤,那樣肅穆周正的神,輕輕一約可見整齊潔白的牙齒。

眼眸微微低下去,暗生。

顧聽霜離他近。這香刺鼻,但是卻有另外的香氣了出來,是寧時亭的呼吸。

古人所謂吐氣如蘭,今天他算是見識到了。

只是約的,顧聽霜看著他的舌尖過香料的樣子,卻到脊背如同過了電一樣,好像那舌尖點中的不是朱紅的香料,而是心尖的一顆紅痣一樣。

他猛然收了爪子,按下嚨里陡然生出的焦,移開了視線。

可是移開了視線,寧時亭那副樣子卻還是停留在他腦海中。

那麼清雅溫,那麼溫和端方,那麼……勾人。

青年大驚失:“這怎麼能嘗呢?這位公子,你——”

他跌跌撞撞趕過來,就要讓寧時亭吐出來,臉上是怕極了的樣子。

黑面羅剎手制住了他的作,冷靜地問道:“也無非是一口罷了,香點燃后是要吸的,是個香師都明白,好香無毒,這位公子這麼驚惶,又是什麼原因?”

寧時亭卻比了個手勢,轉過來面對眾人。

抿著,并不出聲,只是眼里帶上了淡淡的笑意。等到所有人都將目幾種在他上的時候,他重新張口,吐出了……一道仿佛有生氣的紅煙!

仿佛是一個癮君子吸深紅的花煙,深紅的煙霧從他口中越出,接著越散越寬。

明明是煙,卻久久不散,反而像是有意識一樣,拼命往寧時亭相反的方向逃離。

有人眼尖,很快看了出來,組煙霧的細小顆粒正在變大——變,深紅的蠱蟲!

“是秋毫蠱!”

滿座皆驚,所有人臉都變了,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打出仙障。

秋毫蠱,其形細小,如同秋毫之末。

靜如頑石,如行軍。

它們一樣群居行,遇到空殼便自發攀附,經常藏于神尸骸中,依靠群蟲的力量挪

這種蠱蟲毒強烈,之即傷,傷口帶著克殺的屬,必將潰爛無法醫治,被秋毫蠱爬過的地方,跟直接殘廢了也沒有區別。

眾人想到這里,突然明白了剛剛為什麼那青年這樣著急地制止寧時亭——

直接把秋毫蠱吃進中,這人的命還要不要了!

即使只在舌尖上嘗過,那舌頭、口鼻也多半會被廢掉!

忒漂亮一個鮫人,這下子算是毀了。

顧聽霜也意識到了發生了什麼,他聽說過這種蠱蟲的毒

桌上的小狼猛然回頭,盯住了寧時亭。

寧時亭卻神如常。

發生狀況的卻是那群如煙的蠱蟲——

眾人驚訝地發現,這群號稱細于秋毫的蠱蟲正在慢慢膨脹、充,好像遇見了什麼了不得的東西,它們本就是劇毒之,可是這個時候自己染上了毒,迅速地脹大了許多倍,直至幾乎不可見的翅膀再也撐不住膨脹的,卡裂開來,然后頹然落向地面。

遠看,仿佛撒了一地朱砂。

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

不知過了多久之后,角落里的一個仙者叱道:“下作!”打破了這一片沉寂。

難怪此香刺鼻難聞,那青年用最重的香料,就是為了蓋住蠱蟲本的氣息!

蘇越的臉唰地一下就白了。

管事見機行事,喝到:“都給我們拿下!此人竟敢妄稱自己掌握了返魂香的解法,騙到了咱們仙長府的頭上,實在可惡!”

一下子把鍋甩得干干凈凈。

“那他呢?他又是什麼怪?”

沉寂中,一位年輕仙者帶著驚懼的視線向寧時亭,“怎麼會有人吞食了秋毫蠱還能毫發無傷,甚而將秋毫蠱反過來毒殺的人?你是什麼人?”

“北海之北,煉有藥鮫,百毒不侵,毒殺萬。”

寧時亭輕笑道,“諸位博聞廣識,這也不曾聽說麼?仙長府與這位羅剎王聯合起來,請我調制此味返魂香,不就是為了讓大家看清楚,我是一只毒鮫麼?”

眾人都張大,滿臉震驚。

顧聽霜也傻了。

他沒想到寧時亭居然知道!

這個看起來能被欺負死的鮫人,居然心里一直門兒清!

