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啷一聲,江風如一猛浪朝打開的窗拍了進來，窗欞發出嗡鳴聲。

簡歡陡然回神。

就像看見了彩鮮艷的毒蘑菇，下意識退后了一步。

沈寂之還俯著,視線與平齊。

那張如月妖一般驚心魄的臉，依舊擺在眼前。

沈寂之這人其實很自，簡歡是知道的。

但他這句話聽著還是太自了。

什麼‘現在知道他為什麼不摘了？’，弄得他覺得有多覺得他好看一樣。

簡歡用牙齒輕輕磨著，一雙烏黑的眸著沈寂之，忽而喚道：“沈寂之。”

沈寂之濃的睫羽微，琉璃的眼眸中映著今夜江水。

江水滔滔，一浪接著一浪，卻在夜中看不真切。

他語氣很輕，仿佛怕驚擾到什麼：“嗯？”

這聲‘沈寂之’,已經很久不曾聽到了。

“你有沒有聽說過這麼一句話？”簡歡一字一句說得煞有其事，“過度沉迷于自己長相的人一般都命中無財。”

“你。”抬手，用冰冷的面一角輕抵住年膛,含笑道,“要小心財運啊，沈寂之。”

沈寂之:"........"

“對了。”簡歡將面收回來,像挑西瓜一樣屈指敲了敲，“我依稀記得,多寶閣里有靈鈿賣,輕輕在額間就能助你換張臉,比你這面好用多了。你怎麼不用那個？”

"........"

沈寂之跳的心，徹底沉寂了下去。

“那個很貴。”他語氣平靜地說。

簡歡嘖嘖幾聲,將手中面往上一拋，也不管,轉朝一旁的桌子走去。

沈寂之接過，也沒戴，在芥子囊里放好，問：“我不是讓你不要來找我？”

簡歡坐下，將劍放在桌上：“那我心里著急啊。”

沈寂之在對面落座，手執起茶盞，倒了杯水遞到面前，順便告訴一個噩耗：“急也沒用，我現下上只有三千靈石。”

簡歡拿著杯盞的手一抖，里頭的水跟著晃了晃，有幾滴濺在指間，不敢置信道：“三、三千？！”

沈寂之：“嗯，我沒想到你這麼快出關。我剛到寧漳五日，昨日才把我接的五星玄武單完。哦，算起來應該是八千，還有五千要回門派才能拿。”

簡歡：“……”

簡歡沒了喝水的心，將杯盞放下，掰著手指頭數：“你兩年還了兩百萬，也就是說每月差不多能還十萬。所以一個月后，你就能還我了，對罷！”

一個月，也不是不能等！

沈寂之語氣緩緩：“我盡量。”

簡歡：“……”

簡歡將拳頭掰得咔響，心平氣和地提醒他：“你不能盡量，你要拼盡全力，懂嗎？”

沈寂之掀眸，沒回答。

簡歡皮笑不笑，重復：“你懂不懂？”

沈寂之：“。”

簡歡面含威脅：“沈寂之？”

沈寂之：“懂了。”

他垂眸，著杯中水，忽而也輕聲問：“你懂不懂？”

簡歡莫名，抬頭疑道：“什麼？”

沈寂之搖頭，抿了口水：“沒什麼。”

窗外，江風怒號，如泣如訴。

窗，一句接著一句詢問，年嗓音微冷，但每一問，都耐心回了。

-

金丹上有師父氣息的五石？

第二天清早，江面白霧茫茫。天邊云堆聚，沉沉地下來，朝遠看去，天穹幾乎與洶涌的江水黏連一片。

江風迅猛，吹得簡歡烏黑的發鼓不止。

站在船頭，雙手手肘抵在欄桿上，還在想昨晚沈寂之告訴的事。

就是因為這五石，沈寂之才來寧漳城，他問過掌門，掌門說谷山的氣息在這里。

像谷山這種化神期的大能，普通的境捉妖等歷練已經對他們無用，他們需要的是更多，對人生的，對各種親友的，對道的悟。所以他們大多都會封住過往記憶，改頭換面，像一個普通人一樣，在民間姓埋名的生活。

因此人比較難找，沈寂之也只能一邊接任務賺錢，一邊伺機而。

簡歡看過原著，但原著不過一本三十萬字不到的小短文。

因為篇幅有限，沈寂之參與的劇都不算多，更不用說是他的師父了。

谷山在原著都沒有名字。

他到底在寧漳城何，這五石又是什麼東西，都沒提到過。

反正按照書中展的邏輯，沈寂之先是冷淡對待江巧巧三年，三年后江巧巧幡然醒悟，跟著男主景赤跑了。沈寂之才意識到自己喜歡江巧巧，但已經來不及，而不得黑化魔。

可這樣的邏輯，在識沈寂之后，簡歡覺得都不對勁。

覺得似乎另有啊。

“簡姑娘。”來人是謝遠英邊的小廝。因為現下有兩個‘簡/儉’真人，所以為了區分，大家便換了稱呼，“早膳已備好，還請您跟著小人移駕膳廳。”

