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執太子是我前夫/歲時有昭(重生)》第56章 第五十六章(雙更合一)

“正是什麼, 說!”

這位名已久的江浙總督,方才被柳元的人包圍時,面上始終不曾有過半分波瀾。聽聞四方島的海寇夜襲揚州時, 也只是淡淡看了柳元一眼, 問道:“柳大人想要本將如何做?”

這般八風不子, 柳元當真是佩服的。

卻不想眼下烏日達輕飄飄的一句話竟激得他青筋迸裂,面目猙獰。

柳元若有所思地看著廖繞。

烏日達被茶杯磕掉了兩顆門牙,鮮染紅了舌, 他死死盯著廖繞,著風:“你與水龍王勾結這麼久, 難道不知水龍王買通了你邊一位老仆?你猜他從這舊仆里發現了什麼?”

他迎著廖繞刀子般的目, 大笑道:“你那位夫人!我炸的便是的馬車!左右我今日也活不了, 有廖總督的夫人相伴,不虧!”

隨著他話落,廖繞原先平靜的眸漸漸染出一層, 脖頸青筋一鼓, 只聽“咔嚓”一聲, 烏日達管被他生生擰斷。

烏日達痛苦地瞪大了眼,似一只被人住脖子的雉,“嗬嗬”兩聲,不一會兒便徹底沒了聲息。

柳元沒料想廖繞竟敢在這里殺了烏日達。

以廖繞的聰明才智, 不可能不知道烏日達不死反而對他有利。在這個時候殺了烏日達, 落在旁人眼里,多有點殺人滅口的意思。

“廖總督,烏日達乃朝廷欽犯, 咱家此行的任務之一便是生擒他。”柳元神平靜道:“廖總督此舉, 又是為何?難不烏日達所言并非憑空造, 而是確有其事?”

“我勾沒勾結水龍王,柳公公難道不知?”廖繞緩緩松開手,啞聲道:“總歸我離開錦繡閣,柳公公也會殺了烏日達嫁禍于我,既如此,我便親自手,省得臟了柳公公的手。只我現在便要去領兵殺寇,柳公公攔是不攔?”

他這話一落,柳元后幾名勇士營將皆一臉戒備地盯著廖繞,手按上腰間長刀。

柳元定定著他,微一抬手便讓他們退下。

“廖總督請罷!”

廖繞左手五指蜷著,始終保持著方才斷烏日達管的姿勢,他垂著眼睫,一字一句道:“你們想要的東西,這世間只有范錦書知曉在哪里。”

話落,他轉大步離去。

每一步都走得極穩,隨著步子一個一個落下,他面上的猙獰之漸漸散去。

只不知為何,他眼前恍惚出現的卻是多年前,那人推開書房,問他:“廖繞,你是不是背叛大胤了?”

他將懷里,信誓旦旦地指天發誓,說他不可能會背叛大胤。

心里大抵是將信將疑的,只靜靜抬眸他,道:“與虎謀皮者,終會遭虎反噬。”

與虎謀皮者,終會遭虎反噬。

那會說得那樣認真,可他是如何想的呢?他想,就水龍王那老孫兒,不過一條水里一條掀不起風浪的大蟲,他抬抬手便能將他死,這樣的人,如何反噬?

便是反噬,他也認了。

從他接下二皇子遞來半塊玉玨開始,他便選了這條路。

老尚書曾是他上峰,他讓他娶范錦書,想要朝堂文武兩派同氣連枝、同仇敵愾,為大胤創一個海晏河清。

這期盼多好啊!

曾經他亦是如此希的。

皇上將兵權一分為二,兵部的人有了調兵權,卻也因此不得不與上京所有武將劃出了一條涇渭分明的界限。

他們了皇上的人,不再是單純的武將。

被武將排斥,卻又融不進文臣里。

他們只能依靠皇上。

可若是皇上駕崩了呢?

未來能做皇帝的人,一個得武將擁護,一個得文臣擁護。

他這個走在中間的人,兩廂得罪之下,日后又能依靠誰?

便是老尚書在最后也選擇了大皇子,而他在皇帝病膏肓之時給自己找一條退路又如何不能呢?

他本就是武將。

王敗寇,便是日后二皇子倒了,他也認了!

只是,真要反噬,那也該反噬他!

如何能反噬到范錦書上!

