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故事中小人相互給予的治癒和歡喜，故事的最後，其實與一對互贈的禮有關。

這禮，最初是春風中學的高三年們送給了潘帥老師一個「彩蛋」。

隨後，潘帥老師也回贈了一個過去，他的這「禮」青春悅目，一如這校園裏的春景。

是的，這已是到了第二年的春天。

如今馮一凡、林磊兒、喬英子已經是高三下學期的學生了，10年備戰的高考，現在像跑道上的最後一道欄，迫近到了他們的眼前。

他們在沖向這最後一道欄的進程中，突然起意，送給了潘帥老師一個「彩蛋」。

這「彩蛋」，最初是來自偶然。

甚至可以說，起因於「英才班」三位學霸的一場鬥。

那是在一場「綜合考」出分之後，一號學霸喬英子責怪三號學霸劉婷婷小心眼：語文方老師說語文卷有一道題出得有問題，被扣分的同學都可以加5分回來。方老師說這事時，我剛好去醫務室了，沒聽見，但你是我同桌，你為什麼沒告訴我？

劉婷婷說，我不是有意的，當時我手頭有別的事在忙，所以就忘記告訴你了。

喬英子不相信。而劉婷婷有口難辯，因為這次綜合考試比喬英子多了4分，總分排名全班第一。

兩個學霸的衝突，因二號學霸林磊兒的介而變得有些迷離。

林磊兒是來向喬英子認錯的，他說這是他的問題，他那天幫李勝男老師算總分的時候，沒核算好，本來也是可以發現的。

喬英子睜大眼睛，心想他這腦子是不是上次「獲獎言事件」刺激壞了？

對林磊兒說，怎麼是你的錯？這事與你沒關係，是我的同桌，天天就坐在我邊，這麼小心眼……

劉婷婷說，誰是小心眼啊？你才是呢，我只是忘記了，不是有意的。

李勝男老師得到學生來報「三個學霸在教室里吵起來了」的時候，正要去教育局開會。對學生說，好，我讓潘帥老師馬上過去。

也是啊，讓潘帥去吧，這「徒弟」眼下是越來越得意自己會做學生思想工作了。

那麼就讓他去擺平「三學霸」吧。李勝男心想，擺平了，就算他這徒弟畢業了，都跟了一年了。如今看態勢，這師徒關係很有可能將切換到一個全新頻道了，我也不想當什麼「師傅」「姐」了，難道沒看見我也小鳥依人的嘛。

李勝男老師心裏一邊笑，一邊打電話通知潘帥趕過去「滅火」。

於是潘帥老師就把「三學霸」進了辦公室。

此刻的潘帥老師比去年瘦了一些，頭髮依然微蓬，臉上的表仍像懶洋洋的貓。

他像辦案的黑貓警長，先讓三位學霸各自陳述，然後他眨著眼睛，想了5分鐘后，宣佈結論。

他說，我得先跟男生談談英雄的問題，所以生先離場。

兩位學霸走出辦公室后，潘帥對林磊兒說，我已經注意到了，在班上，你主勤快，熱心助人，甚至很多時候不是你的錯你都會去攬。這令人敬佩，甚至看起來還很man，但它的前提不能是「謙卑」，我們每個人都需要「被人需要的覺」，但心裏得沒有力。林磊兒，我相信你知道我在說什麼，按理說，這不能被說破，老師這麼說也是很有猶豫，但老師相信「英雄不問出」，所以老師也特別希你會相信……

潘帥老師對隨後進來的兩位學霸說，今天的口角是因為5分的分數，它在今天的你們看起來，是如此之大。但我們打賭，一個月以後，你們再回頭看這件事，看這5分，它會變得比現在小，甚至可能都小到可笑。不信我們打賭，今天是2月25日，下個月的今天，3月25日，我們一起來看看。

潘帥隨手拿過辦公桌上的一支筆，在臺曆上寫下「3·25」。

嘿。他笑了一下，對他們說，嘿，這個日子是我的生日，所以這事我忘不了，到時咱們再來看看這5分到底變了什麼。

沒人會回頭去看5分的，哪怕「三學霸」自己。誰不知道這是老師在勸人要大氣嗎？

潘帥老師也不會回頭去看的，每天應接不暇的教學任務和自己剛剛開場的，早將腦子填充得滿滿當當的。更何況，這樣的糾紛，在中學生的生活里，與其他不花絮一樣，往往轉瞬就被淹沒在學業的汪洋大海里，無影無跡。別說一個月，就是一星期都無暇記起。