“既然如此,亭也卻之不恭。只有一句,毒鮫雖毒,但為人世皆有原則,不傷無辜之人,不做失心之事。是非對錯,諸位仙家心中有數。”

寧時亭一邊說,一邊緩步走向調香臺,慢條斯理地拿起香盞、香匙,將各類香料堆放在一起。

沒人看清他取香的順序是什麼,他好像就是偶然路過之類,漫不經心地隨手取了幾味香料,又漫不經心地分出幾個小堆。

選出一堆浸水,又選出一堆熏制,最后一個泥團子,投同樣用香配好的一鍋香水中熬煮。

他令聽書施法放出凰火,隨后,低頭將他手中的劍出一小截,將手指摁了上去!

那一剎那,破裂,鮮紅的滾落。

寧時亭將香水中,而后低聲讓聽書收回法,將鍋爐中的東西傾倒在仙紙上,濾出后,紙張上慢慢凝結出了香料的顆粒。

那顆粒與黑面羅剎帶過來的返魂香,毫不差。

眾人屏吸凝神看到這里,到的震已經遠超出了看見秋毫蠱時的震

寧時亭的還在一滴一滴地落著,順著虎口,滾袖中,劃過他白皙的手腕。

他取了一些做出來的顆粒,點火焚燒,那一剎那,席卷室的、一模一樣的滌心靈的清香,已經讓眾人確定了:他做出來的,就是返魂香無疑!

地上被顧聽霜剛剛拍碎的蟬殼,也在慢慢恢復生機。

仙蟬本就不易死,此時此刻應到靈火重燃,順著香氣張開了翅膀。剛剛救活的那株騰柏,也有了生長更加旺盛之勢頭,就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肆意生長,條、變高,滿目蒼翠。

寧時亭笑了:“原本只是個猜測而已,對于返魂香和卻死香之間缺的那關鍵一味香,我苦思數年來也一直不得解法。今日多虧仙長和羅剎王……明里暗里地提醒多次,讓我見識了真正的返魂香,嗅出了里邊的腥氣,這才有所頓悟。不巧,亭渾上下,只有天生異香,承讓了。”

他說得委婉,所有人都聽了出來。

這話的意思,卻好像是黑面羅剎聯合仙長府一起,以返魂香為餌,請君甕一樣!

不知道他們中有誰知道了他的份,先是用勞軍詔書來他出門,隨后又以香會的名義讓他騎虎難下,最好直接亮出他的那一味毒鮫

猜香是假,他的底細才是真。

毒鮫是毒,畢竟是危險、見不得人的東西,瘟神都比毒鮫名聲好。

這一層份的揭,更直接關系到寧時亭后的晴王殿下。

晴王邊有這樣一只毒鮫,如同手握一張劇毒的底牌,仙帝又會怎麼想?

仙洲人對毒一直非常厭惡,傳說中的毒鮫更是敬而遠之。

然而此時此刻,本來排斥寧時亭份的人反而被他的坦率所打,看向蘇越的眼神不由得也異樣了起來。

蘇越臉更尷尬了,剛想說點什麼為自己辯解的時候,另一邊羅剎王卻出聲了:“你真的是毒鮫?”

寧時亭回頭看了他一眼,并不說話,只是示意聽書將桌上的三盒返魂香都拿走。

那眼神卻好像是在問他,怎麼,你想反悔麼?

“你真的是那個人?那我問你,你還記不記得你十五歲時冬洲村里發生了什麼?”

話題急轉直下,格外突兀。

“寧時亭,你的戰友,照顧你的仙民全死了,你一個人活了下來,為什麼?”

羅剎王雙目赤紅,甚至要直接撲過來拽住寧時亭,但是被聽書敏捷地擋住了:“干什麼你!說什麼呢!”

小仙敏銳地察覺了不對勁的地方,揮手就造出了一道隔音仙障,將他、寧時亭、小狼和羅剎王封死在其中。

寧時亭頓了一下,抬眼微笑道:“我與羅剎王未曾謀面,您是不是認錯人了?”

羅剎王猛地將臉上的黑玉面扯下,出了一張滄桑俊秀的臉:“你不認識我了?你十五歲時做出了卻死香,那時……那時我的親兄弟是你的戰友!他死在了那里,全城……全城人都死在了那里,就你一個人活了下來!我回家時,他們都不在了,門楣破落,你把卻死香給了我,讓我用它謀求生路,可以得到萬貫家財……那時候你說,說卻死香不是你要的……你記得嗎?”

寧時亭還是淡靜地說著:“您認錯人了。”

“是你不會錯。那年冬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你告訴我!”

寧時亭:“您認錯人了。”

羅剎王眼里燃燒著怒火,表也越來越猙獰:“寧時亭,晴王是把你從鮫人海岸邊撿了回來,但是你追隨他這麼久,殊不知心都跟著黑了!一夜之間死了那麼多人,你一人獨活,晚上睡覺的時候,不會做噩夢嗎!你的兄弟們,戰友們,你就不會因為他們夢魘嗎!”