廖繞頓住腳,怔怔著半空中的一點。

不許他屋子,他應了。

偽造書信,聯合老尚書要扳倒他,他認了。

甚至費盡心思遮掩顧長晉與潘學諒的行蹤,他也裝聾作啞了。

就只當是讓撒氣吧。

總歸皇帝活不了多久了,待得二皇子登基,便會知曉他沒選錯。

到得那時,到得那時……

錦繡閣是廖繞的地方。

今日來他只帶了兩名心腹,現下兩名心腹都了傷,柳元大抵是想要留活口套話,并未殺他們。

廖繞看著他們,自欺欺人地想,今兒是中元夜,興許會留在會在佛堂燒紙,興許不會出門,興許不會坐上那馬車。

“你們回總督府,看看夫人在不在。若在,便同道,四方島海寇來了,我大抵十天半月都不能回。” 他的聲音啞得厲害,“莫怕,我不會讓那些人踏揚州半步。”

錦繡閣。

廖繞離開后,一人上前,對柳元道:“柳大人,廖繞真會去增援梁將軍?屬下擔心他會趁機出逃。”

“他會去。”柳元淡淡地道:“你去查查,廖夫人是否真在那輛馬車里,若是在——”

他停頓了下,“便好生收殮了。”

“是。”那人領命而去。

柳元垂眸看著烏日達的尸

廖繞說得不錯,今日他的確是準備殺了烏日達,嫁禍給廖繞,不僅僅烏日達的死,便是他自己的死,他也準備栽到廖繞頭上。

來錦繡閣時,他吞腹中的便是一張二皇子給廖繞的令,這令自然是假的。他行此計,也不過是兵行險著,能不能利用這張令扳倒二皇子尚未可知。

要看顧長晉與梁霄的能力,要看老尚書能不能撐到他的尸首運回上京,也要看皇上的心思。

只現如今,廖繞方才那一番話,倒是不必賠上他的命了,想起那張裹了蠟的紙團的滋味,柳元輕輕一嘆:“白吞了。”

嘆完又忍不住“嘶”一聲。

方才他領人沖這屋子時,烏日達用火銃往他膛開了一炮,好在被勇士營的人推了一把,那顆鋼珠肩而過,在肩上撕開一條深可見骨的口子。

柳元撿起烏日達用過的火銃,細細端詳。

這火銃改良過,殺傷力比從前更強,也更準。倘若今夜四方島的海寇用的都是這麼良的火,這場水戰怕是不易打。

難怪烏日達敢如此膽大地襲揚州,今夜若他得逞了,揚州不知要死多人。

柳元冷笑一聲:“把烏日達的尸與錦繡閣的掌柜一并帶走,好生看,別讓那掌柜死了。余下的人隨咱家護城去!”

城墻下,七信正在差人把容舒備好的藥抬進城隍廟,一位勇士營的人急匆匆在他耳邊落下一語,他登時便紅了眼,須臾,面一厲,道:“快把藥放好,全都給咱家打起神來,今夜誰都不許耍懶!”

里,十來名老大夫背著藥匣子帶著數十名藥匆匆來到城隍廟,還有許多挽著婦人髻的團結隊地從家中疾步行來。

就連秦樓楚館的丫鬟婆子都過來幫忙。

煎藥的煎藥,剪布帛的剪布帛,井然有序地做著力所能及的事。

容舒左腳夾著定骨的木板子,使不得力,只能用右腳一跳一跳地蹦到廟門外。

轟隆隆的炮火聲漸漸近,抬眼往向遠天。

盈月高懸,星河璀璨。

忽然便想起前世,顧長晉從揚州回來后,許是知曉都察院那位顧大人因著護城差點兒丟了命,梧桐巷的老街坊們又悄悄送來了許多吃食。

不僅僅是吃食,還有從大慈恩寺求來的平安符,以及山野里開的野花。

容舒將那些花青玉瓶里,笑著對他道:“郎君這次立下了大功,百姓們又送了不東西來。”

顧長晉那會才將將醒來,聽罷這話,便靠著個迎枕,掀眸看

“守住揚州,非我之功。”他道。

男人長發披肩,面蒼白,目卻十分沉靜。

“許多人同我一起守住了揚州,有路邊的小乞兒,有風月館里的公,甚至還有白發蒼蒼的老人家。”

他看著,用低沉的聲嗓緩緩道:“他們讓我明白,再是謙卑的軀,流淌的里亦有山河日月。再是的骨頭,亦是可撐起家國風霜。”

“是以,守住揚州城,非我之功。”

