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遷子最為人知的，是他在工程建築上的就。

但他自己，最喜歡研究的還是各類昆蟲。」

留軒臉上出回憶表，慢慢說道：「他為各種各樣的昆蟲著迷，學第一年，他就用替理學刊撰稿得到的稿費，買了一個一人高的玻璃櫃，擺放在學宮宿舍里，觀察裡面的昆蟲生態。

後來上農學課，他特意向老師申請，多要了一塊農田，在裡面種滿了雜草，

放學時其他學生都去長安城吃喝玩樂，

就他獨自在花園裡，拿著大幅畫板，哼著小曲，繪製昆蟲圖像。

螞蟻，蜂，蝴蝶，螳螂，甲蟲，甚至絕大多數人討厭的蜘蛛、蜣螂、蛾子。

當時我和他住在同一間宿舍，看著他每天製作昆蟲標本，也耳濡目染地接了不知識。

比如蟬完全聽不見鈍的聲音，只能聽見尖細的聲音；

白額高腳蛛溫順乖巧，對於人類而言完全是益蟲——無毒，喜歡吃蟑螂、蒼蠅、蛾、蟋蟀；

當蜂蜂巢遭到馬蜂侵時，蜂們會一擁而上，將馬蜂裹一團，靠熱量活活烤死後者；

他經常跟我說，看似弱小、愚鈍、無智的昆蟲，遠要比人們預想的聰明重要。

若沒有分解的蛆蟲，消解糞便的蜣螂，我們的世界用不了多久便會被污穢填滿。

若沒有傳播花的蠅蟲、蜂，我們的世界用不了多久便無花可開，無果可結，連糧食都種不活。

昆蟲恪守規則，為了生存、繁衍，能做出人所不能的犧牲與努力。」

留軒頓了一下，說道：「他很喜歡昆蟲，同時也著虞國，著虞國百姓，

因此他才會在水旱災害頻發的時候，選擇擱置好，投到他其實沒那麼喜歡的工程建造當中。」

李昂若有所思，這些詳細信息，只有從留軒這個君遷子曾經的知己好友這裡，才能得到——學宮早就清除了君遷子的學籍，並在所有紙質資料中，銷毀了君遷子留下過的痕跡。

「說回到那次十萬荒山考察，」

留軒嘆息道：「那時候我們剛治理好了一水災，又即將在學宮畢業，正是年輕狂，志得意滿的時候。

仗著巡雲境修為，不顧學宮規定，丟下了荒人嚮導，向著十萬荒山更深探索。

結果，不出意外，我們迷路了。」

他一攤手，說道：「荒山越往深，蠻荒氣息就越重，

每顆樹木都至有三十丈那麼高，樹冠中布著吸藤蔓，樹冠上方盤旋著百上千隻食人飛鳥，

草叢中藏著無數毒蟲，一小滴毒便足以殺死一整鎮人，

溪水裡盤臥著黃金巨蟒，上花紋有若巨人獨眼，

到都是怪異到難以理解的異類。

由於天空被樹冠遮擋，我們連外界時間過了多久都不知道，只知道在林里徘徊了很久。奇景沒看到多，命倒是了半條。」

留軒拉起袖口，給李昂展示了他手臂上麻麻的老舊疤痕，語氣複雜道：「我們一度以為自己會死在荒山裡，

甚至半開玩笑地約好了，如果誰死了，另一個人就有權置其，靠吃乾走出去——這應該是荒山深為數不多的可靠食來源了。

恍惚間，我們發現了一座蟻巢。」

「那座蟻巢由泥沙構，足有四、五層樓那麼高。

周圍環繞著許多頭傷流的、散發著強大氣息的異。

如果按照學宮的標準計算，它們每一隻都是一級妖，足以虞國掀起腥風雨，攻破萬軍如無人之境。

但是，它們只是警惕地看著彼此，就這麼靜靜地待在蟻巢周圍，像是在...排隊。」

「我和君遷子被周圍氣勢震懾，不敢彈，待在原地仔細觀察。卻發現異們流走近蟻巢，跪倒在地，任由群結隊的螞蟻爬上它們的軀。」

「螞蟻吸走異表的膿，用天然線，合異的傷口，甚至還會為異清理掉上的污與寄生蟲。整個過程寂靜無聲，整齊有序。」

「我和君遷子這才意識到，這裡竟然是荒山的『和平區』。異們與螞蟻達了協議，螞蟻為異提供醫療與衛生服務，而異們則要保障蟻巢的安全。

弱小的螞蟻，與強大的異，達了協作。」

「當我和君遷子走近蟻巢時，螞蟻們也爬上了我們的軀，它們合了我們上的傷痕，清理上的小蟲，甚至還提供了乾淨的水。」

「我為眼前奇景而慨讚歎，而本來就喜昆蟲的君遷子，則注意到了更深層次的東西。」

「這座蟻巢中棲息著的、數以百萬萬計的螞蟻，並非同一種族，而是包含了三百餘種螞蟻。這很罕見，在君遷子的認知里，螞蟻之間通過氣味流，不用種類的螞蟻不彼此廝殺都算好的了，更別說同住在一起。」

「此外，他還注意到，蟻巢中不同種類的螞蟻，來自於五湖四海，每一種螞蟻都有自己的分工定位。」

「原產於南海的切葉蟻，在荒山樹林中，切下葉子，用葉子來種植菌類，餵養蟲；

原產於中原的大頭蟻，負責建造巢，清理巢中的碎石細沙；

原產於天竺的織工蟻，負責吐出線；

原產於西域的蟻，負責儲存；」

「這令君遷子無比驚訝，更讓他吃驚的是，蟻巢中生活著一種原產於無盡海、兩百年前才被學宮科考隊帶回中原的黑臭蟻。」

「這種臭蟻，有著非常發達的氣味，能分泌出不同氣味，來表達不同意思。這你應該在《異分類學》的書上看到過，率先發現這種螞蟻的杜爾博士，稱其為『最聰明的螞蟻』。

在他將臭蟻帶回虞國之前，陸地上絕對沒有過這種螞蟻。

而它們在巨型蟻巢中的定位，則是頭腦——臭蟻們平均地散布在蟻巢各，分泌不同意義的氣味，指揮協調所有螞蟻。」

「君遷子據蟻巢的積、工蟻的建造速度、土地下方蟻巢延深度，確定這座蟻巢歷史不超過一百七十年。兩者之間對應的上，因此，答案就顯而易見了。」

「人的航海與探索活，將不同種類的螞蟻，帶到了荒山深。這些弱小的螞蟻，在人類國度都要茍且度日。一場暴雨，碾過的車，頑澆下的水，都足以令它們的蟻巢毀滅。更別說在危機四伏的荒山深。」

「然而，當所有螞蟻彙集在一起，它們之間分工協作，卻足以令異為之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