這倒也證實了潘帥所說的，那「5分」已經變得很小了。

「彩蛋」就是在這樣的形下突然來襲。

那是一個暖風拂面的春天夜晚。夜自習

第一節課時，潘帥老師在辦公室里接到學生來報：高三（4）班教室里很吵。

於是潘帥老師匆匆趕去理。他在樓梯上沒聽見有什麼吵聲，但他推開高三（4）班教室門時，驚呆了——

那塊蒙在黑板上的紅布，此刻正由兩位男生向他打開。

滿黑板「潘老師生日快樂」，各種字，大大小小。有100條嗎？

五六的氣球和閃的彩緞，橫貫教室上空。

滿屋子的學生在向他歡笑、鼓掌。

一隻好大的蛋糕，被「英才班」兩位生喬英子、劉婷婷端到了他的面前。

教室里開始響起《生日歌》：「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

每一張都在放聲歌唱。

歌聲回在教學樓里，別班的學生們從門外擁進來看熱鬧。

蒙圈了的潘帥老師，乖乖地被學生們拉到了教室第一排，座。

一組生在講臺上為他跳了一段街舞，雖然作還不夠練，但已把他壞了。

男生馮一凡上臺，向潘帥：最後，還有一個「彩蛋」，注意，馬上襲來，不要走開。

什麼「彩蛋」？

歡聲笑語中，他聽見他們開始稱呼他「潘爸」了。這就是「彩蛋」嗎？

他慌地擺手，笑道，這怎麼可以，「潘哥」，我還沒做爸哪，我怎麼就給你們做爸了？

不。他們任地說，高三（3）班高老師被他們班「高爸」，高三（5）班蔡老師被他們班「蔡媽」，高三（6）班於老師被他們班「於媽」，我們班沒爸沒媽怎麼行？雖然潘老師還小了點，雖然「潘哥」也還不錯，但我們得「潘爸」，我們班這才像個家……

這時，李勝男老師駕到。是聽見這裏吵聲連天，趕過來維持課堂紀律的，但哪想到，看見的是這一幕。笑得前仰後合，心裏居然有些醋意。

這個晚上後來對潘帥說，喲，他們你「潘爸」，那他們怎麼不我「李媽」呢？我們班的學生怎麼不我媽呢？

潘帥裝傻，對說，那我讓他們我爸，讓他們喊你媽。

李老師咯咯笑起來。說，他們可沒障礙，我們班上有幾個中學生彼此都是以「王媽」「李媽」「張爸」相稱的。

收了「彩蛋」的潘帥老師，決定立馬回饋他們一個禮。

同樣的是生日禮。一場特別創意的「18歲主題班會」。

送給全班男孩孩，人禮。

為此，潘帥老師去教務，查看了全班所有同學的生日日期。他發現今年生日最早的是男生李洋，下周四就18歲了。

他想，這就意味著必須在下周四之前，即全班同學18歲之前，將這個禮送掉，否則就有人超齡了。

於是，他針對那張排得很實的課程表，想盡一切辦法，與其他任課老師商量、調換，為學生們騰挪出了下周三下午兩節課的時間。

除此之外，作為自視「懶人」的他，辦這個禮的理念依然是「放權」。

這意味著，春風中學由此將迎來它有史以來的第一個全由學生自己張羅的「18歲主題班會」。

當然，潘帥老師也給出學生們一些建議。

比如，關於形式，他給出這幾個關鍵詞：「歡迎父母參加」「老師不講話」「學生陳述」「個化為佳」「視頻自創」。

關於主題，潘帥給出的關鍵詞是「高考與我」「10年後的相遇」「歡喜的理由」「贏家」。

其他，他說，隨你們怎麼玩，怎麼搞，哪怕笑一場，瘋一場，哭一場，都行，看你們的了。

對於潘老師提供的這個有自助彩的「禮」，同學們就像面對一個樂高拼裝玩，躍躍試。

於是，在他們張、單調的複習迎考生活中，就有了一抹不同的調，和一份小小的歡喜。

周三終於來臨，校園的空氣里，有若若現的玫瑰花的氣息。

這天下午，正在辦公室里開理教學例會的李勝男老師，聽到了從學校排練廳那邊傳來的一陣陣音樂聲，無法按捺自己，提前結束會議。

對同事們笑道，我得去看看，咱們潘老師搞出了什麼好玩的花樣。

李勝男老師下樓，飛快地往排練廳走。

這個下午，除了去觀高三（4）班「18歲主題班會」有多好玩之外，其實還應「徒弟」之邀，得去向那些小孩自己即將為他們的「李媽」，真正的「李媽」哦。

呵，這鏡頭推進得是不是有些快了？還好吧。

一年的時間雖然短促，但對於培育一段「師徒關係」從無到對沖、磨合、轉換還是夠的，你想，馮家、宋家、季家的一地，都在這一年裏有了逆風飛揚的可能，兩個年輕人的事那不更能輕裝上路嗎？

