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蔚捧著玻璃杯，薄荷的味道蓋過了酒，一口下去只覺得冰爽，不知不覺就快喝完了。

手機屏幕亮起，周然低頭瞟了一眼。

“他們上車了。”

“嗯，那就好。”岑蔚放下杯子，改為雙手托腮，在這干坐著有些無聊。

周然對說：“卡號給我。”

“真打錢啊？”岑蔚坐直，覺得不好意思，“不用吧，我也沒干什麼。”

周然看看：“你不要我要。”

岑蔚笑了聲：“行啊，你拿去吧，就當是我平攤的房租。”

“不用那麼多，石嘉旭也就收我一個月兩千。”周然打字回復好，把手機反扣在桌上，“反正是紀清桓的錢，不拿白不拿。”

“好吧。”岑蔚想了想，好像也沒那麼不好意思，薅資本家的羊誰不樂意呢。

“所以那個到底是誰啊？”忍不住八卦。

“誰？”

“紀總的那個朋友，也是明星嗎？”

周然回答說：“不是，爸是維仕的董事長，現在也在維仕工作。”

他的語氣太稀松平常，岑蔚懷疑自己聽錯了：“維仕？做沖飲的那個維仕？”

“嗯。”

岑蔚又確認一遍：“是維仕的千金？”

周然點頭，放慢語速說：“對。”

岑蔚還是不敢相信，用手捂住：“不是吧？”

紀清桓是珀可的公子，他朋友是維仕的千金。

岑蔚無法消化這信息量。

在國產沖飲品牌界，珀可和維仕就好比肯德基與麥當勞、統一與康師傅、□□音樂與網易云，是知名的死對頭。

之前因為一款鴛鴦咖啡的產品創意，維仕控訴珀可惡意抄襲，還直接把對方告上了法庭。

雖然不正當競爭是常有的事，但能這麼撕破臉的還是很見。

岑蔚石化在原地，現在覺得自己是真的參與了一次特工任務。

也終于明白為什麼周然說被拍到塌房的是紀清桓他爸。

如果今晚的頭條是“驚！表面你爭我斗實則纏綿悱惻，揭珀可公子和維仕千金的”......

簡直不敢想下去。

“他倆怎麼......”岑蔚神復雜，嗟嘆道，“造孽啊這是。”

周然對的反應見怪不怪，夏千北第一次知道這個后，求著周然砸他腦袋，讓他失憶，省的他哪天一不小心說，到時候商圈地震心橙上不了市，怪他是始作俑者。

周然告訴岑蔚：“紀清桓幾乎和他邊所有的富家小姐都dating過，除了戚映霜。兩年前他去鹿城玩，好巧不巧，戚映霜也在那家酒店。”

岑蔚不自覺聯想下去：“他倆一見鐘了？然后又發現對方是仇人的子？”

“沒有，他們倆都知道對方是誰，一開始互相裝不認識。”

“然后呢？”

周然頓了頓，把接下來的劇一語帶過：“然后就發生了一些事，回來以后紀清桓就不對勁了。他追了人家兩年，今年才在一起的。”

岑蔚蹙眉：“發生了什麼事？”

“就......一些事。”

岑蔚約約懂了，抿了抿，低頭喝水。

氣氛驟然冷卻了下來，岑蔚沒話找話說：“這種其實也好的，對吧？哈哈。”

周然“嗯”了聲。

岑蔚話鋒一轉，問：“你驗過嗎？”

“嗯？”

“外國電影里演的那種，就看著看著突然......”岑蔚把雙手指尖對到一起，然后又像煙花綻放一樣張開，“你懂的。”

周然搖頭：“沒有。”

酒吧燈昏暗，杯子里的冰塊漸漸融化。

夜深了，酒意微醺下，岑蔚說話開始不經過大腦。

不過也是該聊些年人的話題，一男一坐在這麼有調的地方，總不能整夜聊房子和錢。

“說實話，我還好奇的。”岑蔚角翹起弧度，一只手慵懶地托著腮，說，“真的會突然被荷爾蒙襲擊嗎？現實生活中又沒有電影里那些曖昧的背景音樂，你就這麼看著，一個眼神？然后就能激四？”

岑蔚發出不屑的一聲嗤笑，擺擺手說：“不會吧。”

周然沒有說話，手指漫不經心地轉著玻璃杯。

從岑蔚的角度平視過去，目恰好落在他的上。

上偏薄，下飽滿，峰的M型很明顯。

......好像是淺。

像花瓣，在日照曬下失去水分，微微起了皺褶的花瓣。

岑蔚的心臟在膛里絆了一跤。

“走嗎？”

周然陡然出聲，嚇得某個心猿意馬的人一，眨眼收回視線。

岑蔚屈起手指關節，刮了下臉頰，從高腳椅上起說：“走吧。”

大堂里還坐著幾個記者，周然沒有搭理他們，辦理好退房，和岑蔚走出酒店。

“對了。”走到室外，岑蔚才想起來問，“那我們要怎麼回去啊？”

周然說：“地鐵。”

岑蔚無奈地笑了笑：“好吧。”

剛剛還是霸總妻呢，還不是得灰溜溜地坐地鐵回家。

晚風涼爽，路燈和廣告牌映亮城市的夜。

察覺到岑蔚在頻繁地整理上，還一直含抱著胳膊，周然慢下腳步問：“怎麼了？冷嗎？”