那是個晴雪日,暖融融的日從支摘窗涌,男人慣來冷峻的眉眼難得溫和。

花間晨滴落在指尖,容舒心神微微一

不過寥寥數語,眼前仿佛勾勒出了戰火烽煙里,無數人守衛故土家園的場景。

那會還覺著可惜,可惜不能陪著他在烽煙炮火里堅守故土。

如今人倒是在揚州了,只心境卻大不一樣了。

不是與他一起堅守,而是與無數人一起堅守。堅守這片土地也不是因著是顧長晉的妻子,而是因著是大胤的百姓。

再沒有哪個瞬間讓如此深刻地意識到,何謂家,何謂國。

何謂,不啻微芒,造炬

容舒不知為何這一世海寇襲城的事會提前發生,只想,有這麼多人一起努力著,這一次,定然會比上一世好。

烏日達提前死了。

烏日達死去的消息,容舒還是從七信里聽說的。

前世烏日達是在海上戰時,被廖繞拉著同歸于盡的。這一世他在潛揚州時被殺,四方島的海寇群龍無首,興許這一戰能結束得更早,那位廖總督興許也不會死。

只容舒沒料想烏日達的兩個弟弟在知曉自家兄長死后,竟會發瘋似地攻打廖繞的戰艦。

“廖總督亦是殺紅了眼,了傷也不曾下戰艦。”七信外巡歸來,對容舒道:“還有顧大人,今晨他已從四方島歸來,領著蛟底下幾千名海寇從背后襲擊了烏日達的人。”

七信說到這刻意頓了頓,道:“聽說顧大人還了點傷。”

這位七信公公幾乎每日都要給容舒說外頭的戰況,今兒還是頭一回聽他說起顧長晉。

對于顧長晉傷這事,容舒已經是司空見慣了。

前世他在揚州被人用火銃在后背豁出了兩個窟窿,差點兒沒命,眼下只是點傷,委實算不得什麼。

是以聽罷七信的話,容舒也只是淡定地點點頭,轉而問起了蛟

“先前一直暗中相助梁將軍的可是蛟?”

七信心里雖奇怪半句不問顧大人,但還是如實回道:“正是,如今蛟與那些追隨的海寇已被招安,為守備都司里的一支水軍。”

容舒彎起了角,“既如此,潘貢士的罪名大抵也可以洗清了。”

七信也跟著笑笑。

廖繞在眾目睽睽之下親手殺了烏日達,怎麼看都像是在殺人滅口,再有蛟的證詞,廖繞多半逃不了罪。

七信倒是激廖繞殺了烏日達,若不然死的就是主子了。

唯一憾的是,至今都未能找到廖繞與二皇子私通的證據。

廖繞說廖夫人知曉他們想要的東西在哪?

這話是何意思?

他們想要的東西自然是廖繞與二皇子私通外敵的證據,廖夫人這些年一直在幫他們找,若是知曉,定是已經將東西給老尚書。

思及此,七信忍不住了容舒一眼。

那日廖夫人的馬車被炸,這位姑娘知曉后,十分篤定地說廖夫人不會死。

馬車炸時,廖夫人正在來錦繡閣的路上。

只那時城百姓人心惶惶,險些便要發生踩踏的意外,廖夫人見狀,便在小秦淮河邊下了車,帶著兩名護衛親自指揮百姓們離開。

也正是這一舉措,救了一命。

烏日達在那馬車里埋的炸藥不炸時波及甚廣,廖夫人雖未傷及命,但也了不輕的傷,到這會都還未醒來。

容舒與七信說了半晌子話,椎云便過來了,帶來的消息居然還同七信一樣,都是說顧長晉傷的事。

怎地一個二個都在同說顧長晉傷的事?

方才聽七信說話的語氣,顧長晉傷的應當不重,怎麼椎云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

“顧大人傷得很重?”

椎云道:“這次四方島的海寇用的武十分良,火銃往上一打便是個窟窿,大炮一轟,再良的海艦都擋不住,主子上好幾地方都了傷。”

椎云這話只說了一半,顧長晉的確是被火銃傷了,不過都是傷,撒一把傷藥便能好。

容舒聞言便差人提了一木箱的藥來,對椎云道:“各大藥鋪的東家送了不過來,云公子把這箱子藥帶去前線給那些傷的將士罷,顧大人正好也能用上。”