聽書聽不下去了,怒罵道:“你發什麼瘋!合著我們家公子該死一樣?我跟在公子邊兩年了,戰場上也相伴左右,可也未曾聽說什麼死了一城人的事。你有病就回去治,何必來膈應我們家公子!”

這小仙極烈,見不得寧時亭被人污蔑,當即挽住了寧時亭的胳膊:“走了,公子,我們不與這種人多費口舌。”

又回頭警告黑面羅剎:“再敢來煩公子,我讓你曉得冰原蜉蝣一族的厲害!”

顧聽霜猝不及防,就被聽書抱起來塞進了寧時亭懷里:“小狼乖,保護好公子。”

顧聽霜:“……”

他靠在寧時亭前,剛趴好,卻楞了一下。

沉沉心跳腔,傳他敏銳的耳中。

寧時亭心跳的很快,指尖也在微微發抖。

顧聽霜用靈視探測了一下,或許是因為離得近的原因,寧時亭的瞬間傳達到了他的腦海中。

如同他讀取了小狼的記憶一樣,他在這短短一瞬間,接到了寧時亭的回憶,寧時亭的夢魘。

那是碎片一樣的場景和人的言語,音容笑貌,折舊了在心底最深的地方。

“……喏,給你帶了只兔子回來,兄弟們給你留的,都沒舍得吃。”

“跟毒鮫一起泡一池水會中毒嗎?哎呀,不管了,你跟我們來,我們找到一好冰泉。”

“小公子,那我們過年后再見啦!下回就是我娶親了,你一定要來吃酒。”

“你說跟著晴王有什麼好?不如留下來跟我們一起,雪山里多好玩啊。”

他看見比現在更年輕、稚的寧時亭微微有點害地低下頭,輕聲說:“我還是……”

“想跟著晴王麼?哈哈哈,瞧你這出息!”

……

那是懷念、痛苦、與茫然,鋪天蓋地地了過來,幾乎讓人不過氣。

他在那回憶中到了洶涌而來的溫與暖意,無比明確地到——

這是寧時亭最鮮活、明亮的一段回憶。

而他同時也知道,這段記憶已經徹底埋葬在某個無聲的雪夜。因為這段記憶中塞滿了無能為力的絕

隨后,顧聽霜就什麼也看不到了。

寧時亭和聽書一起出了仙長府。

看寧時亭臉不好,聽書很難過地說:“公子,要不我們先不回府了,就近找個地方歇息吧,您現在坐車駕也坐不了,我擔心你。”

寧時亭大約也是累了,沒有提出異議。

一行人就就近找了個仙居客棧,住了下來,打算明日再回府。

寧時亭早早洗漱了,被聽書伺候著退下了。

顧聽霜也被聽書抓了出來:“公子洗澡呢,看什麼看?別以為你是只銀畜生公子就能寬縱你看他沐浴這種事,公子終究還是最疼我的。”

顧聽霜一早看這個小屁孩不順眼了,張口就要咬他,被聽書躲過了。

寧時亭洗完澡后,跟聽書叮囑了一句:“小狼放進來吧,我想抱著小狼睡覺。”

顧聽霜于是又不不愿地被抓了過去,隔著被子裹一團送了過去,跟凡人被皇帝召幸似的。

寧時亭抱著它,倒是很喜歡的樣子。

房里的蠟燭滅了,寧時亭翻個,清香吐息就拂過顧聽霜眼前。

他沒睡著。

鮫人的眼睛在夜里還是一樣的亮,亮晶晶的,總覺得是哭了,因為覺有水

再仔細一看,卻沒有。

“小狼。”

寧時亭輕輕說。

顧聽霜懶得,也不大想搭理他,但是他被裹在被子里彈不得,被他抱得的。

這鮫人分明知道一只狼不會說話,找他說話干嘛?

可是寧時亭的聲音傳過來,他也躲不開。

寧時亭躺在床上,閉著眼,輕輕地說:“我想殺一個人。”

顧聽霜睜開眼,耳朵也豎了起來。

殺誰?

可是寧時亭又沒說話了。

又過了很久,久得顧聽霜以為自己要睡著、寧時亭也睡著之后,鮫人清雅的聲音響了起來。

“晴王,我想殺了他。”

顧聽霜在困倦中,依稀收到了極大的震,覺得自己恐怕是聽錯了。

他打起著寧時亭,可是寧時亭這次是真的睡著了,呼吸均勻,散發著幽微的香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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