“不冷。”岑蔚神窘迫，言又止，最后從齒里出一句，“發育得比我好，我穿著有點沒安全。”

周然愣了一瞬，避開視線，把自己的外套下，披在的肩膀上。

“謝謝。”岑蔚抬起頭小聲說。

他們走到十字路口，地鐵站就在馬路對面。

紅綠燈還有二十七秒，街口已經聚集了烏泱泱的一堆人。

岑蔚穿上寬大的西裝外套，終于心安了。

等紅燈的時間里，向路兩旁隨意張，有一下沒一下地踮起腳尖又站平。

聽到邊的人沉重地嘆了聲氣，岑蔚抬起目，歪著腦袋湊到周然面前：“你又是怎麼了？”

他本來正低頭盯著地面，往上抬了抬視線，對上岑蔚的眼睛。

“我沒怎麼啊。”

“那你突然嘆什麼氣？”

周然鼻子，蹦出一句：“我討厭過馬路。”

“啊？”岑蔚掀開角笑了，“周然小朋友？是需要姐姐牽著你嗎？”

說著就出手。

“不是。”周然覺得有些難以啟齒。

他深吸一口氣，坦白說：“我討厭撲面而來的人群。”

——“或者說害怕。”

人流像翻涌的海浪，像要踏平大地的軍團，擁、吵鬧、抑。

烏泱泱的一大片朝著他走來，每一張陌生的面孔都是迫的來源，像鯊魚的巨口會把他吞沒。

每次走到十字路口，看見對面集的人群，周然都會下意識地焦慮、張，不敢抬頭直視，甚至是恐慌到想要躲避。

紅燈結束，綠燈開啟新一的倒計時。

人流開始涌，熙熙攘攘。

“不會吧。”岑蔚一邊說，一邊扯了把周然的胳膊，拉著他踏進人海里。

很自然地挽住他，眉飛舞、表夸張地說：“這麼帥的臉都怕見人嗎？周然，說實話，我要是你，我就把我走的每一條路都想像T臺，昂首，拽得六親不認。該害怕的是其他路人好不好？你這個巨人個子，啊不是，寬肩窄腰大長，一走過來別人都以為是哪個超模，你才給別人迫，你怕什麼呀？”

喋喋不休的，周然顧著看、聽說話。

那些來往的行人和車輛都悄然退場了，聚燈下只有和他。

踏上一級臺階，岑蔚站定，松開手面對周然站著，恭維的話張口就來：“你知道剛剛一路上有多孩盯著你看嗎？”

周然搖頭，他不知道。

他只顧著盯著他的孩。

很多年前，周然把這個奇怪的小病也告訴過林舞。

對此的反應很平靜，對這個世界和人類的包容總是很強，好像沒有什麼能讓大驚小怪。

林舞判定他是“社恐懼”，并且給他提出建議：“你可以試著慢慢克服這種心理障礙，比如先從公共場所開始，待多了就會習慣了。”

對人群的恐慌沒有嚴重到影響周然的正常生活，他現在也可以在公共場所表現地若無其事，甚至和人游刃有余地往來談，但他沒辦法從本上消除心里的排斥和反。

出門和社純粹只是在消耗他的能量，帶給他的只有疲憊。

林舞開導過他很多，依據各種理論和心理研究，也給過他很多建議。

科學的方法被證明是有效的，他有在不斷改善。

但周然絕對想不到，這個世界上還存在著一種魔法。

岑蔚總是很好相，和誰見面都能聊上兩句，和誰都能做朋友，吹捧的話更是信手拈來，逮著什麼都能夸出花。

在一通七八糟的彩虹屁里，周然心里那個總是敲鼓的小人被打敗了。

他現在緒輕盈，一個勁地只想笑。

“我謝謝你啊。”他用的是無奈的口吻。

岑蔚笑意燦爛，在他面前搖頭晃腦地蹦跶：“所以下次還怕嗎？”

忘了自己穿著高跟鞋，沒站穩，右腳崴了一下。

“小心。”周然手扶住。

岑蔚自己也嚇了一跳，拍著口順了順氣：“這麼貴的鞋我可不敢弄壞。”

看穿得不習慣，周然沒多想地問：“要不了？”

“了你背我走啊？”岑蔚低頭看了看，嘟囔說，“而且我才舍不得，我要多穿一會兒。”

周然用他的直男思維拋出一個問題：“你自己沒有高跟鞋嗎？”

岑蔚往下了角：“實話實說，我還真沒有。”

他們走進地鐵口，站上下行的扶梯。

岑蔚說：“而且我也沒什麼場合能穿。”

周然舉例：“約會的時候呢？”

岑蔚扯了下角：“那就更不可能了，我之前那個男朋友個子不太高，也就一米七六左右吧。”

周然出一個鄙夷的眼神：“他不會和你說，他不喜歡你穿高跟鞋吧？”

“那倒沒有啦，他沒有當面說過。”岑蔚頓了頓，“不過我覺得他心里可能就是這麼想的。”

末了又補一句：“很多男人都這麼想吧。”

“我不會。”

岑蔚笑了笑：“你當然不會。”

現在的個頭也才只到周然的下。

有地鐵到站，轟隆隆地一陣響。

周然說了句什麼，岑蔚沒聽清，依稀聽到什麼“和我”、“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