李勝男老師走進排練廳，棚的人氣迎面而來，明的燈下，學生和家長濟濟一堂，歡聲笑語，人頭攢。一眼看見了潘帥老師，他穿著白襯，還打著領帶，像真箇「潘爸」，坐在前面呢。

沒走過去驚他，想先在後排看一會兒，於是往臺上張。

看見臺上鮮花盛放，番上場的年們笑容燦爛，背景的LED屏上，正滾播放著他們現在和以前小時候的照片

他們在用言語描述中學生自己的，或清越或低沉的聲音在空中傳響。

聽見一個生在說，雖然學得很辛苦，但我會謝這場即將來臨的高考，因為它教會我勇敢，在我走向青春的時候，它以力的方式，告訴我意志的意義。

聽見一個男生說，我的緒常會因分數高低而起伏，但我發現，真正讓我到快樂的，是學習中從不懂到懂的過程。

聽一個生說，高考是我18歲出門遠行之前，與爸媽最後相依的日子，爸爸媽媽我你們。

聽一個男生在說，我喜歡考試，因為它，我才能來到這裏。我喜歡考試是因為喜歡公平的覺，付出多，試卷上見，每一分都有道理，所以哪怕天天有考試，我也沒關係。

看見其他班也有同學混進了排練廳，甚至還有人跳上臺去發言，自己班上的馮英子就是其中之一。在說，我快樂的理由，不是來自於考試，而是來自於我這一年對自己的認識，因為我發現我長大了，除了能幫我媽拿到想要的分數之外，還為我自己要到了我的自由。

看見自己班的林磊兒也上臺了。他說，我18歲的時候，已是一個孤兒了，我說我不會怕了，我說我做過這麼多難題了，還有什麼題目好擔心的，我會像讀書那麼用心地對付生活中的難題，我會加油的。

……

現在，看見馮一凡帶著他的爸媽一起上臺了。

這「家庭組合式陳述」穿在一群「單口發言」中顯得比較別緻。

可是聽見馮一凡說得有些沒頭沒腦的：「迎戰高考，讓我學會了過日子。」

聽見馮一凡爸說得同樣有些沒頭沒腦：「他考大學，我做了第二遍爸。」

琢磨了一下，這意思當然也能懂，但跟前面那些字正腔圓的比，調偏低。

現在，聽見馮一凡媽還沒考就在打分了：「高考其實也是在考家長，這一考下來，我考得一般，及格；小孩爸考得比我好，良好；我家兩個小孩考得更好，優秀！我這評分系統，高考可能不認，但我認，我家自己的貴子，由我打分。」

李勝男為鼓掌，因為知道帶著兩個小孩不容易。

李勝男老師突然看見已去國留學的季揚揚出現在了LED屏幕上，他通過視頻，在對大家笑。他說，在遠方好想念大家，想念春風中學，甚至想回來再掛一次科。他說，我在學音樂，我給大家譜了一首歌，歌詞是馮一凡同學的，那就有請他和他爸爸馮凱旋先生聯袂演唱，送給大家，19歲的我祝18歲的你們快樂，嗨。

音樂漸起，李勝男老師看見馮一凡和爸爸一起走到臺前。今天他們穿著相同的紅T恤，他們開始歌唱。李老師驚訝這父子倆有如此聽的嗓音，並且和聲漂亮。

於是，這清亮、徹的歌聲，像春日裏的風，迴轉在燈明的排練廳里，李老師和邊那些年一起凝神傾聽——

在課桌之上

臉龐之上

我彷徨在一條路的起點

我疲憊在一條路的途中

我尋找奔跑的理由

尋找那一點點小小的歡喜

在題海之上

人海之上

我流淚在一條路的彎口

我困在一條路的終點

我尋找堅強的理由

尋找那一點點小小的歡喜

在天臺之上

雲朵之上

我攀登在一條路的盡頭

我看見了一條路的無限

我尋找相信的理由

尋找那一點點小小的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