獵戶王六寶沿著山路小徑，朝家的方向步履緩慢地走去，腦海中再次浮現那天看到的畫面。

已死的白犬，臥躺在溪邊草叢，自己手裏的匕首，倉皇忙地切割著白犬的皮。

吱呀——

推開木門，王六寶失魂落魄地將背上長弓放下，狗的甘味道再一次湧上齒舌尖。

他猛地搖了下頭，將沉重的罪惡甩出腦海，點燃桌上蠟燭。

微弱燭剛一照亮房間，王六寶就看見一雙眼睛，在角落裏亮起，直勾勾地看著自己。

「你，你怎麼來了？！」

王六寶下意識地從椅子上驚跳而起，立刻低聲音道：「了麼？了麼？我去給你拿吃的。」

他轉走進廚房，拿了塊臘和兩碗水，用其中一碗將臘泡，放在桌上。

輕微的啃食聲在房間里響起，

燭下，王六寶低了聲音說道：「鎮司的人今天晚上就要行，趁著他們還沒發現你，快走吧，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轟隆！

巨響聲自山下傳來，王六寶臉發白，猛地站起，推開木門。

山下村頭，火閃耀。

————

「來了。」

程居岫面平靜，彈劍而起。

轟！

牛溫書一馬當先，一腳踹開木門，腰間樸刀猛然出，鋒銳刀刃在月照耀下宛如一條潔白匹練，斬向匍匐在地上的黑影。

那黑影就像村民們描述的那樣，遍黑，似人似狼，正在大口吃著木桶中腥臭氣味濃郁的食。

牛溫書人未到，刀氣先至，

自刀鋒，蔓延出洶湧氣流，隔著著五步距離，將黑影懷中的木桶劈碎片。

霎時間木屑橫飛，水四濺，

刀氣余勢不減，劈向黑影的脖頸。

沙——

黑影表長割裂斷開，脖頸濺出一道箭。

黑影木然地轉頭看向牛溫書，龐大軀徐徐站起，一掌拍下。

鐺！

手掌與樸刀在空中對撞僵持，牛溫書一手握刀柄，一手撐著刀背，膝蓋彎曲，對抗對方蠻不講理的怪力，臉龐不正常地漲紅起來。

黑影前邁一步，茸茸的右手向下著牛溫書的樸刀，左手則攥著最後一塊腥肝臟，遞口中大肆咀嚼。

它那被刀氣割開的脖頸傷口迅速癒合，本就比牛溫書高出一個頭的形似乎又膨脹了幾分，更迫力。

刷拉！

周遭房屋的院牆，齊齊豎起火把，

早已潛伏就位的鎮司兵卒，拿出勁弩，站在院牆后、窗后、屋頂上，扣勁弩扳機。

嗖嗖嗖——

一支支鋼鍛造的弩箭，如毒蛇般朝著黑影攢而出。

這些弩箭的箭桿上都著黃紙符籙，貫穿了黑影表的厚重髮，釘皮深。

「嚎！！」

黑影吃痛嚎一聲，左手在上一拂，將弩箭折斷拍落，右手猛地攥，將牛溫書的樸刀生生碎，一拳砸下。

就在千鈞一髮之際，

噌！

沒有劍格的長劍，自破屋中陡然出，著地面急速飛行。

所過之，片雜草悄無聲息斷裂，撕出一道筆直的錐形軌跡，

落葉飄揚紛飛，被呼嘯狂風捲，拖在飛劍後方，

不斷踩踏形的堅固夯土地面，則被劍氣穿，毫無徵兆地割裂開來。

劍尖，刺進了黑影膛，一半劍刃沒其中。

「吼！！！」

黑影倒退半步，抬起魁梧雙臂攥住口長劍，雙手不顧鮮濺出，施加沛然巨力。

飛劍發出令人牙酸的金屬扭曲吱呀聲，劇烈震搖晃，一點一點將劍氣鋒芒，朝著黑影的脖頸、頭顱挪去。

咚！

黑影不進反退，一腳踹在牛溫書膛，將他猛地踹飛出去，撞進破屋當中。

飛劍前進之勢陡然一滯，趁著這稍縱即逝的間隙，

黑影拔出長劍，擲向地面，長雙彎曲蓄力，整個魁梧軀如同裝了彈簧一般，朝村頭躍去。

五丈，十丈，兔起鶻落間，黑影已離了鎮司弓弩的擊範圍，數次彈跳，躍山林，消失於夜幕下的茫茫林海。

「咳——」

沒了木門的破屋裏，牛溫書漲紅著臉，從破損桌椅的殘骸中站了起來，憤惱怒道：「讓行巡見笑了。」

「不怪判，我們都誤判錯了。」

程居岫皺眉道：「不是妖，而是魔中的煞。蓄之地才能養出來的異類。

難怪了降妖符的勁弩箭矢沒能一擊致命。」

李昂問道：「它跑了麼？」

「跑不遠。」

程居岫搖頭道：「煞只有每天吃新鮮食才能生存，吃的越多則越發強壯。

現在它了重傷，一定會依從本能，在附近山上尋找活食。

牛判，放細犬追蹤吧，另外再把昊天鍾拿出來。」

「是。」

牛溫書走出房門，發佈命令。

他讓人搬來一口木箱，打開箱蓋，從中取出一個一臂高的沉重銅鐘。

「這是洢州城二十四座昊天鍾中的一座，借用來的，能震懾妖邪，減緩其速度。」

程居岫解釋道：「沙洮村裏也有，不過沒有這座好。」

牛溫書讓士兵用支架支撐起昊天銅鐘，放在村口拿木槌敲響。

一開始鐘聲輕微弱小，用力連撞了十幾下之後，就變得無比響亮。

牛溫書留了十名士兵在沙洮村警戒，又來村長周平春，讓他召集村裏人手，流敲鐘，絕對不能停歇下來。

他自己，則帶著剩下的人，在細犬的帶領下，高舉火把朝著跡追蹤而去。

李昂穿上皮甲，拿了魘人鈴，跟著程居岫，在後方掠陣。

夜間山林樹影婆娑，火把芒照耀下人影憧憧，腳掌踩踏著落葉，頭頂不斷傳來沙啞難聽的夜梟聲。

「呼，呼。」

李昂穿著稍有些沉重的皮甲，攥著魘人鈴，在林中徒步跋涉。

前方傳來細犬吠，似乎跡一路蔓延到了山上。

「煞上山了。」

程居岫站定腳步，雙目微凝，過集樹冠，向山頂。

沙洮村西南面的這座陡峭山峰，在高一分為二，裂開一道懸崖，兩側石壁坦，寸草不生。

相距最近僅可供兩人通過，最遠則足有十丈。

「牛判，你們去東崖，我和日升去西崖。」

程居岫從鐵箱中出一張黃紙符籙，隨手一捻，在李昂皮甲上。

輕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