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謝灼送給的匕首。

在獵場中, 他與帝下注賭一眾郎誰會贏下比試，他賭贏了，心極好, 將它隨手送給了自己。

危眉一直將它收著, 藏在枕頭之下。

匕首冷且涼, 刀鞘開啟，鋒芒一寸寸乍泄而出, 倒映出一雙子和的眼眸。

危眉才抵開刀鞘，后便傳來窸窣靜, 下意識將匕首藏進被褥里，謝灼的聲音隨之響起：“怎麼還不睡？”

危眉道：“快睡了。”

謝灼低啞著嗓音嗯了一聲，雙手向下抱住的手臂，吻了吻的后頸。

的指尖戰栗, 關節泛白。

四周寂靜到只聽得到自己的心跳聲。

不知過了多久, 后人再次沒了靜，呼吸聲均勻, 仿若已經睡著了。

冰冷的空氣灌被衾之中, 危眉閉了閉眼, 一點點冷靜下來，慶幸自己方才沒有被緒左右, 干出荒唐之事。

謝灼常年習武, 格警惕, 睡眠一向極淺, 若真的將匕首直接拔出對向他, 他只怕立刻睜開雙眼, 一下能奪走的武。

到時候謝灼定然不會放過, 得到的只有報復, 徹底喪失自由。

甚至危眉覺得后人還沒有睡，在睥睨著，等著下一步作。獅子在玩弄獵時，也是這樣地有耐心，等著對方先發起攻勢，隨后再將獵給捕殺。

危眉后背發，將匕首放回了枕下，往謝灼懷里鉆了鉆，乖順地閉上雙眼。

現在還沒有到那個時刻。

若今夜一過，外人發現攝政王死在皇后的床上，危眉也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不只會引來非議，謝灼的黨羽也不會放過。

這種事不該親自來做，最好巧妙地借著誰人的手，將謝灼一點點推向深淵。

應該等一個更好的時機。

他說絕無可能放開，可一心自由，那麼能走的只有一條路。

危眉眼角滲出淚珠，不明白他和怎麼走到如今這一步，明明一閉上眼睛，眼前浮現的都是他年的模樣。

上元節時，與他幽會。

跟隨裴家一同出門賞花燈，那日穿了自己最好看的，借著理由溜出來，只為見他一面。

二人幽會，悄悄牽手，一路逛著廟會，一起看煙火，他給買下糖人，年人意氣風發，眉眼里都是赤忱，流淌純粹的，倒映著天上的火樹銀花。

危眉想到過往，眼眶酸，回抱住了謝灼。

便覺他搭在自己腰間手臂，在慢慢收。

謝灼果然沒有睡著，睜開眼聲問：“怎麼了？”

危眉沒說話，只將頭埋在他膛上，“我夢到了從前和你去逛廟會，立在姻緣樹下許愿，你問我許了什麼……”

謝灼看著，只覺心上某忽然。

危眉眼眸澄澈，紅一張一合：“我想嫁給你，做你的正妻，與你同甘共苦一輩子。”

謝灼子微僵，手慢慢上的鬢發，喚道：“眉眉。”

這一聲，像極了他年時。

危眉在他懷里，出一個傷心無比的笑容：“你不要囚我，至讓我活得有尊嚴一點，讓我像一個人可以嗎？”

抬起手環繞住他，冰冷的鐵索鎖住二人。

他們就這樣摟抱在一起，發與發纏繞，袍與袍勾纏。

謝灼吻住的眼：“眉眉，我們怎麼樣才能回到從前？”

回到從前？

可年時再好，也都是欺騙。沉溺的始終不是他，是他構造出來一個虛妄不存在的年。

是忘不掉過往，可每每回想，心上已經好了結痂的傷疤，又被撕扯開來，總是痛徹心扉。

可若是他著非要回到從前，除非是，他將的痛苦都經歷一遍——

那些欺騙、謊言、利用。他怎麼對的，那便怎麼還回去。

然后他們再重新開始。

可危眉知曉，高傲如他，他大抵是永遠不會低頭的。他從小到大都是天之驕子，永遠高高在上，他這樣的上位者，會做的只有馴服人。

但生來便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再溫順的人，被絕境也會反抗。

他們只能走到你死我活的那一步了。

危眉沒有心，一刻也不敢忘記。

聲喚他的字：“雪清。”