膳廳在甲板的另一面。

小廝帶著簡歡過去時，剛好遇見從船艙下上來的沈寂之。

小廝忙打招呼：“儉公子早。”

一邊招呼一邊納悶，這位面人明明上船前，就和他家爺說過，用膳都不必喊他，他不吃普通膳食。

可現下，怎麼又來用膳了？

沈寂之微微頷首，目落在簡歡上：“早。”

簡歡瞥他一眼，以為他在回小廝的話，就沒搭理。

兩人裝不認識，依次在席間落座。

看見人都到齊了，謝遠英熱道：“船上條件有限，吃食不多，若有怠慢之，還請各位真人海涵。”

幾人客氣一番，待用過早膳后，謝家下人撤掉碗筷，給每人上了致的茶果點心。

簡歡眼眸微亮，從果盤中摘了顆大葡萄，吃得很歡。

剛剛眾人用膳時，沈寂之什麼都沒吃。

金丹期修士的，普通吃食吃下去也不過是過過癮，事后還要用靈力化解腹中雜質。

可這會，在角落位置的沈寂之默不作聲地看了看前邊輕輕搖晃子的孩，出手，不聲地拿完了葡萄，再拿蘋果……

很快，沈寂之面前的果盤和點心盤就空了。

坐在他旁邊的，是那位道士。

道士正看著他，目古怪。

沈寂之反正戴著面。他無所謂地迎著對方的視線，往椅后一靠，剛想閉目養神，便聽到一點輕微的靜。

他睜眼，發現那道士將自己面前的果盤和點心盤推了過來，一臉‘我懂，大家都是過來人'的神。

沈寂之：“……”

……

前邊，謝遠英愁眉不展地喝了口濃茶，目落在不見盡頭的兩岸江水中，忽而開口：“明日夜間，船便會到那妖祟作惡的水域，到時就得勞煩各位了。”

“謝公子，恕我冒昧。”簡歡坐在謝遠英右側，聞言拍了拍手，抬眸看向對方，“我總覺得你似乎有所瞞，對妖祟之事也是含糊其辭。此刻我們都在船上，是一條船上的螞蚱，公子不妨把知道的盡數告訴我們。”

簡歡來得匆忙，只知道要來幫謝家捉妖，來的路上，謝遠英也沒有多說什麼，帶著就倉促登船。

上了船后，他有一船的事要定奪，一直都沒時間面。

簡歡本以為，只是知道的信息。昨晚和沈寂之夜談后發現，沈寂之知道得不多。他也是匆匆被通知上船的。

幾人聞言，都看向謝遠英。

謝遠英苦笑，將手中茶盞置于桌面。

他起，在一旁來回踱了幾步，喊來小廝，低聲吩咐對方將附近的下人船夫都趕遠，深呼吸一口氣，才重新坐下。

這番舉弄得簡歡幾人面面相覷。

“此行確實倉促。”謝遠英似乎下了決心，“但此事并非是遠英不與各位說。只是在寧漳城里時，有些話我不能說。幾位都是外來客，因此不清楚，那位……”謝遠英甚至不敢說出對方的名號，視線晦的和簡歡幾人對上，眾人心照不宣地輕輕頷首，他接著往下，“那位的耳目遍布城中各地。”

“謝家近年來不太行了，全靠祖上家底撐著。我謝家運送重要貨的商船，每十船有半數以上，都會在過江之時整船消失不見！”謝遠英雙手十指叉，兩手手肘搭在大上，人往前一俯，咬牙道，“家父憂慮過重生了病，幾位兄長也忙著在外頭奔波，不住地和人賠禮道歉。遠英之所以匆匆將各位拉上船，乃因找各位捉妖一事，是瞞著那位進行的。前天夜里，家父接到告，說此事怕瞞不住了，無奈之下，我只能匆匆安排各位上船離岸。晚了怕是我這船，開不出寧漳城啊……”

“整船消失不見？”沈寂之開口，“展開說說。”

“并非經過那片水域的船都會出事。”謝遠英努力冷靜了一會兒，回道，“有船夫看見，我們謝家商船明明和他的船一同進水域，但一晚過去，天亮以后，船夫平安回到寧漳城，可我謝家的商船，卻沒有任何消息。船上的人和貨，就這麼沒了。事后我們派擅泳之人潛下水底看過，但那幾人……都沒能再回來，我們之后也不敢再讓人下水了。”