說完這話,想起還有好些藥沒清點沒歸類呢,叮囑了兩句藥的用量便忙去了。

落煙跟在后,剜了他一眼便同容舒一塊忙去了。

椎云這話說得一噎,可又無從反駁,只好運藥去了。

容舒這幾日是真忙。

戰火一起,不僅應急藥要備足,糧草也不能缺。

大胤的國庫慣來是不大充盈的,江浙一帶各衛所的糧草時常捉襟見肘。

此番四方島的海寇來勢洶洶,這樣一場仗還不知何時會結束,充足的糧草便是前線的底氣,總不能讓前線的士兵著肚子去殺敵吧。

糧草這事柳元原是給了七信負責,只七信見容舒不過兩日功夫便說服了揚州城的大藥商主獻藥,索便讓容舒同他一起要糧。

容舒自是一口應下。

沈家從前就是做糧食生意起家的,在揚州有幾大糧倉,可惜沈治為了換鹽引,已經運走了大部分的糧食。

容舒將剩余的糧草都提了出來,送到前線去,又親自去揚州幾家大戶要糧。

如今出門,都是帶著落煙一塊兒。

從前在大同,丹朱縣主負責的就是后勤的事。

大同那頭的糧草比江浙這邊還缺呢,丹朱縣主要糧要出了板磚一般厚的臉皮,也要出了門道,就連落煙這般寡言的人,一要起糧來也能侃侃而談幾句。

有落煙在,容舒對這些個后勤事倒是上手得極快。

前世梁將軍他們鏖戰了三個月方守住揚州,容舒的目標便是先把三個月的糧草給備足了。

能勸得旁人主捐自是最好不過,若是不能,還能借呢。

椎云每隔兩日便會同常吉通一聲氣兒。

有時是常吉來,有時是椎云過去。

今兒便是椎云過來。

先前兩次椎云過來時,顧長晉都不在,要麼是與梁將軍商量軍務,要麼跟著蛟的船艦殺敵。

只今兒他運氣好,一進營帳居然就見著了顧長晉。

椎云正想吊兒郎當地想說句玩笑話,瞧清里頭的形,角的笑容徹底凝住。

顧長晉坐在一張墊上,左邊肩胛赫然一個窟窿。

常吉在他旁一面兒紅著眼眶碎碎念,一面兒翻著藥匣子。

顧長晉額間滲著細汗,瞥見椎云的影,微微松了口氣,淡聲吩咐道:“常吉,你出去盯著。椎云,拿一壺烈酒來,替我將里頭那顆鋼珠撬出來。”

這是被火打中的傷口,里頭那顆鋼珠不撬出來,這傷口便不能好。

短匕烤火,烈酒往傷口一潑,匕尖穩穩割開

顧長晉閉上眼,白得似冬日霜雪。

不多時,只聽“噹”的一聲,一顆鋼珠從里被挖出。

顧長晉將余下的半壺酒慢慢往那窟窿里澆,低聲問著:“城如何了?”

里問著城,可椎云知曉他問的還有容舒。

每回與常吉通氣兒,椎云說完城百姓的事兒,必定要再提幾句容姑娘的事兒。容姑娘的腳傷如何了,容姑娘如今在忙什麼了,容姑娘今兒又見了誰了。

眼下聽顧長晉問起,便道:“百姓們已經不驚慌了,除了城隍廟,城墻下好幾個地方都用來做理傷患的地方。在容姑娘的帶領下,百姓們自發組十數個小隊,在這些地方崗。”

椎云說著便看了顧長晉一眼,見他垂著眼聽得格外仔細,又繼續道:

“容姑娘的腳傷已經好了,走起路來與從前一般無二。前幾日七信公公不是讓一同管要糧的事麼?沈家主開糧倉支援前線,好些城中大戶也跟著開糧倉贈糧,聽說已經將咱們這數十個衛所兩個月的糧都要好了。”

顧長晉放下酒壺,接過常吉遞來的布帛,慢慢著肩上的水,道:“可會覺著累?”

這話一聽便知是自家主子是怕七信公公累著了人容姑娘。

“屬下瞧著容姑娘比從前清減了些。”椎云忖了忖便道:“主子可要我同七信公公說說?”

顧長晉道:“不必,喜歡便讓去做,慣來不是袖手旁觀的子。若累著了,便勸兩句,總歸四方島的人撐不了太久。”

椎云打量著顧長晉煞白的臉,還有裳上那一大片漬,忍不住道:“容姑娘方才還特地讓我給主子送藥來呢,您可比更需要休息。”

顧長晉看向他抬進來的那一大箱藥,角微提,道:“我這傷,不要同說。”

到底是失了不,又傷得不輕,顧長晉說罷這話便道:“都出去吧。”

待得二人出去,顧長晉靠著墻闔起了眼。

海寇還在瘋狂著想要攻上岸,紅大炮對著梁霄用一艘艘戰艦與無數士兵設下的防線轟炸。

顧長晉意識有些渙散,只覺營帳外的炮火聲愈來愈遠,漸漸消失在耳邊。

取而代之的是他自己的聲音。

“容昭昭,惱我嗎?”

顧長晉睜開眼,目是一頂繡著石榴花開的幔帳。

是個寂寂涼夜。

床頭一豆羸弱燭搖曳,借著這微弱的,顧長晉看清了坐在榻上的姑娘。

那姑娘一雙桃花眸亮若星辰,正抱著個月兒枕歪頭打量他。

空氣中彌漫著一若有似無的酒香。

顧長晉輕輕湊向前去,鼻尖花瓣般,他嗅著腮邊的梅花酒香,沉著嗓子又問了一遍:“惱我嗎,容昭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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