雪清，謝雪清。

謝灼低垂下眼睫，危眉道：“我是皇后，至在帝死后這段時候，你讓我活得有尊嚴一點，像一個中宮皇后，不要限制我的自由。”

邊人靜默了下去，良久，他懷抱住，道了一聲：“好。”

危眉的目的已經達到，在他的懷里不再反抗。

一夜淺眠，醒來時已是天蒙蒙亮。

謝灼睜開眼時，危眉還沒有醒來。他看著淚痕闌干的樣子，指腹去拭眼角的淚珠。

他握住的手腕，看到腕間被出紅痕，目中神微暗，將那條銀鎖解開，扔到了床下。

就連謝灼自己也分不清，自己年時，對的，究竟是利用多，還是喜歡多。

后來經年是人非，他初回京時，以為自己爬上權利的巔峰，心里已經空虛，在權利面前不值一提。

他想既然年時，接近不純粹，便也想沒必要糾纏，不如了卻了舊。

可那個雪夜，就像一只驚的麋鹿，誤闖他的宮殿，對他說想要一個孩子。

他還是不想看與別的男人生孩子，所以答應了。

他以為自己鐵石心腸，必然能巋然不，可在后來在與一次次相時，中的燥熱重新被激起。

起初那是征服、占有，可后來他也意識到，他就是喜歡。

他已經無法讓離開自己邊。

他想與重新開始。

謝灼溫地吻了吻的額頭，郎睫簌簌，睜開了眼睛。

謝灼下床更，道：“今日朝中還有許多事務要理，便不回來與你一同用午膳了，晚上我早點回來。”

危眉頭埋在被褥里，悶悶地嗯了一聲。

二人不約而同沒再提昨夜的事。

謝灼走之前，來到榻邊，了通紅的手腕，拿出藥膏給上藥。

危眉指尖落在他掌心中，看著他上藥細致的作，問：“今日我想去建章宮。”

謝灼上藥的作微停：“去那里做什麼？”

危眉道：“我是皇后，陛下崩逝，太后染病，怎麼說我也應當做做樣子，去探不是嗎？”

謝灼想說沒這個必要。

危眉指尖蜷起道：“你昨夜怎麼答應我的，忘了嗎？”

將手上紅痕給他看。

二人吵了一架，積的緒發，如今又歸于平靜，二人難得這樣心平氣和。

謝灼了一會，妥協道：“可以。不過不要太久，去探，半個時辰足矣。”

危眉這才從床榻上爬起，送他離開。

送走謝灼，危眉簡單梳妝了一下，穿得一簡素，便去往建章宮。

太后見到時，屏退了眾人，臉上的病態羸弱消退，換上了和煦的笑容。

“眉眉早上去哪兒了，明姑姑去喚你就發現人不見了。”

危眉帕子揾了下紅腫的眼眶，聲道：“孩兒放不下陛下，早晨又去未央宮為陛下誦經。”

裴太后一聽，滿臉都是心疼，將摟進懷里安。

過了會，裴太后手上的小腹道：“好孩子，好好待在你母后的腹中。”

危眉輕輕一笑。

太后喚來姑姑送上安胎藥，道：“這個孩子你還得先瞞著，暫時不能攝政王察覺，不過不會很久，哀家已經想好了向天下昭告你有孕的時機。”

危眉接過安胎藥服，問：“何時？”

裴太后讓將耳朵湊過來，“南方匪兵作，攝政王不日便要南下，這一去說也得四五個月，你且放心養胎，等他回來，你也快要臨盆。”

危眉微詫：“南下。”

“是南下。”裴太后轉了轉手上的佛珠，“剿匪太容易出子了是不是，你說這一次他能不能活著回來？”

危眉聽出話中有話。

裴家要趁著那個時候，對他手了，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